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两口的牵线木偶
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把顾汐给说愣了,她认为一头雾水的状态不适合开车,便偷了个懒去了车后座。
梁月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路上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说起来,今天在严处家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意外了,没想到这么巧这么快又见面了。”
顾汐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不是巧,是老判官故意把你支开的,是你不够聪明没发现而已。
但顾汐嘴上强调的却是:“那是我家。”
“南一路1号,是严处家啊。”梁月转了个弯,轻车熟路地驶出鬼门关,“我去过许多次了,不会错的,估计是顾汐你昨晚不舒服,今早一时没反应过来。”
梁月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她和严竹很熟,熟到经常去他家的程度。
一次都没去过严竹家里的顾汐很快明白过来,梁月把她当成了竞争对象。
顾汐嗤笑了声,偏过头看窗外急速闪过的黑暗森林:“听说严处有个喜欢的人,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么?”
怼人,顾汐向来信手拈来,一点亏都不能吃。
梁月肉眼可见地愣了下,正想说什么时,顾汐的手机响了。
严竹的电话打了进来,她习惯性地开了免提。
“汐汐,回到哪里了?”
严竹的语调懒懒的,字与字之间像是拉丝般拖长,听起来很是亲昵。
如果再细究,就会联想到男朋友查岗。
顾汐愣了一会儿才说:“快了,几分钟。”
“好,那我让白无常在家门口等你。”
顾汐下意识就问:“你呢?”
“我处理点事情,晚点再回去。”严竹像是很乐意被追问行程安排,自顾自地又汇报道,“天亮之前回到去,给你带早餐。”
严竹说完又补了句,“陌生人的话不能随便信哦。”
明明接下来他也没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但就是不肯挂电话,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汐说着话。
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说,顾汐安静地听着,很偶尔地时候才淡淡地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梁月好几次从后视镜里看过去,想要从她脸上看到内心所想,但始终只能看到一张冷淡的脸,没有一点神色波动。
她忽然想起三百五十年前,第一次在老判官的府邸见到顾汐时,顾汐就已经是周身气质清冷,像是冬日松树上挂着的一捧雪,娇嫩又洁净。
老判官很喜欢她,想着女孩子总该喜欢些漂亮玩意儿,便想方设法从人间运了许多花花草草到府邸里去。
顾汐脾气不大好,嫌弃花朵太过娇嫩,总是养不活。后来严竹就带着爬山虎的种子回来,一点点撒在围墙下,精心照料。
每逢这种时候,顾汐就会装好一壶水递过去,看着严竹忙活。
严竹说:“明明是你要养花,怎么到头来干活的只有我一个?”
顾汐只有在见到严竹的时候,眸眼才轻轻弯起。她说:“你自愿的。”
“好,是我心甘情愿。”
办事处住宅区的道路井然有序,但此时正值白班和晚班的交接时间,道路上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员工。
“快快快,通知修魂师加班,来了一大批厉鬼!”
“是被天使孤儿院牵连的那批吧?现在还缺几个修魂师?”
“有几个怨气太重的关在拘留室了,估计要跟白无常大人说一声……”
明明是魂魄,在匆匆而过的交谈间却也多添了不少生活气息。
梁月放慢了车速,抬头就对上后视镜里淡漠的视线。
顾汐偏了偏头:“你是有什么要和我说么?”
梁月“啊?”了一声:“我……我吗?”
顾汐:“不然呢?”
电话那头的严竹清楚地知道这话不是和他说的,便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就听到梁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是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谈谈,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不方便。”
说话的不是顾汐,而是电话那头的严竹,他拒绝得果断决绝,而后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冲,放缓了声音要为自己解释:“汐汐,我只是……”
这时车子刚好停在家门前,白无常亲自过来拉开车门接顾汐,于是她轻笑一声道:“没关系,我也不想谈。”
严竹说了句“想吃什么让食堂准备”才挂了电话。
顾汐才刚下车,白无常就被小郭匆匆拽住:“白大人,孤儿院那几个厉鬼怨气太重,我们修魂师人手不够了,能向地府申请支援吗?”
