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落荒而逃
“我的祖宗呐，你是去血水里泡澡回来吗？”
躺在藤椅里晒月光的老判官噌一下坐直了，手忙脚乱地从屋子里掏出条毛巾帮她擦脸，发现越擦越严重就拽着她往屋子里带。
“你不是和严竹一起出去的吗，那小子带你去血泊里打滚了吗？”
顾汐一听到“严竹”两个字，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闪过他微微闭眼时的轻柔，自己的手指就不受控制地摸了摸嘴角。
“进去洗洗，衣服我给你放门口……”老判官瞥了她红透的上衣一眼，没忍住又嘈道，“小时候去泥潭里滚，长大了去血泊里滚，真是……”
可能是意识到说了也白说，老判官给她带上浴室门，自己把自己未完的唠叨截断。
半小时后，司雨先一步回到了判官府，按照严竹的吩咐，把发生在梁月屋子里的事情大致汇报了一遍。
但连司雨都不知道的严竹亲了顾汐嘴角这事就没法汇报了。
老判官听完之后气得快要把胡子吹直了：“这臭小子！还真是自己给顾汐变出了个血泊玩！”
司雨试图解释：“可能也不是玩，就是……严处可能想演个苦……”
“闭嘴。”老判官说。
他与外人说话时总是把能省略的部分全都省略，一句话可以被简化得只有关键词，其他句子成分全靠语境和听的人自行补全，这就不免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肃穆感。
司雨几乎是下意识就朝他拱了拱手，毕恭毕敬地候在一旁。他显然不明白，白无常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和这样的人没心没肺地聊天说话。
顾汐这时洗好澡出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只不过可能老判官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担心准备的不合她的喜好，便只能给了她一套一模一样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
于是她那双修长白皙又匀称的腿，在苍翠的绿植和灰白的天气衬托下，仿若钻石在夜里发光。
老判官倒了杯水递给她，眼里尽是关切：“怎么魂不守舍，是被严竹受伤吓到了？”
顾汐双手捧着水杯，点了点头，半晌后又摇摇头：“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老判官咬牙切齿地给严竹圆谎，“他能有什么事，我有事他都不会有事的，你别自责。”
顾汐点点头，说：“我看到孙美了。”
“……看到了，然后呢？”
话题一下子从严竹受伤跳到看到孙美，老判官一时间险些没跟上顾汐的脑回路，但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又只好顺着她的话说。
“她的卷宗能给我看一下么？”顾汐想了想，又问，“要写申请的话您找个人教我写……”
“写什么申请，拿去就好了。”老判官一句话还没说完，手上就出现了一份白色资料。
顾汐粗粗看了眼外表，正好与先前在功过殿里给监察司施压时拿的那份一样。她后知后觉发现老判官知道的事情可能不止已发生，或许他还能窥探未来发生的事情，并且提前一步想办法应对。
他就像是金字塔顶端的人，只负责让世间朝着期望的方向发展即可，至于过程中产生如何尔虞我诈、细枝末节如何展开，他并不在乎。
严竹也是这样。
陪着她出外勤、写检讨、关禁闭，让他帮忙时不拒绝，但他一直也就是不远不近地做着事，不参与决策。
或许实际上，他压根不在乎决策。因为无论办事处如何折腾，某些事情都在他意料之中。
也就是说，他们在乎的那件事情，一直在按照预期方向发展。
顾汐忽然很好奇，是什么事呢？
“你在梁月家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或者什么东西？”
司雨的声音把她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
她的礼物新车宽敞舒适，车窗外迅速倒退的黑暗里映着她的脸，披散的头发还没干透，发尾被空调轻轻吹动。
司雨见她没回答，又低低地叫了她一声：“顾汐？”
“……黑影，”顾汐三言两语说了书房门外的影子，“不过我没看到那是什么。”
“哦那个就是‘黑影噬魂’的影子，用戾气就能养。”
司雨很健谈，就算没人接话他也能让聊天自然地持续下去：“梁月在私底下售卖戾气，赚了很多功德，算是监察司都心照不宣的秘密了，有时候我们私底下需要的时候也会跟她买一点。”
顾汐一下抓住了问题的根源：“她哪里来的戾气？”
“哎？你不知道吗？”司雨反问完之后慢半拍想起来顾汐到办事处才不到两个星期，不知道也正常。
“办事处修复厉鬼的魂魄时，会把戾气从魂魄身体里抽离出来，这些戾气是可以被回收利用的。”司雨轻车熟路地把车子驶出鬼门关，“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鬼气都是从办事处出来的，她卖的应该是和严处谈的交易。”
顾汐掌心搭在脖子处，修长的脖颈线沿着锁骨隐入奶白色的t恤里。
司雨有些局促地从副驾收回目光，干咳了声继续说：“你应该见过她去找严处谈生意的，因为她几乎每周都去。但是听说上个星期开始，严处就突然终止了和她的交易。”
“为什么？”
“生意嘛，有利可图才谈。以严处的能耐，可能早就预见她死期将近，就没必要再继续合作了嘛。”
到了人间之后，司雨把车停在路边，开始在导航里输入地址：“确定我们先去草药村吗？”
顾汐在判官府要了卷宗之后，发现孙美于三百多年前死于中毒，在草药村离世。
草药村是孙美成为厉鬼的源头，她便想着到那处去看看。但是她现在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严竹，就问老判官能不能让她自己去。
老判官到底是个人精，虽没多问，但还是让司雨陪着一起去，说是互相有个照应。
于是司雨就成了司机。
顾汐严重怀疑，老判官就是不喜欢府邸里有其他人打扰，所以随意指使个有空的找个借口把人给打发了，司雨就是这一回合里面被嫌弃的。
她扔在中控台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来自严竹的消息就这么弹了出来：
--汐汐，你去哪里？
--就这么扔下我不管了？
正好在地图上输好地址的司雨不敢走了，手抖了抖：“……要不咱们等等严处？”
顾汐把手机翻了个面，转头看向窗外：
“不等了，走吧。”
司雨边打方向盘边小声嘟囔：“能走哪里去，走来走去还不是在严处的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