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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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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流(一)

    郑旭似乎颇为苦恼:“这不是来请表哥指点指点我。”

    说是让文徵帮忙,却看向纪子灵。

    纪子灵叹道:“且让他占呗,难道安昌伯爵府要抗了王上的心思吗?朝中受了国舅府欺压的人又不止一家,难道王上真的不知道,只是按下不表罢了。”

    郑旭听见这话颇为失望,怒火又起:“他算哪门子的国舅!”

    文徵道:“他妹妹是太后,女儿是王后,怎么就不是国舅了?”

    郑旭嗤笑道:“孩子都留不住的王后,能坐几天呢。”

    文徵飞快地竖起手指示意他小点声,郑旭也意识到话说的不妥当,文徵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王后娘娘的孩子前两天到底是没保住。”郑旭压低声音道。

    纪子灵清清冷冷地开口:“是自己没保住,还是王上不肯要她生啊。”

    郑旭道:“王上怎么可能害自己的……”郑旭猛然停住。

    “宫里有个王家的太后,还有个王家的王后,宫外有个王家支持的平侯,王上若出了什么事,这冀国姓什么也未可知。”纪子灵忽而笑了一下,“看来王后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谁是冀国的下一个太子生母呢?”

    冀王虽然颇爱酒色,奈何王后年纪小性子娇,又有王家做后盾,故而这些年东宫的人死的死废的废,如今王后无子,总没有理由再拦了。

    郑旭道:“伯羽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纪子灵噙着浅浅的笑意道。

    郑旭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人。

    他以前觉得纪子灵是只个靠他表哥勉强活命的男宠,后来听说他在邯郸有才名,也只是不屑一顾,再后来郭川乱朝,他帮表哥救下了武也,觉的他大约像帮表哥出主意的门客,以致从没认真打量过这个人。

    大约久病初愈,人总归要显得瘦削些,加之总爱在书房待着,经年累月下显出某种易碎的苍白,手心手腕处是一片细小的伤口,还有些没大好的青紫。唯有细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支梅子青的酒杯,目光清冷而专注。

    但是郑旭没办法把眼前这个人和“病人”联系起来,郑旭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个“妖”字。

    人常说多仁近伪,多智近妖,郑旭一时想不明白,自己觉得纪子灵妖异,到底是因为他的相貌,还是因为古人说的多智。

    似乎意识到郑旭长时间盯着他,纪子灵略略抬头看了他一眼,郑旭的耳朵“噌”得一下红了起来,大约纪子灵也看到了,颇有不满,又低下头去。

    一时间郑旭想要提醒一下自己没心没肺的表兄注意一下枕边人,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也有了解决国舅府的方法,连忙道别。

    “这下子宫里要热闹喽。”文徵伸了个懒腰。

    “别说的像我的功劳似的,王后无子,后宫空虚,这么好的机会,下面的人不动主意才奇怪,哪里用得着我来提醒——手拿开。”纪子灵打掉文徵不怀好意的手,拾了石桌上的书往屋里走去。

    “唉,衍之送了归元鸽子汤和白扒四宝来呢,说是吃了手上的伤口好的快。”

    纪子灵犹豫半晌,文徵遂拿出杀手锏:

    “别辜负了人家的心意啊。”

    这么多年文徵可太了解纪子灵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了,话说到这儿,纪子灵果然调头回来,秋月连忙布菜。

    这安昌伯府送没送美人进宫尚且不晓得,但最近宫里的莺莺燕燕可就没少了,每天都能听到新的传闻,文徵纯当乐子听。

    也只有文徵当乐子听,对于那些进宫的美人就未必了,毕竟谁也不想荣华富贵没享受到,命倒是丢在了王宫里。对于这个嫉妒成性的王后,文徵的评价是:“挺好的,毕竟自曹德妃死后,宫里再没有这么没脑子的人了。”

    而纪子灵想起那年春风拂槛,登高望远时,那个带了点娇蛮和任性,却怎么也算不上坏了人,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到底是宫里的岁月磨人些。

    对于王后的行为,范煜是只当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助长了王后的气焰,反正范煜还年轻,日子还长,他王后总有筋疲力尽的一天。

    他不着急倒是有人着急了,据说太后最近请了个名医,来宫中为王后调养身体,说不定真的有望能调养好,听到这个消息的王后终于不再折腾,安心在自己的宫中调养身体。

    当然,王后不再折腾了,却忽然传来消息,说王上和太后在宫中争吵起来,而且架势不小,随后朝中听闻这件事,立刻有大量上书说太后纵容国舅府的人圈地乱国,贪赃枉法,罪不容诛。

    王上立刻召王国舅入宫,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事,自然是辛秘,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国舅府和太后娘娘一刀两断,而太后以谋害王族的大罪,废为庶人赐白绫。

    到此谁都明白了,不是王上不想动国舅府,而是一时间动不了,国舅府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如果不舍掉太后,怕是就不仅仅是一个太后了,立刻当断则断。

    而平侯为此事连夜进宫求情,在金銮殿前长跪不起,最后把废为庶人一条舍了,给她留了一套丧仪。

    郑旭特意赶来给他们报喜。

    文徵道:“范煜还真是会做人,补偿武安侯府是选了他们做五侯鲭,顾念范昀是给太后留了个全尸,这福气我收着都恶心。”

    纪子灵示意他还是少说两句,道:“这个谋害王族的罪名是怎么来的?”

    郑旭压低声音:“太后不是请了个名医,给王后治不孕之症,这名医治病说治好了,但王上留恋后宫,几日不曾去王后那儿,太后便撺掇着王后给王上下了助兴的药,这么几次过后,就被太医院查了出来,王上这才大怒,本来是想废后,结果王后胆子小,一吓就把太后娘娘供出来了,连带着这些日子杀宫人,杀妃子,背后都有太后娘娘的指示,随后又哭着说自己又怀孕了,请王上从宽处理。”

    “啊,又怀上了?这不才两三个月。”

    “听我讲完嘛。”郑旭贼笑,“王后自然不能处理了,但太后那个疯婆娘不能留了,这种事说出去恐天下人耻笑,这才用谋害王族的罪名草草杀了,王国舅和他女儿一个样,养不熟的白眼狼,半点不顾及当年太后怎样帮衬国舅府,王上把那些参国舅府的奏折一丢,他立马全推给太后了,有的没的全编出来了。这下子太后哪还有活着的道理,就是平侯亲自来求,也不过就是留了个全尸。”郑旭道,“随后太医院给王后诊脉,发现根本就是那个江湖庸医弄的假孕的药,反而更伤了王后的身体,听了这消息王后就疯癫了,直接柱子上撞去,好歹是被人拦住了,现今还昏迷着呢,你说这有了郭川之事,怎么还有人信这些江湖骗子呢,这下子国舅府的完喽。”

    “还有景尧呢,国舅府有平侯这个靠山,怎么也倒不了的。”文徵道。

    “那他们如今也仿若惊弓之鸟,束手束脚的。难道安昌伯府的那岁贡还收不上来?”郑旭眉开眼笑,回家庆祝去也。

    文徵道:“如今当年江海居纵火的人已经得了报应,这怎么还兴致不高呢?”

    “我道那些美人何辜,王后和太后在后宫动辄严刑至死,冀王丝毫不关心,而二人对他稍有侵害,立刻暴怒,雷厉风行。”

    “范煜向来惜身,太后好歹也养了他这么多年,半点没发现,且看她郭川之后,还信这些江湖骗子,就知道不是靠脑子活到现在的。”文徵嗤笑道。

    纪子灵没说话,邯郸春寒料峭,只是又裹了裹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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