往常遇到忙不过来时,白无常总是让小郭出个数,而后他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但这次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请什么支援啊,全都关一起,过几天等严处来处理就行了。”
小郭:“这……难道这批厉鬼另有隐情?”
“不该问的别问,赶紧干活去。”白无常把小郭打发走了,又匆匆压低了声音对顾汐说,“我找不到天使孤儿院。”
此刻的地府厉鬼司会议室,一片死寂。
厉鬼司判官钟馗盯着面前被揉成废纸的生死状,脸黑得跟块炭似的。
严竹看着面前一杯冒着烟的热茶,一声不吭。
钟判官气得五官都在发抖,但是语气又要保持得体的平静:“严处,顾汐的生死状和生死簿你都看过了,你还想要什么?”
“钟判官,”严处指节有节奏地点着沙发的扶手,嘴角勾着笑,目光却是冷的,“办事处与地府各司井水不犯河水。印象里我这三百多年,没给你们找麻烦吧?”
钟馗潦草地扫了眼面前躺在担架上呜呜咽咽的二十个阴兵,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他感觉自己着实是年纪大了,一动怒就头疼,一头疼就喘不过气,一喘不过气就要晕。
他尽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不至于背过气去:“那现在您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的事我不管,但是你怀疑顾汐的生死簿被篡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钟判官咽了口唾沫,觑着严竹的脸色,觉得他暂时还不会一把火把厉鬼司烧光,壮着胆子说:“我本想着不扰您清闲,查清楚了之后再……”
严竹缓缓坐直身,视线盯着钟判官的眼睛,嘴角微勾:“怎么了,继续说。”
担架上的几个阴兵忽然剧烈抽搐,魂魄由内而外燃起大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化为灰烬。
钟馗哪里还敢继续说,连忙搓了把脸认错:“严处严处,我们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才不得已上报到阎罗殿,请监察司介入。要不您给我们出个主意……”
严竹:“生死簿我拿走。”
钟馗噌一下拍案而起,三秒后又在下属们惊恐万分的注视中默默坐下,咬牙切齿地礼貌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桌子上有蚊子我拍了下……可生死簿一笔一画就是一条性命的生死……”
钟馗的声音戛然而止,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劲瘦有力,只要严竹稍稍用力,轻易就能让他身首异处。
想来他老人家活了几千年,上一次被人这么掐着脖子还是三百年前顾汐来抢生死簿的时候。
想不到流年不利,居然成了这小两口的牵线傀儡,三百年后又历史重演,只是把顾汐换成了严竹。
“借!”钟馗眼睛一闭,“严处有需要尽管拿去!”
严竹冷笑一声:“此事不要再声张,否则这厉鬼司,可能会不小心被灭口。”
严竹拿着生死簿逍遥离开,而后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扶起两眼发黑的钟馗放到座椅上,战战兢兢地给他老人家顺气。
秘书一边给他拍着后背一边劝道:“我们都知道严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臭脾气,他这三百年安安分分的,那生死簿他要就先借给他吧,横竖也就是个本子的事儿……”
“什么叫就是个本子的事儿!那是生死簿!里面一千多个魂魄的生辰死期全掌控在那东西上了!”
秘书“对对对是是是”地应了好几声,又锲而不舍地劝慰道:“听说他刚刚在监察司闹过一轮,把陆判官的肋骨打断了三条,说是因为他擅自下令逮捕顾汐但是没经他同意……”
一块骨头一块肉没缺没断的钟馗后怕地抹着头上的冷汗:“顾汐当年和我们签了十世的轮回约定,每世三十年,这都还没到期呢,严竹这是闹哪出啊?”
钟馗气过之后也清醒了:“你去趟判官总司找找老判官,让他给指条明路。”
秘书微微眯了眯眼:“您的意思是……严竹要把当年那笔旧账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