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就叫翟青吧
青姑娘拿起一杯温水，扶起黑衣人的头，给他喂水，谁知那个人牙关紧咬，就是不张口。青姑娘没办法，拿起一柄银勺，撬开他的牙关，慢慢的往里灌水，他也不吞咽，灌满了就从嘴角流了出来。青姑娘看了看黑衣人微弱的呼吸，看了看手中的水杯，伸手堵住了他的鼻子，不一会儿，黑衣人就憋的满脸通红，张开嘴巴，打算用嘴呼吸，没想到一嘴的水，呛了个半死。
然后再喂水，他就能老老实实的喝下去了。喂了半杯水下去，青姑娘拿起小翠放在旁边的布巾，沾沾温水，擦起黑衣人的头脸来，擦干净面上血迹，发现他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双眼紧闭，眼线细长，浓密的睫毛在微微的颤抖。长眉如剑，眉尾稍稍向上叛逆的扬起。眉头微皱，显然在用力隐忍着自己的痛苦。高挺的鼻梁下，厚薄适中的嘴唇毫无血色。轮廓分明的脸，微黑的肤色，处处都在表明这是一个英俊的公子哥。
青姑娘看着暗自欢喜，轻手轻脚的把黑衣人擦洗干净，船板上铺了自己睡的毯子，把他移上去。这时小翠端了一碗滚烫的白粥过来，青姑娘连忙接过来，用银勺挖了一勺急急的就喂了下去，烫的黑衣人嘴一咧，苍白的嘴唇立马就红了起来，过了一会，一个透明的小水泡起来了。
青姑娘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头，重新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凉，还在自己的唇上碰了碰，感觉温度合适了，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喂黑衣人吃。黑衣人这会儿特别配合，捏开嘴，白粥倒进去就往下吞。一刻也不带耽误的。不一会儿，白粥就喂完了，黑衣人的脸色也略微有了些血色，嘴唇通红，也不知道是是白粥的功劳还是青姑娘的功劳。
青姑娘喂黑衣人喝好吃好，帮他清理干净，他又沉沉的睡去，没有苏醒的迹象。青姑娘在船上找到备用的衣裙换上，唤来船妇，从头上拔下一只珠钗放在船妇手上，吩咐她照顾好黑衣人，不要被别人发现了，明早她再过来。
船妇看看黑衣人，又看看青姑娘，张嘴想说点什么，看着青姑娘恳求的眼神，叹了一口气，收好珠钗，到船尾继续划船去了。不一会儿，画舫就靠近了岸边，翟家的轿子早已等候多时。
青姑娘回到家中，打算从侧门回到自己的闺房，路过堂厅的时候，蹑手蹑脚的靠墙走着。
“站住！”
“嗯—姑姑。”
“嘿嘿！你回来不给我请安，偷偷摸摸的往哪溜啊！你这衣服怎么换了？啊？”姑姑厉声喝问道。今天那个王公子怎么样，不会你们，你们……“姑姑气的脸色发白，一口气没上来。
”没有，没有。“青姑娘急忙走上前来，轻拍着姑姑的胸口，指着小翠，”快倒杯水来！“伺候姑姑喝下一口水，帮她抚顺了气，然后说，”今天王公子来了，对青儿甚是喜欢，爱不释手呢。就是，谁想到葵水忽至，脏了衣裙，不小心给王公子看到，他觉得扫兴就离开了。“
姑姑翻了个白眼，”怎么提前来了，好像不是这个日子啊？“
”就是啊，我也不知道。“青姑娘小声说道。”那王公子吃了一半茶酒，就走了？“
”银钱有付吗？”
“没有，他说改日再来。“
”没用的东西！”姑姑举起手就向青姑娘脸上扇去，手挥到一半，看着青姑娘白净、光滑的小脸，反手向小翠扇去，“没用的东西，怎么伺候姑娘的？姑娘的日子都记不清？”
小翠被打的往地下一跪，说：“奴婢知错了，下回一定记清楚。”
青姑娘抓着姑姑的手，小声讨好道，“姑姑，这也不能怪小翠，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身体她怎么不听话！不按规律来。”
姑姑恨铁不成钢的看看青姑娘，脸又不能打，指着她挣钱呢，恨恨的在她胳膊上掐了两下。吩咐后厨给姑娘煮红糖水去。
