第74章 明月(五)
明月(五)
纪子灵看着面前的老臣一副犹豫的样子。
正常承办新年宫宴这事横竖轮不到他一个中大夫的,结果礼部大宗伯姚重赶着忙自家女儿的亲事,难免左支右绌,一副根本不想管的样子,主要的事情就落给了民部,奈何年底民部事物也繁忙,民部之首云安更是恨不得多长几个脑袋,于是委托给了纪子灵,加上纪子灵刚刚入了内朝,明显王上很信任这个唐国的太子,这事自然就落在他身上了。
“纪大人……”
“大人不必犹豫,有话直说便可。”纪子灵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再听他磨叽半个时辰了。
“纪大人恐怕没有来过雍国,雍国的风俗礼仪,也有些不了解的……”
“是了,还请大人指教。”
“不不不。”老臣连忙说,“指教不敢,纪大人怕是有所不知,雍国民风与唐国大不相同……”
纪子灵不想接他的话了,示意他自己说。
“雍人追求宁静,爱好平和,宫宴之上,更追求雅致……”
所以雍国有天下最强的军队之一。这句话纪子灵当然没说。
“所以,雍国的宫宴上的舞者,以身姿优美的女子为先,断不会似唐国一般,有……身材健硕的男子起舞的。”
纪子灵一时没反应过来。老臣以为连忙说:“当然,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嘛,这也没什么……”
纪子灵有点哭笑不得:“李大人如何听说唐国宫宴上有……身材健硕的男子起舞的?”
老臣一副“谁不知道啊”的样子,纪子灵差点崩溃了。
究竟你们是对唐国有什么误解啊!
今年的新春宫宴多少因为柔然的战事有点仓促,但好歹也算平安。
宫宴散了,纪子灵拿了碟灸羊肉回别苑,
文徵提着两块龙凤团饼来的别苑,皱了皱眉头:“怎么没侍卫?”
“新年,我给放回去了,一晚上,不会有什么事的。”纪子灵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旁边是一个小酒坛,纪子灵伸手递给他,“你没去陪王后守岁?”
“你三丝敲鱼都上好了。”文徵笑笑,却没接酒坛,在他身边坐下,把手里的龙凤团饼扔给他。
“这什么?茶饼?”
“龙凤团饼,早答应过你的。”
“太后不是宝贝这东西宝贝的紧,我喝不惯这个。”
“早答应过你的,管她呢?”
纪子灵也没推脱。
文徵坐下,身子就往纪子灵身上倒去:“那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三丝敲鱼,。”
纪子灵直接躲开:“不应该啊,我给他们写的食谱应该挺细致的啊……”纪子灵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停下。
“你真去找衍之学过三丝敲鱼啊。”文徵直接用力抱住他,不让他再跑,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只学了三丝敲鱼吗?龙井虾仁,干炸响铃,蟹镶橙学没学?”
“谁给你学那些。”纪子灵推了两下,没推开,“你快放开,别闹,一会儿把酒坛弄洒了。”
“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纪子灵挣了一下,又担心身边的酒坛:“你不喝酒吗?丛台。”
“怪了,以前不是你叫我少喝的?”文徵埋在他肩膀上,似乎笑了笑。
“不喝算了,放开。”纪子灵又去推他。
“刚刚传来消息,边疆对柔然战事不利,阳平侯那边传了消息请支援。”文徵说,“喝不了。”
纪子灵没再挣扎了:“那你不快点去……”
“嘘……靠一会……”
纪子灵不自觉的把呼吸放慢了。
“伯羽。”
“嗯?”
“那鱼不新鲜,所以才不好吃的。”
“睡吧你。”
纪子灵端起一旁的那一碟灸羊肉,肉都红了,天知道放了多少辣椒。
大概让文徵明白辣椒胡椒和胡椒的区别是不太可能了。
但好歹雍国的辣椒也不算辣。
在纪子灵刚小心翼翼地吃完那盘灸羊肉时,忽然一声烟火的声响空中炸来,随后一声又一声,接连不停,文徵动了动,抬起头。
“不说今年宫宴一切从简吗?”纪子灵问道。
文徵皱了皱眉:“阿徽喜欢这些……阿嚏……你吃辣椒了?你们唐国人怎么那么爱吃辣椒?”
“唐国的冬天冷得很,吃胡椒会热起来。”
文徵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用某种带着挑逗的语气:“那你变热了吗?”
纪子灵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没好气的推开他。
文徵笑个不停,顺势站起来:“好了,我该走了。”
“要不要带个茶饼走,清醒一下。”
“不了。”文徵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前走,快到门口,忽然折了回来。
“新春快乐。”
纪子灵也没想到他折回来就为了说这一句话,平时……文徵折回来通常是为了做点更过分的事。
“你也是。”
后来新年刚过,柔然的进犯更凶猛,那年过的那叫一个不太平。
那确实不是最好的时代,但那个时代,都是最好的人。
且说新春宫宴上,楚太后自打摔下来后第一次露面,明显脸色也并不太好,只是楚若扶着强撑着身子。这边还没到晚上,北边加急的文书就来了,阳平侯回了边关后发觉柔然异动,结果果然赶着年关众人都有些放松的时候来劫掠。
而更难受的是,南诏使者进宫贺喜,提出请王上归还宝物。
要说南诏原本是在梁国的统治下,奈何梁国后来自身难保,何况是他们,秦非淮和他们大概达成了某些交易,没有动手,而如今南诏忽然叛乱,打的还是“卑鄙的雍国人偷走了他们的宝物”。
南诏那边寨子多,不好管理,连带着多有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对于南诏使者张口就要文徵还东西,文徵也很头疼——他根本不知道丢了什么,问了就是来来回回的“我族圣物”,文徵险些吼出:“你族圣物你不自己看好问寡人要什么?!”,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来,找秦非淮去同他们理论。
其实若不是实在沟通不了,文徵还是愿意和南诏多聊一聊,毕竟纪子灵身上的蛊虫,大概率就是出自那边,叫他们帮忙总比他自己派人一抹黑的寻母蛊才好。
纪子灵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文徵事后冷静下来多少有些后悔,找纪子灵商量了一下,赶着秦非淮和南诏使者聊完,使者气冲冲地冲秦非淮吼了些什么,宁侯施施然地离开鸿胪寺,纪子灵私下里去见了南诏使者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