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上海的早晨
第三十二章
诸葛成相起了个大早。人逢喜事精神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昨天忙乎了一个白天却没有一丝进展的事情，竟在酒桌上轻而易举得到解决。这个芸姐果然不同凡响，美貌惊人，能量极大。可惜了，如果生于乱世之秋，那就是个十里洋场的风云人物，如今生逢盛世只能把才华隐藏或湮灭在茫茫大千世界里，成了芸芸众生。他竟然生出这种感想，替芸姐惋惜。
早餐时间还没有到，先去外滩走走吧。他想起以前读过的一部周而复先生写的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当然书名只是作者用的一种比喻手段，并不是专门浓墨重彩来描写上海早晨的风光，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很想领略一下真正的上海早晨的风景。
三月的上海的早晨，还是冷风嗖嗖，湿润的空气打在脸上让人不寒而栗，瑟瑟发抖。天蒙蒙亮，路上行人稀疏，道路两旁的树大部分光秃秃的，只有小部分树尖上长出了几颗幼芽。很快，大地就要回春，周而复始，万物生长的新的一季又要来了。
站在外滩岸边，宽阔的黄浦江尽收眼底，江水浊黄，船来船往，鸣着汽笛，一派繁忙的景象。上海是当之无愧的中国经济的中心，中国庞大市场的晴雨表。
诸葛成相专注看着风景，陈天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身旁，打过招呼，他笑着问：“诸葛经理这么有兴致，看什么风景呢。”
诸葛成相想了想，指着江中心驶过来的一艘渡轮说：“我在想这满载游客的轮船上，每天都在演绎多少平淡或者精彩的故事。”
“太深奥了。”陈天明摇摇头，看了看手表，“想那些干嘛，时间到了，回去吃早餐吧。”
两人回到宾馆，边吃边聊。
“诸葛老弟，一会吃完我就打车去机场回天津。”吃了几口，陈天明说。
“这么急，多住几天再回吧。”他很客套地挽留。
“不了，来了两天醉了两天，天天醉酒小命都落在这里了。”他端起牛奶猛喝一大口，继续说，“诸葛老弟，有空来天津玩，哥哥好好陪您玩。我这个人虽然没啥大本事，工作之外也做点小事情，跟几个朋友在静海开了个农家乐，里面有吃有喝有住，空气好环境还不错，还可以垂钓。你走南闯北辛苦，到了天津哥哥陪您歇息几天。”
“好呀，谢谢陈哥。”相处了两天，彼此熟悉了，他也改了称呼，“陈哥您日子过得好逍遥自在，什么时候我也能像您一样。”
“你可别学我，弟弟你还年轻，有事业要拼，哥哥我差不多到了退养的年龄，乐得逍遥。”陈天明闭口不提橡胶的事了。
回到房间，他马上给卢笑萍去了电话，把昨晚芸姐答应帮忙的事情作了汇报。事情得到圆满解决，师傅很高兴，说接下来擦屁股的事还是让小童去做，这两天我听到一点风声，说橡胶行情会有异动，你早点回来吧，研究一下应对策略。他说已经订了晚上的航班，白天还要去芸姐公司坐坐，芸姐约好有事情谈。
放下电话，司机小林的电话就追进来了。他收拾了一下行李，急匆匆下楼，把东西先寄存在前台，退了房，坐上小林的商务车。
车子拐了几个弯，驶进了隧道。出隧道，没几分钟就到了。
芸姐的公司与下榻的宾馆仅一江之隔，紧邻黄浦江。芸姐的办公室很大很气派，坐看黄浦江和对岸的外滩，风景绝佳。
