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只逆徒
风恂死后第三天。
顶着二长老于沧浪的脸, 风恂再一次走出大门。
迎面遇到大长老。
这位大长老素来迂腐、顽固,自觉风恂掌门死后,就该自己接任代掌门, 对二长老仗着天机城副城主墨千擎的势作威作福, 很是不满,一直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左右风恂不是真正的二长老,并不将大长老放在眼里。
他目不斜视经过, 已经做好了大长老心不甘情不愿的行礼,和阴阳怪气嘲讽的准备。
但是, 没想到的是, 大长老竟先一步避开主道,对他双手结礼,恭恭敬敬:“给掌门请安。”
风恂微微诧异, 这人今日怎么转了性?
但他还是随着二长老于沧浪的做派,眼高于顶地点点头,故意蔑视一般瞥了一眼, 傲慢地走过去。
殊不知, 他离开之后,大长老才缓缓直起身,长出一口气, 擦擦额上的汗。
大长老内心思忖:此刻若是真正的二师弟, 只怕恨不得踩着我再冷嘲热讽几句哩!此人果然不是真正的于沧浪,是风恂掌门本宗!
思及自己之前与“二长老”几次争锋相对,意图得到代掌门之位,大长老顿时后背发凉,生怕风恂找他秋后算账。
“要不,我还是闭关吧!”闭关好, 远离红尘是非,争取被早日遗忘。
风恂并未在意大长老的异常,但注意到,今天一路上弟子们都对他很是恭敬。
之前说过,二长老人缘很差,多得是不喜欢他的人,他做了代掌门也很多人心里不服气。
今日所有人却对“二长老”大为改观。
风恂想到昨天自己下得禁令。
——莫非是雷厉风行,震慑到他们了?
——或许,大家也对那种低俗话本深恶痛绝,见“二长老”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这才对我信服了。
看来他死了以后,幽影泽上下对他的声誉还是很维护的嘛。
想到这里,风恂被话本内容呕到的心都顺畅了许多。
风恂来到了明镜堂。
三长老司净月也在。
风恂微微一笑,心下甚是熨帖。
许多上位者都会有一种错觉,认为自己很重要,无可取代,死后,必然天下同悲,万众怀念,哭着求他别死,失去了他,世界便崩塌了。
现在风恂看到完全符合他心理预期的,被人日日怀念的场景,自然对三长老好感度拉满。
但他还是极力端着二长老的姿态,只是语气没那么欠揍:“三师妹也来给掌门上香吗?师门之中,唯独你最是有心,掌门素来也是知道的。”
却不知,司净月拿着香已经犹豫良久了。
见了风恂,欲言又止。
她本日日都来的,无他,只是出于对掌门英年早逝的惋惜。
但现在知道这个秘密了,若是不来上香,难保让外人以为她对掌门不敬,亦或泄露掌门没死的真相。
可若是明知掌门没死却还来,这个行为会不会叫知情人觉得,她是在有意讨好风恂掌门?才在他“死后”故意在他面前表衷心、装怀念?
毕竟,风恂掌门没死,现在正在以二长老于沧浪的身份主事幽影泽,在不少人那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司净月素来自矜名声,自诩正直,并不想卷入掌门之争的是非里,也并不想要,出自她能力以外的因素,得来的嘉赏和重用。
她本来想着,自己既然知道了真相,又不会装模作样,见了掌门后,干脆坦白自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大家说开了好。
但,对上披着二长老皮的风恂的视线,司净月忽然又觉得,万一风恂掌门不承认呢?会不会觉得,自己这样是公然和他对着干?
毕竟风恂连自己的弟子风白楚都陷害、牺牲,何况是一个她。
还有,既然现在的二长老是风恂掌门,真正的二长老又去了哪里?
