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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风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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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波(五)

    秦非淮将几本折子丢给他们的时候,几人谁都不敢说,秦非淮按着额头道:“这就是你们批的?”

    秦非淮丢的是个关于报军备的折子,虽然是夏天,但是要早早的准备冬天的冬衣储备,若说别的也就罢了,众人都知道这是件大事,云安看了特意交给纪子灵,明昶又看了一遍,几人都核对过数目没问题,文徽才在上面批了。

    显然是有人拿这个来找秦非淮领银子,结果被他扣下来,把这几本折子又丢回来了。

    几人反复看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文徽大胆地说:“这上面的数量、总共需要的银子,都是一一核对过的。”

    秦非淮道:“谁核对的?”

    众人看了一遍,互相对了个眼神,确实都没有问题,纪子灵道:“宁侯不必恼火,我们自然明白此事事关重大,都看过的。”

    秦非淮“啪”的抽过折子:“这就是你们对的,每件士兵的冬衣要足足三两银子,一个九品官员一个月的俸禄才五两,他冬衣是银子做的?”

    众人愕然,显然对于冬衣究竟要多少银子没什么概念。

    “然后,每人每月需要米粮五斗,来,我一个月发五斗粮食,你且看看吃不吃得尽。”

    文徽迷茫:“啊?那要多少。”

    秦非淮差点一个趔趄,强忍着不适坐下来,半晌不想说话:“改日边境军队谋反,王上问起他们的军备粮草哪儿来的,你们也只管手一插,这么回王上去。”

    几人低着头不敢回话。

    秦非淮头疼地挥挥手:“走吧走吧,这些日子的折子再给我过一遍。”

    文徽嘴唇蠕动了一下:“大部分已经分发回各部了。”

    秦非淮点点头:“也好,省事了,回去烧香吧。”

    文徽头都快埋下去了。

    秦非淮抬头,看几人面面相觑不敢走的样子:“还得侯府管饭不成?”

    几人连忙要告退,秦非淮忽然道:“明昶留下。”

    云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拉着纪子灵跑了,文徽连忙跟上。

    秦非淮见明昶跪坐在下面,面无表情地问:“他们不知道用多少,你不会说你也不知道吧。”

    明昶道:“回侯爷,三人都觉得没问题,若是我反驳了,怕损了他们的面子,本来这批折子是留下来的。”

    秦非淮挑挑眉:“那你是想怎么处理呢?”

    明昶早就备好了说辞,胸有成竹道:“且先将这一部分折子留下来,一一查明具体需要多少数额,随后实在紧急的一部分交给侯府直接批阅,不是很紧急的先交给侯府,且留下来等王上回来再批。这样既不会驳了几位的面子,也不会叫下面人欺瞒了去。”

    明昶觉得这是个挺周全的计划,不想秦非淮似乎更头疼了。

    “定侯是王上的亲弟弟,云定之出身隐谷,是有经纬之才的人,纪子灵更是少有才名”秦非淮道,“三个人,你一个都不信。”

    明昶有些惊讶,也只是低头不语。

    “这三人你觉得哪个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为了面子不要对错的人?”

    “我没这么想过,只是觉得既然能自己解决了,倒也不必再来回反驳解释什么。”

    秦非淮道:“听莫辞阁的人说,你连阁中众人的柴米油盐,行李往来,都要亲自过问。”

    明昶似乎觉得有哪儿不对,但也连忙道:“是。”

    “那我养那么多人做什么,只留你一个,其余的都不用了,岂不是更好?”

    明昶似乎明白问题在哪儿了:“侯爷是觉得我的手伸的太长了。”

    秦非淮摇摇头:“你还是一点没明白,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说的不只是上面的事情,还是告诉你少插手下面的事情,一一查明具体需要的数额?你来查,各州路府县的官员吃空饷的?他们批过的折子你也要一一对过,他们做什么的?”

    明昶连忙称是。

    “如今你在外朝没什么大事要管,尚且还能做到事无巨细,倘使有一日坐了更高的位子,也要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累死事小,且不怕挡了别人的路,叫王上起了疑心。”秦非淮道,“你若真是喜欢管这些柴米油盐,大事小事,只和我说,安排你到内务府当厨子去,一道菜上上下下都是你管,保管没有下人插手。”

    明昶在秦非淮面前向来不敢说什么,只能称是。

    秦非淮道:“莫辞阁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教会你别信别人,半点没教会你信旁人。”

    沉默

    气氛却似乎有些无声地诡异,秦非淮向来没有在自己的书房里留人的习惯,更别说罚人了,但半天没开口让他走,明昶也不敢轻举妄动。

    “姚重提起说自己的有一女名姚素,你见过的,觉得如何?”

    明昶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道:“只怕我配不上姚大人的女儿。”

    秦非淮道:“是不喜欢,还是心有所属?”

    明昶沉默了半晌:“承蒙姚大人不嫌弃,昶倍感荣幸。”

    秦非淮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吧,明昶方才松了一口气。

    外界说秦非淮待他如何好,明昶倒没觉得如何,小心翼翼地试探过他的心思,秦非淮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

    但私下里,秦非淮绝对不是一个易于相处的主上。倒不是说秦非淮喜怒无常,动辄要训斥他们,正相反,秦非淮很少会显示出什么情绪,有时做的好很难得到一句赞许,但明昶做错了什么,也很难会被真的耳提面命的训斥,大多数时候,明昶对秦非淮恐惧要多于尊敬。

    外人提起秦非淮像个妖怪或者神仙,只不过是因为秦非淮多年不变的样子,但明昶作为一个在秦非淮身边待了近十年的人,只能说这个评价一点儿也不为过。

    一个人,无论是什么是么样的人,起码应该有感情,有欲求,明昶这些年见的人越多,越肯定这个道理。

    但是秦非淮没有,似乎所有人对于他来说都是实现某个目的工具,连他自己都是。

    每每想到这儿,明昶都觉得实在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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