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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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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鬼(二)

    待长风走了,文徵忽而问:“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纪子灵叹了口气:“不冲动也不是你了。”

    见文徵兴致似乎还是不太高,遂道:“无妨,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武安侯是降将,本是越国人,因越王昏庸怒而降了冀国,虽然这么多年立有大功,却一直没受过什么重用,大部分时间在北边守长城,抗击柔然。”文徵道,“他的长子和次子都留在北边了,只留了一个孙女,武也算是老来得子,金銮殿里太脏,不能让他们父子都死在那儿。”文徵近乎疲惫地说。

    “我知道。”纪子灵犹豫着伸手抱了抱他,“当年你我一面之缘都愿意伸手相救,何况武也。”

    文徵又想了半晌:“郑旭来说的事情,你怎么看。”

    “益州天府之国,粮草充足,若是梁国死守益州,不可能几个月内拿下来。”纪子灵道,“必然是埋了暗线。”

    “细作?像郭川这样的?”

    “大抵是这样的,但郭川能杀的也就只是一个武安侯了,就连武安侯,也是因为一是降臣,本就多有猜忌,二来冀王恐怕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怕范煜把握不住武安侯,故而给范煜铺路,各国君王都不傻,真正的大事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细作就改变了主意。”

    而且,这个时间太紧凑了,纪子灵想着。

    三月攻下卫国,就算再没费什么力气,军队远征也耗费颇多。而几乎没有歇息,立刻出兵梁国,就算因为有暗线,前期的攻城略地十分迅速,但梁国王室安安稳稳撤到更南边,那边高山深岭,只怕又是长久的战争,且这个梁子结下了,若不能一鼓作气灭了梁国,只怕雍国再得不到什么安生。

    既然雍国有这么精妙的细作在梁国,为什么一定执着在最近,再拖一拖,兵不血刃也未必不可能。

    纪子灵看着有些萎靡的文徵,忽然想到,冀王杀了武安侯,也是为范煜未来铺路。

    那雍王这么着急的出兵,会不会是一样的理由。

    这话纪子灵没说,只是拍了拍文徵的背做安抚。

    这两日宫中守备都十分森严,长风在外面躲了两天,直到第三日才回来。

    据长风报,他和传旨的宦官几乎是前后到了武安侯府,武也见了文徵的印信倒也没多犹豫,立刻让人小路送武樱离开邯郸,而长风接下来也没多留,直奔二王子府。

    范昀听到此事无比慌张,立刻进宫求情,说明了前后事情后,倒也没说冀王的决定错误,只劝他三思而后行。冀王当然明白自己错信错杀,先是让人追杀郭川,后又派人前往武安侯夫追回旨意,幸好安昌伯爵府的人帮忙周旋,传旨的人被暂时拖了一会儿,而武也立即请命回北边接替父亲的职务守边关。

    此消息传来,冀王自然是答应了,却怎么也没缓过劲来,先是派人将曹德妃绑过来,不顾众人的苦苦哀求,和哭的梨花带雨辩白自己被陷害了的曹德妃,在金銮殿上勒死了她,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连丧仪都没有。而郭川早已逃跑,不知踪迹。

    冀王听闻后大笑,吐血三升,一病不起。不过三日,宫中就敲了丧钟。遗诏中明确写了太子践祚,孝三日后,范煜成了冀国的新君。

    消息传到质子,已是范煜践祚后,文徵和纪子灵下了帖子欲拜访二王子府,也是安慰安慰范昀。

    听说曹德妃死的时候正是范昀进宫上谏,曹德妃又死状凄惨,以致范昀这么多天没反应过来。

    去二王子府的路上,文徵道:“虽然这个曹德妃头脑不太清醒,但人缘倒是不错,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宫人不顾生死替她求情。”

    “这情求了兴许会死,不求也一样,毕竟是冀王宠妃,谁知道哪天后悔了会不会反过来怪她们畏畏缩缩不肯求情。”纪子灵闭着眼在车里假寐,“记得我说的,说话做事小心点,毕竟冀王刚刚驾崩。”

    “放心。”

    文徵刚进了二王子府,就听他唤道:“景尧!我们来……”

    剩下的话被纪子灵拦住了。

    见范昀眼睛红肿,面色惨白,显然这几天过得不怎么样,纪子灵道:“公迹讲话向来口无遮拦,此次拜会还是他的意思。”

    范昀勉勉强强扯出一个笑:“我明白。”

    纪子灵也不好多说什么:“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这话不知又牵动了范昀哪段记忆,眼见的眼睛又红了。纪子灵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个郭川抓到了?”

    “也派了人,只是邯郸这边尚且是乱作一团,哪里有什么心情去追他?”范昀摆摆手。

    纪子灵宽慰道:“也好,这边安排好再说。”

    “听说封号要定下来了?”文徵道,“你封了什么字?”