司净月不由左右为难,越想越怕。
此刻,风恂夸赞了她,她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忽然有些恼怒。
风恂便见,司净月忽然沉下脸皱起了眉头,将手中燃烧了一截的香直直往他手中一塞,一言不发走了。
风恂:???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生气,但这种众人面对二长老突然变脸的事情,风恂已经经历过几次了,一开始有些懵,后来发现,一切都可以归咎为二长老于沧浪人缘不好。
因此,风恂并没有生气,心情依旧很好。
照例给自己上完香,照例出去见门中管事,处理庶务日常。
今日,一切顺利。
就是,风恂印象中一个和二长老十分不对付,一直阴阳怪气反反复复强调“代”掌门,逮着机会就要刺几句二长老比不上昔日风恂掌门的一个老者,今日忽然也转了性子,毕恭毕敬的。
风恂说什么,他都说好,甚至还生硬地吹了一句让人脚趾抓地的彩虹屁。
虽然之前这人怼他的时候,风恂也很厌烦,但念在此人是出于对已故掌门风恂的怀念才这样的,心底更多还是熨帖。
现在这人虽然听话、顺从,但这么快就见风使舵、转投阵营,风恂心底反而恶了他。
算了,过几天就寻个由头,让那个老顽固从管事位置上退下来吧。
做完这一切后,风恂在宗门随意漫步巡视。
这回,风恂的异样感更强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到处都有人在偷看他。
不是之前那种对掌门的敬仰钦慕,也不是对二长老的芥蒂或畏惧,是一种兴奋、隐晦、偷偷摸摸,但表面又坦荡至极的无辜眼神。
这种眼神叫他如芒在背,就好像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难受,却又发作不得。
风恂暗地里逮住了一个人,仗着他用的是二长老于沧浪的身份,没什么包袱,冷冷地盯着那个弟子逼问:“你在看什么?说,你是不是潜藏的卧底?”
“不不不,掌门我不是什么卧底啊,我就是看您风姿不凡,仪表堂堂,觉得幽影泽有您在真是荣幸、叫人安心!”
风恂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没有任何异常。
——不是他派卧底,也不是妖族,能力修为还都很低,毫无威胁,但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一早上所有的异常都浮现心头,让他开始坐立难安起来。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但他却没能察觉,一叶障目。
风恂坐在椅子上,仰头长舒一口气,眉头紧皱。
“还是下山看看吧,总觉得那个话本行文蹊跷,放着不管会出事。”
尤其,他昨日虽是囫囵跳着看的,但也注意到了,话本内容潜移默化传达出一个信息:风恂假装风白楚与妖王合谋,谋害四大仙门。
虽说,话本只是市井戏说,胡编乱造,认真计较就输了。
光是当日在现场的五大仙盟长老们就清楚,话本内容与当时情况多有不符。
什么难产、贵圈乱恋,都没有的事。
他们也都清楚,风恂根本没有和妖王照过面,杀风恂的更是北堂有。
更何况,“风恂”都已经死了,四派还拿了幽影泽的灵矿脉好处,拿人手短,不至于现在就过河拆桥,毕竟大多数地处尊位的修士都不会有他这样的觉悟,为达目的不在意个人荣辱。
但是,风恂还记得,今天是第三日,是那个北堂有约定,要上门取十座上品灵矿脉的日子。
这十座上品灵矿脉要是给出去了,幽影泽就得伤筋动骨。
若是以前,为成大事,别说区区十座上品灵矿脉给就给了,就是要牺牲整个幽影泽,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但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风恂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丹婴之处,那里,他信奉的神给了他力量之源。
凭此,他未必不能拿下那北堂有。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不着急,我再想想……”
风恂半眯着眼睛,他若是就这么直接找上北堂有,拿回净瓶,抓到天命魔君风白楚,不是不可以。
但,事后修真界都会惊动,继而怀疑二长老为何有此神力,那他就无法继续隐藏实力,不利于他的后续计划实施。
所以,不如将计就计,索性先将十座上品灵矿脉给那北堂有,让所有人都觉得风恂死后,幽影泽就败落不成气候了。
这样,隐于人后,韬光养晦。
趁着大家目光没有注意到,他再悄悄打上门去,解决了北堂有和风白楚,不仅能拿回十座上品灵矿脉,还有北堂有从其他四派手中获得的四座上品灵矿脉。
再之后,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明面动手的,他还可以假借那个北堂有的名义去干!
计谋慢慢成形。
风恂满意极了,燥乱的心这才稍稍平复。
但风恂不知道的是,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手指爱护抚摸丹婴的行为,落入了一些人眼中。
那些负责洒扫的仆役,相视一眼,若无其事离开。
不久各处就传出——掌门好像怀孕了!他的小腹鼓起来了!他一脸母性抚摸肚子!