青姑娘三四岁的时候，家乡遭了灾，父母带她一路逃难来到这个水乡小城。几日粮水未进，眼看就要饿死路边。这时走过来一个气质雍容的管家太太模样的人，看着地上瘫软的一家三口，指着那个小姑娘说，“这孩子卖吗？”
年轻的母亲紧紧抱住小女孩，“我们不卖孩子。”
爹说，“孩子她娘，孩子跟着我们会饿死的，这样下去看她也没几天好活了。”
孩子的娘哭了起来，干枯的嘴唇向两边扯着，嘴唇立马裂开几个小口子，渗出一丝丝血来。凹陷的眼睛无助的看着孩子她爹，哭不出一滴眼泪。
管家太太又问了一句，“这孩子卖吗？跟着你们怕养不活的。”
孩子她爹咬咬牙，狠心的说了一句，“卖！”
管家太太问了小姑娘的生辰八字，然后丢了几块铜板，旁边的伙计接过小女孩抱起。
身后听到女人嘶哑的哭声，孩子她爹问了一句，“敢问太太家高名贵姓啊？”
太太停都没停，直接上了旁边的轿子，走了。
轿子抬进了一家高门大院的侧门，进了屋，管家太太指着抱着小女孩的伙计，“你去把她清洗干净，喂点清粥，别喂多了啊！不知道几天没吃饭了，喂多了人受不了。打理好带过来。”
洗漱一新的小姑娘带到太太面前，怯生生的站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当难民时间长了还是怎地，也不知道怕人，反应有点迟钝。
管家太太打量着这个小丫头，四岁多点，长的又瘦又小，头发干枯得像稻草，皮肤黄黄的，干干的，像个小猴子，就一双细长的眼睛，眼尾略微上翘，黑眼珠很大，看着比较有神，小脸的形状还行，看上去秀秀气气的。
管家太太叹了口气，“唉，现在小姑娘也不好找，这个将就着养着吧，长大了不行就做个粗使丫鬟用着。”
这个管家太太是当地富商家的一个高级管事。老爷喊她芸娘，下人们称她为芸管事，家养的小姑娘们喊她芸姑姑。她专门负责收罗外地来的没人要的小女孩，从小培养。漂亮的就教她琴棋书画，舞蹈礼仪。初葵来了之后，教她化妆，形体，以及怎样讨好男人，怎样让男人迷恋自己。这其中学习的内容可多了，上之天文下之地理，都要略懂一二，治疗外伤，治疗小疾也要会一点，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保不齐被哪个大将军看上，会一点医术，不是加分项吗。
小姑娘抬起头，默默的打量着这个管家太太，一声不吭。太太说，“你以后叫我姑姑，芸姑姑，知道吗？看你的小眼睛长的好看，清清亮亮的，以后你就叫小青吧！翟青，记住了吗！孙嬷嬷，你把她带到五号房去安顿下来。”
“是的，芸管事。”这时旁边站着一位三十左右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牵走了小青姑娘。带着她走到大宅子的最里面，这里有个单独的小院，大概有七八个房间，旁边有厨房，饭堂，中间有一个大院子，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小姑娘在练功。有的在练嗓子，有的在练舞，有的在学走路，小青一路好奇的走过去，以为这是一个戏班子，但是还看到有的在背诗，长廊下有几张长条桌，有的姑娘在作画，有的姑娘在练琴，各种吵杂之声，不绝于耳。姑娘们各练各的，互不干扰，定力是相当不错的。中间有几个穿着和孙嬷嬷一样服饰的嬷嬷，掺杂其中，给姑娘们做各种指点。
孙嬷嬷带着小青来到五号厢房，打开一看，靠墙最里面一条大通铺，有五六套被褥，大通铺对面靠墙的位置摆了一个大木头箱子，小青猜大概是放衣物用的。中间一张圆桌，配了六把椅子，桌上一套白底青花的茶壶，配了六个杯子。房内装饰很简单，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杂物，空空荡荡的。
孙嬷嬷带小青来到通铺的最里面，指给小青看，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床，晚上睡这里，不要搞错了。
