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间小聚
绣娘让杜仲先带小茹去姜晖那里，自己收拾一下也就过去了。突然想了一下，最近也是劳烦大家不少，这次又要安排小茹到姜晖那边暂住，干脆做个东道，自己下厨，请大家吃个便饭，也算尽自己的一份心意。就又喊了杜仲，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意思，然后让他叫上道长跟老六，至于吃饭的地方，看下是选在杜仲那里还是姜晖那里。
杜仲直接说选姜晖那里，自己那里虽然锅灶齐备，但招待人有点不合适，虽然大家不忌讳棺材铺，但看着棺材吃饭，也不是什么好感受。绣娘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就这样姜晖又被人给安排了。
杜仲带着小茹出门，准备先带她去跟大家打个招呼认认门，再提一下吃饭的事情，都是顺带的事情。才出门，好像突然开窍一样，又回转了回来，问绣娘要不要要准备什么菜，自己也顺路买了，绣娘说不用了，她来安排就行。自己请人吃饭，怎么还能让杜仲掏钱买菜。
杜仲带着小茹，先去了老六那里，老六家里坐着好几个人，正在给人算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知道来的是杜仲，另外一个人是谁不清楚。杜仲一看他在忙，就说了句，六哥，晚上去姜晖那里吃饭啊，已经安排好了，晚点我再来接你。自从小六去世以后，老六吃饭就成了一个问题，杜仲他们几个，不是在自己家，就是来瞎子这里，跟老六一起吃饭，杜仲还美其名曰，跟老六一起吃饭，看他吃不赢，自己能多吃点就是挣了。
老六正忙着，口含天宪，不好开口回应他，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刚好路过屠夫家，杜仲想想，还是带着小茹进去了，准备买一刀肉，总不能真的什么都让绣娘安排了，自己也好歹意思一下，做人就得灵泛。杜仲对于自己的想法很满意，再说了，都到屠夫门口了，自己找他要一刀肉，他好意思要钱？反正他好意思要，今天有小茹在，自己也有办法好意思不给，杜仲又猥琐地笑了。
屠夫姓龙，有个好名字，叫畅游，长得膀大腰圆的，没亏了屠夫这个职业。年龄三十挂零，在这边也很多年了，一直单身，媒婆托了不少，但相亲的人家一听是樟木镇福寿路的，一下就少了一大半，再听说是个屠夫，天天的杀才，剩下的也跑没了；好不容易有一两个家里穷苦一点的，说跟着好歹能吃口饱饭吧。但一打听，屠夫大方，讲义气，又好酒，手里那两个钱不是换了酒钱，就是花在那些义气兄弟身上，直白地说就是没什么积蓄了，相亲的人家听说这样的情况，也就跟着没什么音信了。
屠夫一看是杜仲来了，身后还带了个小姑娘，小茹身材高瘦，脸上虽然没二两肉，但两个眼睛还是挺讨喜的。
杜仲也是屠夫的义气朋友之一，跟屠夫自然也很熟悉，进门就说道：“龙老哥，家里还有肉没，送我两刀。”
屠夫笑嘻嘻地回道：“你老哥，你老哥，杜老哥在的地方，我就是个小跟班，哪敢称老哥啊。杜老哥，你自己看看，相中那块拿去就是了。”两人平时就喜欢逗乐子，说话没个正形，屠夫一边偷瞄小茹，一边掀开肉档上的遮盖，让杜仲自己选。
杜仲看他眼睛一直偷瞄小茹，就知道今天的肉有着落了，没再搭理他，看着案板上的肉，挑了块快两斤的前腿肉，有肥有瘦，熬油、吃肉、炖汤，都能安排出来。
看着屠夫在案板后面，还在偷看小茹，就是不动手称肉，杜仲故意绕道案板后面，跟屠夫站在一起，说了一句：“好看不。”
屠夫下意识地回到：“好看。”随后反应过来，看着杜仲。
杜仲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吼道：“你看就光明正大地看，瞄两眼盯着地上嘿嘿傻笑两声，傻笑两声又瞄两眼，能爷们一点么，还有，将嘴边的口水擦了，看着都丢人。”
屠夫抹抹嘴，果然不再闪躲，直勾勾地盯着小茹，脸上表情也是越来越高兴，两个眼珠子都感觉要乐得蹦出来了。
杜仲拍了拍额头，这家伙是没救了，让你好好看，不是让你肆无忌惮地看啊，没救了没救了。自己拿起称，将肉称了称，学着屠夫平时说话的语气，大声喊了句：一斤八两，高高的。
被杜仲这么一咋呼，屠夫才反应过来，赶忙抽了几根稻草，将肉绑上，嘴里还说着：“杜老板，杜小哥，怎么还上称了，说好了相中就拿去的。”
杜仲拎着肉说：“你说的啊，那我拿走了啊。”
屠夫对着小茹笑笑，然后不停点头，跟个哈巴狗一样傻乐。
杜仲跟小茹挥挥手，准备直接出门走了。屠夫突然又哎了一声。
杜仲看着他，玩味地笑道：“哎啥，舍不得了，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口里说得好听，还是心疼钱。”