落座后，芸姐亲自泡茶，只见她着一身紫色的旗袍，左手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右手熟练地烫着茶杯，气度优雅。她揭开一个白色的玻璃茶壶的壶盖，装入红褐色的茶叶，加了半壶纯净水，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头按了按加热的开关。一会壶嘴冒出热气腾腾的水汽，茶室里烟雾缭绕，一股清香在空气中弥散。芸姐一双纤细玉手在诸葛成相眼前晃动，他的内心突然起了一丝波澜，脑海泛起一丝遐想，芸姐是一名精明干练的女强人，让人敬畏，唯有这双小手让人不得不生出几分爱怜，他有一种冲动，很想握一握这双小手。
芸姐泡好第一杯，让他先闻闻再喝，他闻了闻，一股药的香味扑鼻而来，再仔细闻又似有淡淡的花香抑或还夹杂着果香。好茶，他问芸姐这是什么茶。工作一年，他喝过不少好茶，西湖龙井、武夷岩茶、云南普洱等等等等，还没见识过这种茶。芸姐说这是上好的老白茶，至少有三十年。
两人开始细细品茶。芸姐说，事情已经摆平了，无需再去追究是否因果。他点头说，过程无所谓，结果好就好，随后对芸姐表达了深深的谢意，对芸姐的雷厉风行表示敬佩。
“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换一种方式跟轮胎企业打交道？”芸姐突然问。
他有些莫名，询问：“芸姐，换什么方式呢？”
芸姐微微一笑，“你们鹭华去年营销已经上千亿元大关，迈入全国百强企业。但是，我做过调查，你们的业务模式比较单纯，你们基本上没有做自营业务，大部分是代理，还有一部分订单业务，就像你们给轮胎厂供货一样。这些业务其实都是服务性的，为别人做嫁衣。你们是国企，肯定是受着众多因素的约束，不让你们做风险系数大的业务，我完全能够理解，姐也是国企出来的。”
他点头道：“鹭华从小到大到现在这个规模，有一套成熟的经营模式，风控是最关键的环节，追逐利润不是第一位的，安全才能长久发展壮大。我们的宗旨就是为大家服务，芸姐看看我能不能为你服务。”
“你想为姐做啥服务。”这话就有点暧昧了。
他一下羞红了脸，忙着解释，“我的意思我们能不能合作做点业务。”
“我知道。”芸姐点起一根烟，抽了一口说，“我们可不可从轮胎厂订单业务突破寻找一种合作模式。”
“怎么合作？”他来了兴趣。
“轮胎厂订单是一项很安全的业务，都是世界排名靠前的企业，信誉完全有保障。”她缓缓道来，“但是，我觉得你们做这件事是不是太累太辛苦？”
“此话怎讲？”他听了先是疑惑，随后摇头说，“没觉得有多累，拿到订单后我们就去采购，采购以后有人帮我们发运，就在家坐等资金回笼。”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芸姐笑了，“我们又不用去搬运橡胶，身体上累不着。你指的是已经拿下的订单，执行起来当然容易。我说的是你们要去攻克轮胎厂，是不是要花费很大精力，还有拿下订单后你们要维护这层关系，是不是也很费心费力。”
他恍然大悟，订单业务基本上都是师傅拿下的，师傅就是靠着这个业务进的鹭华。表面上，跟世界有名的轮胎企业做生意，披着非常光鲜的外衣，但是要攻克一家轮胎企业无比艰难，利润空间窄小不说，还有做好各种服务工作，要一路把橡胶原料送到工厂仓库，还要等质量检验以后若干个工作日才能回收货款，往往一个合同执行需要一到两个月时间。前几年师傅全指望着轮胎厂订单，现在业务拓展了，特别是套期保值业务上来了，轮胎厂订单业务在他心中的地位下降了很多，有时候碰到轮胎厂的各种刁难，他难免不了发出感慨，订单业务已成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确实是芸姐说的做起来辛苦累。
“你想什么呢？”见他陷入沉思，芸姐问。
他清醒过来，“我在考虑芸姐的话，跟轮胎厂打交道是累一点，但是每个月好几千吨业务，一年下来有几个亿营业额，谁也不舍放弃吧。”
