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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明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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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三)

    文徽道:“我还想着,要不要母妃商议,只等微微及笄,就上书请出宫建府,宫中人多,总有心思不正的,不如让她早早的出来。”

    “宫中人多,好歹还是吴太妃把把关,倒是出宫了,来来往往的见的人更多,难道就没有心思不正的?”纪子灵道,“还是要教会公主如何识人才好。”

    纪子灵能感觉出文徽和安和公主自小在宫中长大,母妃是宫中执掌凤印的宠妃,后宫中多有巴结他们的,也没有胆敢坑害他们的,文徽身边尽是尽心尽力的人,自然他也知道如何对付来对他好的人,却未必会应付不安好心的人。

    文徵到底在质子府中长大,说一句孤立无援也不为过,连安昌伯爵府这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缘关系,文徵都能冷漠至此,不难想总归会把人往坏处想,也难为他能在这种环境里保持那么久的热情与英气。

    文徽深思着点点头,纪子灵转了个话题:“怎么说先王也不会喜欢呢?总不会是你随口应付王上的吧。”

    文徽愣了半晌,想起在殿上脱口而出的“父王若在,也肯定不会答应的。”轻轻咳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有次外祖父进宫送了我一把小弓,彼时我刚能拉开弓箭,玩的开心,宫中的草人射的腻了,就叫母妃宫中的下人在上林苑跑动当靶子。”

    纪子灵眉心一跳。

    “当然不是用真的箭头。”文徽道,“不过这事被父王知道了,他甚少动怒的,更别说打人了嘛,结果笑眯眯地叫我过去然后咳,抽了一顿,说我若再在自己家里耍威风,就直接给我丢前线去,爱怎么耍怎么耍。父王确实很不喜欢这种事情,莫说手足相残了,就是嫔妃无原无故责打下人,被父王知道了都要重罚。”

    纪子灵倒是没想到,毕竟哪怕是在雍国人的口中,对这位先王都很难听到什么溢美之词。

    文徵不算,他毕竟三四岁就和父亲分开了,小孩子的心里对于早早分开的父亲多半是崇敬大于怨恨的。就是后来许多人告诉文徵是先王抛妻弃子,跑回雍国,文徵依然很固执的认为庄王是被秦非淮所胁迫才走的,这就明显是带了自己的感情色彩了。

    对朝臣来说,这位庄王不理朝政,对秦非淮无条件信任,才造成了如今雍国的朝堂上秦非淮几乎一家独大的局面,秦非淮在时清除异己,把持朝政是真的,庄王碌碌无为,随心所欲也是真的,纪子灵接触的朝臣到底是更多,自然对这位先王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印象。

    文徽为人子,对庄王的认识总归更全面一些,兴许庄王确实不是个好的君王,但文徽和安和公主两人娇生惯养,也最多是心思单纯,行为不羁些,却没有王公之子普遍的那种肆意妄为草菅人命,不得不说还是有先王的功劳的。

    文徽顺带来再送几张从民间搜罗来的古曲,正要离开,见云安一手托着一个食盒,一手拿着半截纸包的煎饼,鸭行鹅步地走进来:“定侯也在?”

    “云大人政事处理完了?”文徽道。

    云安点点头:“见者有份,定侯来一个?”

    “什么东西?”文徽探过头去。

    “煎饼啊,城东头新开的一品轩。”云安道。

    纪子灵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想了半晌道:“这不是邯郸那家好家伙,秦非淮都要收了?”

    纪子灵想着邯郸有春风拂槛,咸阳也有,这一品轩也是二地皆有,不怪他觉得大概都是秦非淮的产业。

    “什么呀,这就是邯郸那家。”云安咬了一大口,“生意正旺的时候不小心走水的,东西都被烧了,那家老板只能来咸阳投奔亲戚,借了亲戚的钱,这不在咸阳又把这一品轩开起来了?侯爷哪有心思收了煎饼摊。”

    纪子灵见文徽犹豫的样子,道:“尝尝也好,确实味道不错。”

    文徽似乎很少吃这种民间的东西,颇为惊喜:“在哪儿,他们还缺不缺钱,改日我叫府里的管家收了去。”

    “定侯且歇歇吧,届时背靠定侯,价格还不长飞了。”云安道。

    文徽颇为遗憾地点点头。

    纪子灵道:“你拿这么多来宫里,总不会是分给宫人的吧。”

    “文书院那边正在编修庄王年史,王上让我没事去督促一番,倘若我总去催,催得紧了叫那些文人恨上我了怎么办,只好买些东西来贿赂贿赂。”云安道,“伯羽明日有空吗?”

    “何事?”

    “宁侯说给你接风的宴席轻了点,明日给你补上。”

    纪子灵颇为狐疑地看了看他。

    云安耸耸肩:“侯爷这么说的,其余的我可不知道,你且自己问去。”

    纪子灵想了想:“也好,听闻我病中的时候还是宁侯送了药,总该去感谢一番。”

    纪子灵本来是想来赴宴的,自然穿的也奢华了些,用的是隆昌广新送的料子。

    倒不是纪子灵叫隆昌广送料子,而是云安的主意,自打之前在邯郸,云安送的那件唐国的服饰被文徵和纪子灵穿着去了范昀的冠礼,邯郸城一时掀起了一股窄袖骑装的热潮,无论男女皆纷纷效仿,云安何等精明的人,顿时在其中看见了大生意,叫以后有了新料子,新样式,一律送到他那儿去些,纪子灵本来还不太好意思,结果后来出宫听说了这事,接的就多少心安理得了些。

    后来云安在朝中就职了,自然事情多了,隆昌广的生意就交给了别人。不过却依然延续了隔三差五往他这儿送东西的传统,今年夏天云安贼兮兮地问他要几个字,最好是行草,纪子灵自诩不善行草,倒是文徵的一手草书写的颇有味道,云安听了后只求他问文徵要几个字,随便写的什么。

    纪子灵倒也没多想,只以为云安要送人一类,只说下不为例就去问文徵要了,文徵随手写了之前被逼着背的庄月轩的一首小令,结果没多久纪子灵就发现咸阳许多贵族夏日的素纱衣上是文徵写的那首小令,还送了一件给他。

    纪子灵自然不敢穿,这不是叫文徵发觉自己拿他的字去卖人情,云安笑眯眯道:“王上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若你不肯穿,王上才觉得白送了人呢。”

    整个夏天纱衣上有些许草书或者水墨丹青,都成了邯郸的流行,到天凉下来穿不上纱衣,才勉勉强强停了。

    刚一入秋隆昌广就送了薄柿色的秋衣,粗看来似乎颇为低调,但袖口衣摆处却是重工用金线绣的枫叶银杏,纪子灵赶上宁侯相邀,才拿出来穿了一回。

    如果是宴席,这自然是合适的,结果似乎每一次同宁侯见面,他都要出乎纪子灵的意料一下。

    宁侯气定神闲道:“来,随我去市中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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