“哪能啊，说出去的话，那能不算数啊。我是说杜小哥好不容易来一趟，又带着姑娘，好歹坐一会，在这里喝口水嘛，大家互相认识认识。”
“哟，原来是看上我家妹子了啊，难怪今天这么大方呢。”屠夫还要解释，杜仲跟小茹说：“小茹啊，这个呢，是我们这里的大哥，也是地方的一霸，姓龙，人称龙霸天是也。”
“杜小哥，杜大哥，咱能好好说话不，你别吓到小茹姑娘了。”屠夫这次反应快，听到杜仲喊小茹，自己就马上叫上了。
“那你自己说吧。”杜仲调笑地看着屠夫。
“那个，呃，小茹姑娘啊，我叫……屠夫，不是，我是屠夫，也不是，我是做屠夫的。我姓龙，不叫龙霸天。”杜仲则在旁边小声说了一句：“不叫龙霸天，叫龙小天。”
屠夫无奈地看了杜仲一眼，杜仲捂捂嘴，示意他继续，自己不开口了。屠夫接着说：“刚才杜小哥开玩笑了，我也不叫龙小田，我叫龙畅游，就是那个龙畅游天下的意思。”感觉自己说的还是不够到位，又马上补充道：“小茹姑娘啊，俗话说三年学徒、五年屠夫，十年厨子，说的就是我们，杀猪学三年，五年才能是一个好屠夫，到了十年，就是一个好厨子，有空小茹姑娘，可以来我家做客，我烧菜绝对让你满意的。”
“哟，就请小茹姑娘，没我啥事啊。”杜仲又在一旁调侃道。
“一起一起，到时候杜小哥必须一起啊。”
小茹从进门就感觉屠夫的眼神没离开自己，但自己跟着杜仲一起来，又不好开口说什么，但能看出这个人跟杜仲很熟，听完屠夫介绍，又看了杜仲一眼，杜仲示意她随意。就开口回答道：“谢谢龙大哥，你的名字很好听，我也是刚来这边，以后有要麻烦龙大哥的时候，到时候龙大哥不要介意啊。”
屠夫听到小茹喊他大哥，又说他名字好听，顿时心花怒放啊，口里应道：“不介意不介意，应该的应该的。”
屠夫还想再说，杜仲打断他：“说完了吧，那我们走了啊，对了，小茹姑娘是做绣娘那里做事的，以后别走错了地方，跑我那里去了啊。”
屠夫听到在绣娘那里做事，脸上表情瞬间僵硬了，但再看一眼小茹，又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尝试一下。
小茹跟着杜仲离开，在路上问杜仲：“绣娘是做什么了啊，怎么让杀猪的屠夫听到她名字，就感觉受到惊吓一样。”
杜仲笑了笑，说：“你家绣娘，可不是一般人物。一个没有了丈夫的寡妇，要是再没点能耐，那日子可就没这么安稳了。”说完，也没跟小茹解释是发生了什么事。
来到道长家，看道长坐在那里喝茶，杜仲将肉挂在房柱上，自来熟的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给小茹倒了一杯。
小茹拘谨地跟道长打了声招呼，道长笑着示意她随便坐。
杜仲问道长：“道长最近有没有什么法事啊，会不会要忌口啊，晚上我请吃饭，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道长只是说了一句，你能吃我就能吃。
杜仲摇头道：“未必未必。”然后就猥琐地看着道长。
道长直接哼了一声，就没再搭理他。反而跟小茹聊了起来，问了小茹一些家庭情况，小茹也是有问必答，感觉道长很是随和。
回到姜晖铺子，杜仲先是跟姜晖说了一下，想让小茹先在这边暂住一段时间，姜晖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这个时候绣娘也拎着篮子过来了，姜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给算计了，也只是对着他们两个摇摇头，说了句：你们啊。
杜仲脸皮厚，自然无所谓，还对着姜晖说了句不用客气。绣娘也只是莞尔一笑，老实人嘛，好说话。
唯有小茹，感觉自己没打招呼，就被安排住在这边，自己挺不好意思的。就开口想解释一下，一声姜大哥才开口，姜晖对她就摇摇手，让她不用解释。
姜晖看着杜仲，问：“好了，小茹住这里我没意见，那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让我这个主人看下，自己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这次绣娘没让杜仲开口：“姜大哥，晚上想借你家地方，在这边做顿饭，最近这段时间，多有麻烦大家的，也算我给大家道谢了。正常呢，是应该安排在自己家的，但你也知道，我现在算是半个寡妇了，不方便在家招待大家，所以就想安排在你这里。”
姜晖明白绣娘的意思，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就说道：“绣娘你太客气了，都是乡里乡亲，搭把手的事情。我这里东西还算齐备，你等下随意就行。”杜仲看看天色，又补充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也要开始准备了，晚上小茹住在这里，房间也要收拾。这样吧，厨房的事情，你跟杜仲安排，小茹住宿收拾房间床铺的事情，我跟小茹来处理。厨房如果有什么缺失或者找不到的，你直接问他，他对这里熟悉，让他安排就好。”