小青细声细气的说，”知道了，嬷嬷。“
孙嬷嬷看小青还算懂事，满意的点点头。带她走出厢房，给小青把这个院子做了简单的介绍。
一般每年春天小草发芽的时候，芸姑姑就会去外面捡几个身世凄惨，没人要的小女孩回来，但也不是什么样的小女孩她都要。最起码要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没有什么恶疾，身体健康的小女孩回来。美丑，孩子太小也看不太出来，五官端正，脸模子不差就可以了，再看看父母长啥样的，大概也能猜出来小姑娘长大差不了哪去。
捡的或者买的，都是没主的，或者穷人家的，长大了也不怕要回去。孩子带回来，先养两年，把身体养好，再学习基础的规矩和礼仪，学习简单的文字。通过学习来观察每个孩子不同的资质。
有天资聪明，长的漂亮的，重点培养，为以后送给达官显贵家做小妾打基础。
资质一般，长相还行的，培养给姑娘做贴身丫鬟，这样的小丫鬟琴棋书画也要略懂一二，也要能识文断字，以后帮姑娘挂个牌，递个书信啥的，然后就要手脚勤快，头脑灵活，能说会道，烹酒煮茶，缝缝补补的，总之是姑娘旁边的一个万能助手。
特别聪明但是长相不佳的姑娘，会被培养成教养嬷嬷，以后教新来的姑娘。
还有一些资质差，头脑愚钝，手脚笨拙的，就送到厨房，洗衣房，打扫房去做粗使丫头，做院子里最脏最累的活，不过因为不用学习，没人盯着，倒也无拘无束。
小青姑娘家乡受灾，一直在逃难的路上，从来没吃饱过，所以身材瘦小，饭量却挺大，每次都吃到打饱嗝还要加一口。嬷嬷平时不给她们吃太多，完成教学任务才会额外奖励点心。为了吃饱肚子，为了好吃的点心，小青很能吃苦。嬷嬷们教的内容，她都在很努力的消化吸收。嬷嬷教识字，小青一个都不认识，她就强记在脑子里，回房还一遍遍的回想，拿小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嬷嬷在教别的姑娘的才艺，她有空便在旁边偷学，等到嬷嬷教她的时候，她很快就能熟练掌握。嬷嬷们都以为小青姑娘是个天才，什么都一教就会，还谦虚低调，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在练习，学出成绩从来不提要求打赏。
院子里给姑娘们的伙食能基本管饱，以素食为主，水果不断，荤菜以鱼虾蛋类为主。葵水来的时期，后厨会给姑娘准备生姜红糖水，配上红枣，打两个荷包蛋，吃一个星期。总之小姑娘们养的瘦瘦条条，亭亭玉立，但也面色红润，健康好生养的模样。毕竟小姑娘长太胖了就不好看了，不过太瘦也不行，要看上去瘦，摸上去有肉，才是最好的。
等到小姑娘们12岁左右，葵水初至以后，会进行一轮挑选，选上当姑娘的，就搬到后面一个院子。
院子里大概有十来个正规的厢房，每个房间有一个长相秀美，才艺双全的姑娘。这里的姑娘学习的东西就开始以大户人家太太的礼仪教养为标准了。怎么化妆，怎么斟茶倒酒，怎么伺候老爷，怎么说好听的话，哄老爷开心。还有男人们的一些忌讳，需要注意的事项。还会教一些其他技艺，列如，医学，玄学，看天气，看相识人，这个也是要了解一些的。绣花煮饭这些看姑娘们喜好了，可学可不学，毕竟去大户人家当小妾，是不需要做这些手工活的，只要老爷高兴就行。这段时期，姑娘们必须严格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有嬷嬷们盯着。还有自己的皮肤，手脚，脸蛋也都要保养好。不得有伤有疤痕。
小青姑娘的手就特别漂亮，十指尖尖，宛如水葱一般粉嫩。美中不足的就是虎口有颗黑痣，平时倒是看不出来，练琴的时候就明显了，黑痣在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显眼。被教琴的嬷嬷说了好多回，小青内心也特别在意，有外人在的时候左手一般都轻握，不给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