风恂的腹部还真是鼓起来了一些,但那是因为,邪神的神力之源注入其中的缘故。
并且,随着他的心性越符合接近他的神,肚子还会更大。
起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联想到话本里描述他怀孕难产的事,风恂的脸色也一阵尴尬。
但是,很快他就不在意了。
话本又不是真的,再说,为了力量,就算真的怀孕又怎么样?
这可是神力啊,就算是怀孕,孕育的也是神子。
全世界都知道我掉马了·只有我自己不知道·风恂掌门,今天也是自信满满、底线再又降低的一天。
……
山下,集市,客栈。
南宫無叹息一声,面无表情,他抬起手指,颇为无语地点了点眉骨,视线转向眼前的说书先生和话本先生。
还有,一旁的风白楚。
南宫無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蹙眉,眨了下眼问他们:“你们就没觉得这个话本有什么问题?”
说书先生和话本先生对视一眼,都坦然地看着他:“没有啊,这不是很好吗?很受欢迎啊。”
南宫無低头,抿唇,深呼吸,高高抬起下颌,仗着眼睛生得大,垂眸半阖看着他们:“最后结局还挺唯美,谁写的?”
话本先生瞄一眼旁边的风白楚。
风白楚,温润无害:“师尊,是白楚的主意。”
话本先生:“我代笔。”
说书先生:“我润色。”
南宫無深深垂下脖颈,万念俱灰。
风白楚眼神微动,小心翼翼温柔:“有什么问题吗?师尊。”
南宫無抬头:“当然有问题,问题非常大!”
他拿着话本封面,展示给他们看:“看到了吗?上面写得什么?”
话本先生心虚:“渣、渣攻……”
说书先生飘忽:“……贱受呗。”
风白楚不解:“狗血……是何意?”
南宫無放下话本,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生无可恋:“所以,为什么妖王会爱着风恂?”
话本先生开始摸鼻子:“那不是,读者喜欢,妖王人气高……”
说书先生开始东张西望:“那不是,观众老爷喜闻乐见大团圆……”
总之,两人一起低头:“他们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风白楚也莫名气短一截。
南宫無仰头闭眼,喉结隐忍滚动,他睁开眼,蹙眉委屈,保持克制:“我给得也很多啊,我才是甲方!”
两位乙方——可您那只是口头支票,压根没有兑付啊。
南宫無——没有兑付,是因为当初跟仙盟五派约定好今天才交付灵矿脉,我也没想到我会急用。
两位话本先生捏着鼻子点头,悻悻地说:“成,那您说吧,怎么改?”
啪!
南宫無站起来,手指撑着桌面,总是半敛的眼眸全然睁开,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凝视着他们,眼神专注,冷酷认真:“妖王原型化人后,移情别恋,一次偶遇,一见钟情,爱上了风恂的女儿,一个相貌普通、资质普通、性格普通、什么都普普通通的凡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心脏——这也太毒了!
南宫無——还有更毒的。
南宫無眼眸垂敛,毫无感情:“人妖大战,女儿劝风恂守男德,不要乱搞男男关系,风恂羞愤嫉妒以致难产,女儿自责之下自杀谢罪。妖王万念俱灰,平静地对岳父风恂说:‘对不起,我曾经以为自己对你是爱,但,其实是我弄错了。我现在才从未有过的清楚明白,我其实是个异性恋,只有对她才是刻骨铭心的真爱!她死了,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说完,殉情自杀。”
“噗!”两位先生捂着心脏,已经开始意念吐血。
“不行啊!真这么写,我们一定会被观众生撕了的!”他们现在就被伤得想撕了南宫無。
“太太太毒了!”
南宫無不为所动,指着话本封面“渣攻贱受”四个字,傲娇挑眉,眸光蒙着一片孩子气似的天真无辜的水色,语气平平,好奇说道:“我自己都还是个单身狗呢,凭什么让他们两个神仙爱情?我看上去很舍己为人吗?”
两位先生还想挣扎,颤颤巍巍:“不,我们是不会因为杠精的几句话就改变自己的操守的……”
南宫無一个响指,满桌子叮叮当当下起了透明漂亮的灵石雨。
他闭眼,侧耳倾听:“金钱的声音,悦耳动听吗?”
——不仅动听,而且浪漫!
说书先生立刻站直:“您是老板,您说怎么改就怎么改!毒,毒不死他们算我输!”
话本先生大义凛然:“艺术的事怎么能叫毒呢?您放心,从此以后,坊间盘点渣攻贱受,他俩的名字不挂在第一!小生自此封笔不写!”