杜仲想到要在厨房帮绣娘，有心想走，就嘟嚷了一句：“那啥，小茹的东西还在我那里，要不我给小茹拿东西去。”
姜晖直接接过话说：“行啊，那你去拿吧，顺便再从你那里多拿几个碟子碗什么的，晚上人多的话不一定够用，拿多少你自己计算一下，省的跑几趟。”
杜仲看着这个老实人，自己只是找个理由跑路，他怎么还摊派活了，人心不古啊，老实人都不老实了。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给老实人安排事情，都不带打招呼的事了。
绣娘看他们两个这样，也是两眼含笑，在旁边补了一句：“那杜老板快去快回，我先收拾一下菜，你拿了碗碟过来，我再统一清洗。”姜晖在一边点头说挺好周到。
杜仲看着这样，只能蔫蔫地回去拿东西去了。
四个人各自忙了起来，不得不说，绣娘手巧，不只是在纹绣方面，做菜也是一把好手。
只看她在厨房里，先将所有菜都清洗好，摆放在一边，没想到绣娘自己还带了一条鱼过来，也洗好放好。看着洗好的菜，绣娘一边计算着晚上的菜式跟需要的时间。等杜仲回来后，安排杜仲去洗碗碟，自己则拿起刀，开始切菜。先将杜仲拿回来的那一刀切开，肥瘦分离，再分别切片，晚点一部分炖汤，一部分榨油小炒。时下的黄瓜、冬瓜、茄子等等也都分别切片切块装好，最后切调味用的葱姜蒜，一顿收拾，台面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盘子。
随后，让杜仲开始烧火，自己则找好陶罐，将肉片跟冬瓜放进去，加好水，准备煲一个冬瓜肉片汤，这个可以提前安排上，出锅也快，等下放凉了，吃饭的时候刚刚好。
再开始熬油，煎鱼，炒菜，一会的功夫，六七个菜很快就出锅了。
杜仲最开始还想着自己要帮忙处理呢，但发现除了烧火，根本帮不上忙，看到菜出锅了，想偷嘴先尝尝，也被绣娘发现给警告了。
在烧火的时候，看着绣娘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杜仲突然好像理解了为什么都要成家，如果有一个女子，愿意跟着自己，她在厨房忙碌，等待自己回家吃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想到这里的时候，杜仲自嘲地摇摇头。
绣娘虽然一直在忙碌，但并不是什么都没看到，看着刚才还跟自己在厨间插科打诨的杜仲，虽然自己一直没怎么开口，但看到他突然安静下来，转而失落惆怅，突然感觉这个平时看着嘻嘻哈哈，没什么正形的人，好像也有自己的无奈吧。
还没等杜仲去接，瞎子反而先来了，一只手里拄着竹竿，另外一只手里竟然还拎了一小坛酒。带着礼物去做客，总是会让人觉得讨喜。道长自然也是一个讨喜的人，来的时候也拎着一个荷叶包，打开一看，竟然是绿豆糕，夏天的绿豆糕，也是消暑佳品了，看来也是有心了。
随着杜仲一声上菜，陆陆续续端出七八个盘子，再配上瞎子的小酒，这顿饭也很丰盛了。
六个人一起坐下，瞎子坐在杜仲跟道长中间，方便两人帮忙夹菜，姜晖在杜仲另外一侧，然后再过去就是小茹跟绣娘。
在席间，杜仲问绣娘：“江东口味都是这样么，做菜还放糖。”
绣娘说：“也不全是，这放糖的习惯，也只是大富人家平日做菜才这样，一般人家怎么吃得起，江东虽然富裕，不至于食不果腹，但也只是温饱有保障，同属江南，日常来说跟这边差不多的。只是口味方面，江东偏清淡，这边口味偏咸。不知道大家是否吃的惯。”
瞎子跟道长经常被人宴请，对于吃食自然是都见识过。杜仲虽然出门不多，但家里还算富裕，对于这类做法，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有小茹是第一次这样吃，而且还这么好吃，平时在家只能说尽量混个温饱，哪里还会有这么多讲究啊。小茹坐在桌子旁，一边是想吃，但又怕出糗，努力克制自己，慢慢的吃，再好吃也不乱来。
几个人其实都看出来了，但都没有点破，还是如常的喝酒聊天吃菜。尊重，可能并不是要嘴上跟别人说什么，而是当别人做什么的时候，我们能管住自己的嘴。
酒不在多，微醺就好；菜不再多，适宜就好；话不再多，点到就好。没有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没有拼酒划拳，投箸行令；有的只是农家小菜，一壶村酿，说点家长里短，道点过往未来，再夹杂一点插科打诨，平淡又实在，宾主也都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