“据我所知，轮胎厂之所以跟你们签约，主要是看中鹭华的实力，才分给你们一杯羹。”芸姐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笑容，“你们是靠价格取胜，每次你们供给他们的价格都是最低的，资金回笼时间最长。”
芸姐说的是实情。虽然这一块业务他没怎么参与，但是不用动脑也能明白，鹭华是国企，做事都是公对公，没有办法做到人情世故，只有靠价格取胜，靠多给轮胎厂账期获得订单，公司的优势就是资金，利润薄一点终归是有钱赚。于是回答道：“我们不可能花钱去疏通各个渠道、打点各个部门，这确实是我们的软肋。”
“这就对了。所以我才要建议你们换一种方式来跟轮胎厂打交道。”芸姐兴奋起来，又点燃了一支烟。
“那芸姐有什么好的建议。”他能猜出，芸姐一定是在打鹭华的主意。
“我们两家联手。”芸姐终于道出她的目的和计划，“其实轮胎厂业务对我们两家来说，都是鸡肋，但是合作起来，就是相得益彰，就是一块肥肉，你们利用资金优势，我们的优势是工厂的关系，我们一起合作拿订单，你们在明里操作，我们在暗里支持，这样订单多了，利润也丰厚了。”
这确实是好建议，双方都能取长补短。按芸姐的意思，这项业务都要转到鹭华来做，那么营业额必将突飞猛进，十五亿的任务完全可以轻松踩到脚底下。这真是意外之喜，他心里一阵激动，脸上倒很平静，点头道：“芸姐不愧是商业精英，这是一个共赢的路子，领导那里一定能通过。只不过利益如何分配，回去我要跟老总汇报商量一下。”
“利润分配简单，方法各种各样，可以做一个合作协议按约定来分配利润，可以以咨询费、佣金等方式来支付给我们，也可以通过我们直接的业务把利润截留给我们，一切按你们鹭华能够接受的模式。”芸姐如数家珍道，末了她透露出一丝担心，“这些都不重要，现在关键的是你们鹭华会不会同意两家联手。”
怎么可能会不同意，鹭华目标那么大，各个公司任务那么重，这捡来的业务不要白不要。“会同意的，我回去极力促成，领导对我的工作还是很支持的。”
芸姐放下心来，表扬道：“看得出来，领导派你过来，表明对你的信任。姐也信任你，昨天从你喝酒绝不拖泥带水的风格上，姐就知道你是可以信赖的合作伙伴。”
“芸姐过奖了。”他抱拳，原来是昨晚那九杯酒赢得芸姐的信任。
“我们可以循序渐进，先把我们关系最好的几家工厂的订单转到你们鹭华平台来操作，一个月保守两千吨。”芸姐开始规划。
他心里马上开始合计，那就是三亿多的营业额。这一趟来的太直了。退货的事情解决了，又捡到芸姐这样一个大客户。他压抑内心的喜悦，平静地说：“好的，回去我们就操作起来。”
“姐就喜欢做事这么爽快的人。丁总跟我说，跟你合作很愉快，姐也期待跟你愉快一下。”芸姐一高兴伸出那只纤纤玉手跟他握起手来。
他有点受宠若惊，刚才无数次在心里想着这双手，现在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握在手中，冰冰凉的，他却感到一股激流顿时暖遍了整个身体，一时竟忘记了撒手。
“哈哈，舍不得姐的手了。”芸姐微笑着任由他握住。
他脸一红，松开手，尴尬地说：“芸姐的手好柔和，好冰凉，就跟翡翠一样。”
“诸葛弟弟，你好会夸人。”芸姐高举起双手，张开手指，自恋地欣赏了半天，露出难得一见的羞涩，“刚才那一下，你一点不像酒桌上一口气喝下九杯白酒的生意人，一点不像干大事业的男人，握个手都能这么诗情画意。你来我们橡胶圈真是太屈才了，如果放在古代，你就好比是……”
“好比什么？”见她半天没说下去，他有点好奇起来。
芸姐又想了半天，娇媚一笑，“像古代的风流才子、流氓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