    “平,听说是平侯。”

    “盛世太平,海晏河清,是个好兆头。”纪子灵道。

    冬荣进来报:“侯爷,太后娘娘传旨请侯爷入宫……”

    “不去!”范昀似乎意识到语气太重了,“回说府内事务众多,改日我再进宫。”

    纪子灵也意识到范昀近日心情低落,再留下去只怕听到些不该听的,于是示意文徵找个理由,二人告辞。

    待回了江海居,纪子灵单叫了长风来,单刀直入道:“能想办法打听到郭川的下落吗?”

    长风愣了一会儿:“也许。”

    纪子灵明白长风的性子,能就是能,不能自然就是不能,断没有一个“也许”的道理。

    长风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话:“此事……我一人必然是不成的。”

    纪子灵笑了笑,也难为长风这直来直往的性子,变着法儿的提醒自己了:“一个人自然太为难,借助安昌伯爵府的人,只怕也不太够,非要借助永安侯之力才成。尽力而为吧。”

    纪子灵道:“郭川算是杀了冀王、曹德妃、武重庭——冀国能这么轻易咽下这口气实在是反常,范昀自己伤心成这个样子,结果居然就一句轻飘飘的不追了?我一个外人,只能说好奇,这安昌伯爵府难道不想好好查查,为冀王出一口气呢?”

    长风松了口气,点头:“我去查。”

    长风活这些年,见得权贵多了,活着的,死了的,还有他亲手杀的。做刺客这一行,察言观色伪装易容,自然都要学,也就不觉得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和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同。

    但永安侯不一样。

    长风的位子,并不会经常见到永安侯——他总共也就见过他一两次,还亏的是永安侯很多事情喜欢亲力亲为,见也是跟在师父身边,永安侯压根就没正眼看过他,但他就是能从那人身上感觉到深深的压迫感。

    可能因为总有传言说永安侯是妖怪变得,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样貌一点都不曾变化?

    长风长舒一口气,有规律地叩了几下门,有仆人缓缓打开门,长风交了自己手里的剑,其实交不交没什么用,即使他拿着剑,要是有半点异动也这院子里也会立刻有人制止他。

    永安侯倒没有什么繁文礼节,长风进了内室行了个礼,内室里只有三个人,永安侯坐在主座,旁边是一个木然的少年人——长风听过他,虽然只来了永安侯身边两三年,但是来了就被永安侯选为随从侍卫,还有一个近乎战战兢兢地坐在永安侯下首,倘使老冀王在兴许能认出来,正是逃走了的郭川。

    听永安侯道:“纪子灵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永安侯翻着手里的几份文书,微微皱皱眉。

    “是,殿下近日想追郭川的下落。”

    一旁的郭川浑身一颤。

    永安侯难得笑了,冲着郭川道:“瞧,连唐太子可都觉得郭大人不一般啊,郭大人还要欺骗于我。”

    郭川一副谄媚的样子:“这,在下确实也就是个普通的道士”烛花爆了一下,映出永安侯身边那位少年的脸,郭川的脸色骤变,又连忙低下头:“侯爷若是想要草民做些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永安侯淡淡地笑了一下:“冬,替他写份证言来。”

    永安侯身边那个少年立刻去拿笔。

    长风在一旁不敢说话,那日他刚去二王子府报信出来,就被这位叫冬的侍卫拦住,亮了侯爷的印信,让他立刻和冬一起出城捉回了郭川,这才耽误了回去的日子。

    “就写,有两批人来找过他,先是王后来找了他,但并没有提出要带他入宫,随后是当时还是二王子的平侯来寻了他,答应会引荐他入宫。”永安侯道。

    郭川脸色骤变。

    永安侯瞥了他一眼:“应该不止这些,这些怎么够威胁平侯放他离开呢?”

    永安侯歪着头想了想:“他应该还知道些别的,是什么呢?”

    郭川的冷汗几乎都要流下来了。

    永安侯忽然笑了:“算了,先这么多,让他签字画押,一式两份。”永安侯道,“至少一年,之后你再将此书交给纪子灵,追查了一年一类——这种话不用我教吧。”

    长风连忙称是。

    待长风拿了证言走了,永安侯有些玩味地说:“你还是个普通的道士?”

    郭川咬紧牙关称是。

    永安侯笑了笑,压低声音在说了句话,就见郭川暴起,拿起旁边的一个盘子就要向永安侯砸去,被冬瞬间拦住。

    永安侯起身:“不必审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也没什么兴致,但郭川不能再出现,你们自己看着办。”

    冬俯身称是。

    永安侯将手里那几份信件随手丢在桌上,信件之上却是雍梁之间的战情。

    临出门,永安侯忽然问:“今年是哪一年?”

    “庚子年。”

    永安侯低声道:“快了。”

    甜水巷里,雷声猛然炸裂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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