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二)
暗流(二)
今天春寒长,夏天来的就晚,然而差不多夏末,却让人热的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的那几天。
常理说今年夏天不算太热的,偏偏都到了最后了,忽然就热了起来,每到这时候文徵会有点儿郁闷,因为厢房位置偏僻,比他那儿凉快的多,他平日里得闲,就去纪子灵的厢房窝着。但夏天天一热,凡十步内有人接近纪子灵,就要皱眉,三步内就直接走人,多说两句话就要嫌他吵,天天在一个屋子里窝着,除了看书什么也干不了,文徵觉得自己会疯。
差不多两个人沉默了两三个时辰,忽然门帘被人挑起来。
“衍之?”
“近来越地的菱角米下来了,王上叫人送来了,菱角羹也解暑,给你们送一点。”衍之走进来,“你们这儿是最凉快的。”
“那就多呆一会儿。”纪子灵从书里抬起头来。
文徵从榻上歪起来,伸手碰了一下菱角羹的瓷碗:“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热的,怎么就解暑了,我这一碗喝下去,能出一身汗。”
纪子灵和衍之无奈地对视一眼,纪子灵回头对拿起菱角羹的文徵说:“你但凡把菱角羹洒在我榻上一点,明儿你就自己到日头下晒着去。”
文徵不情愿地从榻上起来,坐到桌边去:“这又折腾我一身汗。”喝了一口菱角羹,显然还是挺喜欢菱角羹的味道的,纪子灵顺带就把自己剩的半碗推给他,文徵也乐的接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听说越国来人了。”
纪子灵有点奇怪为什么文徵忽然提这个,越国来人了难不成还会对衍之有什么影响?
衍之收着文徵刚喝完的碗,面不改色地说道:“是啊,王上说他们要接我回去。”
“接你回去?”纪子灵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越国?”
“我刚听到的时候也这个反应,我以为越国这是快亡国了。”文徵口无遮拦地说,纪子灵暗中踢了他一下,文徵一皱眉“踢我干嘛?”
纪子灵扭过头,不想和他说话了。
衍之笑笑:“不必忌讳,这事本就没定下,王上那边也没主意呢,何况就是回去了。”衍之说:“不过是福是祸两说,能回越国,吃一次真正的越菜,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越使来了几天了吧,怎么,还没商量出来?没说让不让你回去吗?”
“前两天王上说没商量出来,也不知道这两天如何了。”衍之说,“我也不大了解如今越国的朝政情况,回去估计做越菜比我好的人也多的是,接我回去做什么呢?”衍之笑笑,“摆着吗?”
“啊,对了,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纪子灵说着要去找纸笔。
文徵继续专注地吃着菱角羹,难得半天没有插话,衍之笑到,“怎么公迹今儿这么安静?”
“不是不让我说话吗?”文徵从菱角羹里抬起头来,端了一碗菱角羹出去,“反正我说什么都是错,不如回我那儿去。”
衍之有点诧异地问纪子灵:“这……”
“不用理他,他一到夏天就这样,等他热过劲儿了,自己就回来了。”纪子灵没好气地说。
衍之笑笑,低头看纪子灵拿出来的几张食单:“嗯,蟹酿橙的话,花雕酒也好,香雪海也行,各有风味,你可以尝……哦,你吃不了蟹的……我忘了,那学了做什么?”衍之偏头看他,笑着说,“是要做给谁吃?”
“学着玩了,不过若你走了,想必质子府上也未必会弄到新鲜的蟹了,学了也没什么用了。”
“平侯也很爱吃蟹酿橙,还是能分来的。”衍之说,“公迹也爱吃,安昌伯爵府也不会亏了他。”
“那就轮不到我来做了。”纪子灵看了看那张纸,“还有这个,三丝敲鱼……”
“嗯,三丝敲鱼也好,三片敲虾也好,重要的是吊汤,均是要用特殊的吊汤,鱼用黄鱼最好……”
衍之说话永远是温温的,永远不会让人觉得急躁。
夏天的天黑的晚,但直到天黑,文徵回来厢房,衍之才告辞。
“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你们了。”衍之起身,“明儿我煮酸梅汤过来。”
“冰一下。”纪子灵说道,“文徵爱喝凉的。”又白了一眼文徵,“仗着自己习武身子好,迟早给你喝出病来。”
“好。”
晚上终于没那么热的,月亮是凉的,风也是凉的。
偶尔还有蟋蟀的声音。
文徵自打进门后一直沉默着,纪子灵有些奇怪:“今儿怎么……唔!”
大概纪子灵怎么也没想到文徵会直接啃上来,用力把文徵从他身上扒下去:“你怎么了?干嘛这么急?”
文徵缓了一下,用一种委屈的语气说:“你就为了衍之……扔下我一下午。”
“……”
“我在那儿待了一下午……你都不来找我。”文徵说道。
“你……你先别动!”纪子灵抓住文徵开始解衣带的手,“你别扯!你都扯坏两件了!”
“那你自己脱?”文徵依然没停手。
“你身上一身汗……唔!”
说是这么说,纪子灵却出乎意料的热情。
本来,晚上是会很凉快的。
然后纪子灵就被热醒了
“你能不抱着我吗?”纪子灵皱眉,“回你那儿睡去。”
文徵又收紧一点,“不要,累了。”
“你自己折腾到后半夜然后……”
“嘘……睡觉。”
结果这下他连翻身都困难了。
第二天一早,纪子灵醒了的时候,本想不惊动文徵出去透个气,结果掰了两下他的胳膊没掰来,纪子灵毫不犹豫的直接把文徵踢起来了。
“干什么?”文徵明显刚醒,没反应过来。
“把床帐修好,昨晚你给扯掉了。”纪子灵毫不犹豫地说,“还有,松手,我要出去了。”纪子灵走到窗边,隐约能听见外面有人声,他皱皱眉,平日里这个时间不应该这么吵的,今天这是出什么事了?
“今天宫里有什么活动吗?”
“不知道。”文徵翻了个身,再躺回去。
“今天宫里很吵。”
“嗯,没听见。”
“等等,公子在休息,你们不能……”长宁的声音渐近,还有几声呵斥,显然是直接奔着文徵的房间去的。
纪子灵匆忙整理好衣冠走出去:“什么事?”
长宁连忙说:“一大早,这几位……”
“纪公子,昨晚质子府有命案,王上大发雷霆,下令严审,正在召各位住在质子府的去问话。不得已来打扰纪公子。”
“王上?”纪子灵忽然感觉心里莫名慌了一下,“谁?死的是谁?”
“越国的公子。”那几位身着铠甲的侍卫,“还请纪公子配合。”为首的那人又吩咐道,“去叫文公子。”
“不用了,我在这儿呢。”文徵在纪子灵身后面伸了一只手挥了两下,几个侍卫连忙低头。
说着文徵直接把门关上了,安抚地拍了拍纪子灵的肩:“别慌,这件事疑点重重,万事等了解情况再说。”
纪子灵没说话,只是靠在门板上发愣。
“伯羽,先到那儿再说,绝对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纪子灵叹了口气:“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