南宫無拍拍他的肩,语气平和:“不至于此,你可以换个马甲,仰卧起坐。到时候我给你背书,保证没人发现你是你。”
“老板你真美!下回您恋爱了告诉我们一声,保证给您和您的相方写绝美神仙爱情同人!”
“甜甜甜甜、一点都不毒的!”
南宫無抿唇颌首点头,当是领情了。
在两位先生躺在灵石上奋笔疾书的时候。
南宫無失去表情走到一旁,顺势对身后的风白楚勾勾手指:“你过来。”
风白楚一靠近,南宫無就抬手,手臂压在他的颈后一揽,让风白楚无法站直,上半身往一侧倾斜,被迫拉进了和南宫無的距离。
“师、师尊!”风白楚凤眸微动,身体一僵,他自小少有与人这般亲近。
南宫無语气散漫低沉,有点懒懒的:“你很急?”
风白楚:“也没有。”
南宫無:“不急为什么插手话本进度和内容?坏我的事。”
风白楚声音清雅,温润如玉:“白楚只是觉得,谣言毕竟只能动摇人心,但毕竟不是真相。他们也不会真的因为看了话本,就相信白楚无辜,相信风恂是幕后之人。因此,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要报仇,最终还是要白楚自己堂堂正正直面风恂。”
南宫無无声叹息,垂眸:“那是你没想到,话本真正的用意。”
风白楚不解,在南宫無的胳膊下,克服亲密距离带来的别扭,微微侧首去看他:“难道不是,恶心风恂?离间他和妖王的关系?”
“当然不是了,师尊有那么无聊吗?”
风白楚——还真有。
界灵——还真有。
南宫無:“还真有。”
南宫無松开他的脖子,手指撑了一下眉骨,低声叹息,微微摇了摇头。
风白楚这回是真的猜不透他了:“莫不是,重点在于话本最后的结局?以风恂的为人,他若是没有死,却故意顺势承认自己死了,也一定不会真的甘愿居于幕后,定然会披着别人的身份站在人前。因此,不管现在幽影泽的代掌门是何人,背后都一定是风恂本人。师尊,可是意在揭露这条信息?让人顺势发现风恂的真面?”
南宫無歪头垂眸,毫无指望地看着他:“智商不在一条线上,也不能怪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算了,我直接带你去看吧,现场演示一下你就明白了。”
风白楚:“……”
可能是被南宫無打击多了,已经习惯了,又或者是经受过话本洗礼,发现他的手段可以有多可怕多没下限,再对比他对自己的态度,就觉得已经很和善了。
因此,被嫌弃了智商,风白楚这会儿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忽略了什么。
“拿着。”
风白楚抬眼,入眼的是南宫無手中的净瓶。
这是当日风恂一边故意示弱对风白楚打感情牌,一边想趁机用来对付风白楚的净瓶。
只是风恂临时转用在南宫無身上,不知为何却失了效。
身为幽影泽首席弟子,风白楚自然认得这个神器。
“这是上古神物,乃是三千年前幽影泽老祖的旧物,凡是被此净瓶的光罩住的人,不消片刻就会被收入其中,之后便会言听计从,知无不言。师尊这是要……给我?”
风白楚惊讶。
南宫無摇头,矜持:“是让你,进去里面。”
风白楚眉宇微凝:“这是何意?”
他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只有疑惑,却没有太多本应有的戒备和敌意。
南宫無敛眸,下颌微抬,傲娇无辜地望着他:“你进去,我带着净瓶去见风恂,对他说‘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吧!’”
风白楚:“……”
——就很无语,突然在说什么傻话?
风白楚笑了一下,和煦问道:“师尊你,没睡醒吗?”
南宫無蹙眉,困惑:“你也觉得是不是很难叫他相信?毕竟似我这样的高手,他完全没有给我留出可以低头认错的借口。”
风白楚看着他,彻底放弃跟上他的思维,抿唇又笑了下,温声说:“师尊说得是。”
南宫無挑眉,认真:“要不这样吧,我进去,你带着净瓶去见风恂,对他说‘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吧!’”
风白楚笑不出来了,看着他:“一定要跟他这么说吗?”
南宫無:“一定。”
风白楚:“为什么?”
