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风波（四）
风波（四）
最后的结果到底是顺利的，文徵提出，只怕老荆王一死，荆国内里人手不足，自己直接出面帮忙到底是落人口实。
话到这儿了荆王自然开口请他拨几个“亲信”，帮着打理些不重要的事情。
文徵自然先是推辞了一番，说此事难办，随即“勉为其难”地拨了几个亲信给他，又特意嘱咐不愿意让若若觉得为难，所以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个道理楚芮还是懂的，连忙称是，文徵道：“这几人都是寡人的亲近之士，王上若要用他们做什么，只要不是于雍国有害，王上都尽可让他们去做，不必知会寡人，等何日王上觉得宫中事物不算繁忙，不愿再养着几个闲人，只管送回咸阳去。”
有了文徵这话，楚芮自然更放心，连连道谢。
于是文徵久带着一大堆荆国的特产珍宝回去了。
且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文徵走的轻松，却苦了咸阳这堆人。
老太后娘娘因着弟弟走了，忧思过重一日，一日正垂帘听下面人议事，不想起身的时候直接身子一晃，太监离得又远，没反应过来，直接摔了下去，太医来诊治说身子倒是无大碍，只是胳膊断了。
楚太后伤筋动骨，太后娘娘和王后娘娘都是不顶事的，朝会自然是罢了。
但朝中大小事务还得处理，纪子灵是外人，很多事情不好越俎代庖来决断，云安官职太低，也没法做最后的决策，定侯到底对于年龄太小。
丞相大人就要受劳累，奈何丞相大人也是沉疴在身，一日文件积压的太多，搬到相府去不方便，于是还没等纪子灵主动提出到西苑来，秦非淮自作主张的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本是王上审理政务的地方，不过是因为文徵不喜欢跑来跑去，于是把御书房和蕲年宫的功能并作一处，这才空了下来。众人虽然觉得不妥当，但也没人敢在秦非淮面前说什么。
虽然朝臣不敢，但定侯敢啊。
某一日纪子灵正在御书房汇报事情，定侯进来看见秦非淮坐在主座上，还没等纪子灵拦，文徽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敢坐在这个位子？”
秦非淮显然旧病在身，又连续几天不曾休息，很是难受，纪子灵汇报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看见他皱了好几次眉头了，文徽这进来责备他，秦非淮当场气笑了：“臣自然是不配，是臣逾越了，此事也不必向我汇报，只叫定侯决断就是了。”说完拂袖而去，文徽气得涨红了脸：“我来就我来，雍国离了你还不转了！”
要不是纪子灵拦着，文徽差点追出去。
第二日秦非淮就称病了，嘱咐一切事宜交给定侯人等。纪子灵自然不忍心让文徽一个人焦头烂额，拉着云安明昶来御书房加班。
平日里没觉得秦非淮和楚太后做了什么，似乎都是随口说几句话，事情就有了决断，加之平日里，官员递来的折子秦非淮都是审过一遍，才送到御书房来，如今两个人一倒下，便察觉出事情的不易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秦非淮嘱咐了什么或者有意为难，每日雪花般折子丢到御书房来。
以致这日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几人还要苦哈哈地点灯在御书房看折子。
“禄蠹！”饶是纪子灵这般素来君子端方的人，也忍不住骂出来，他看得头昏脑涨，这折子写了至少万余字，最后只是在汇报属地下了雨罢了。而这种折子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个了。
云安安慰道：“下了雨好歹是好事，总比说大旱的好。”
文徽在案几上频频点头，显然是已经快睡过去了，又连忙醒过来：“啊，下雨了？”
明昶揉揉眼睛，似乎是他从前总是夜里看书把眼睛看伤了，不太看得清东西，特别是晚上在昏暗的烛火下，就差趴在奏折上了，起身指了指一摞折子，这时候也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那一摞是筛完的，侯爷且自作决断吧。”
宫女想进来奉茶，结果在一地的折子里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纪子灵划出一块地方：“给他们就行，我的不用，我怕茶水再污了折子。”
纪子灵这么说了，明昶也说不要，云安和文徽确实在撑不住了，无论如何要喝些茶的。
纪子灵忽然想起来：“外面整理折子的其他大人，也各送一份茶点过去。”
宫女称是退下了。
文徽忽然叫了一声，有些欲哭无泪地时候：“我好像把折子弄脏了。”纪子灵一看，显然是不太清醒，朱笔在折子上留了一大块污渍。
纪子灵只安慰道：“没事，这种事情总归会有的，看看以前怎么做的，照做就是了。”
“以前怎么做的啊。”文徽眼巴巴地看着他。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明昶道：“宫中藏书阁有历代先王批过的折子，从中找找有污渍的怎么处理的就是了。”
文徽看着下面的三人：“那谁去找呢？”
三人齐齐装死。
还是明昶开口：“侯爷不如去问问宁侯，他有时为王上代笔，肯定知道的。”
文徽犹豫了半晌，下定决心：“我去找以前的折子。”
接连两三日这几人压根就没出过御书房，最多是躺在一旁歇息一会儿，后来连送饭的宫女都不愿意来触这几人的霉头，御书房里的折子丝毫没见少，纪子灵却觉得人已经快麻木了。
文徽头昏脑涨地看着大理寺呈上来的“邹式杀夫案”，强忍着在奏章上直接写个“斩立决”的念头，继续读下去。
“侯爷啊，要不我替你去把宁侯求回来吧。”纪子灵无奈道，手里拿的是文书院一位李大人的折子，他的折子俨然是他们家的族谱，纪子灵已经看到他太爷爷一辈了。
“不用求，侯爷过两天自己会受不了的。”云安捡了一块御膳房送的点心，糕点硬生生被他吃出了一股馍馍的感觉。
“侯爷安心休养，怎么会受不了？”明昶头都没抬，显然现在的状况根本容不得他歇一歇。
云安将手里的文书一丢：“等着挨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