南宫無:“一两句话讲不清楚,说多了你又觉得我在水话本,拖延剧情,做与复仇主线无关紧要的事。不如直接带你看结果,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风白楚见他是认真的,便轻声叹息微笑,一副温润好脾气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师尊到底想做什么,但是,白楚相信师尊。”
南宫無唇角微抿,歪头欣慰地看着他:“所以你同意去跟他道歉认错了?”
风白楚矜持一笑,微微闭上眼睛,摇头:“不,我决定进去净瓶。”
南宫無:“……”
风白楚:“跟风恂那样不要脸面、没有底线、演技高深的人打交道,只能师尊来。”
南宫無蹙眉,无声叹息:界灵仙人,鹅子,他骂我!
界灵:【他骂帝君您什么了?】
南宫無抬着下颌,眼眸微敛,死亡凝视风白楚,语气平平:“打败不要脸、没底线、演技高的人,自然是更不要脸、更没有底线、戏精的人。我们阿楚,是在公然说师尊坏话吗?”
风白楚一脸坦荡,凤眸温润微睁,一派光风霁月,不解其意般看着他:“怎么会呢?白楚分明是在夸赞师尊。”
只有微微抬起的眉梢才泄露出一丝半缕隐约的笑意。
南宫無抿唇,点点头,拿着净瓶对着他旋转把玩,脸上神情一片平和:“是吗?投桃报李,师尊必让我们阿楚深切体会一下,什么叫更不要脸、更没底线、欺神骗鬼的演技。”
“呃,师尊……”风白楚隐隐觉得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
南宫無的响指已然发出。
……
“呜呜呜……”
夜半三更,哭灵声。
风恂白日下山,本意是暗查话本的源头。
结果,差点没被气死。
他发现,根本就没有源头。
那写话本的人开放了同人版权,所有话本先生、说书先生都可以加入进来,二次创作。
这回他一去,每个酒楼茶馆听到的居然都是不同版本的故事,唯一不变的是,妖王和他风恂的名字。
而且,故事越来越不堪入耳。
那情节即便是风恂自己听了都想打人。
爱情故事固然使人恶心,但贱人之间的纠缠更戳心烂肺。
不过,往好处想,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是假的了,大家一起来造谣,最初那版话本子的内容,也就没有人相信是真的。
一切都娱乐化,没有什么是真的,那么隐藏其中的真相自然也就是假的。
风恂思虑至此,干脆放弃了封禁话本的计划,任由舆论狂欢。
然而,晚上睡前,脑中不由自主翻来覆去回想那些有毒的剧情,越想越意难平。
——凭什么每一版本的故事里,妖王都是上面那个,可以对他虐身虐心,又掏子宫又挖肾,有一版自己卖身养他,他居然还嫌弃自己脏了!
——凭什么都是妖王渣他?凭什么自己每次都要死皮赖脸非他不可?毫无自尊,看得来气!
风恂有理由怀疑,后面那些话本子都是出自妖王的授意。
——不行!明天我也要花钱请人写几个话本子,就写我是怎么渣他!他是怎么恬不知耻哭着求我……
就在这时,风恂听到了似有若无的哭声。
哭声来自灵堂。
若是换一个人,夜半忽然听到有人哭灵,而执法堂巡查的人却没有任何异动,必然会示警,明火执仗去查看。
但,作为死者,发现有人夜半偷偷在为自己哭灵,就会有一种微妙的自恋心理:那个人一定好爱我,我一定对他很重要,他才夜半偷偷哭我的!
接下来就会好奇,想偷偷看一眼,这个暗地里将自己放在如此重要位置的人,是哪颗沧海遗珠。
风恂悄然无声出现在黑暗的灵堂中。
棺木前,站着一个人,披麻戴孝,垂眸哭得眼泪打湿了棺木,滴落在地上。
哭声隐忍伤心,哽咽难过,好像有无穷无尽的伤心、悔恨和委屈。
他的声音明明很低很小,也没有太多表露的情绪,却叫人听得鼻子一酸。
即便是风恂自己,都觉得眼眶酸涩,心都要被对方的眼泪泡软了。
“……我错了,师尊……都是我的错……我好后悔……求求你不要死……徒儿大错特错……师尊!”
——师尊?
风恂微微疑惑,他还有哪个弟子,对他这般敬仰、敬重?会为他的死,哭得这般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界灵:哭灵的是谁?买定离手。
a风白楚;
b【你们当中多了一个人】技能。
南宫無: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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