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祭旗
第三十三章
中午吃饭时间,丁金来姗姗来迟。他原本不打算过来,但是芸姐说下午有个小型沙龙,都是沪上橡胶现货做的比较好的大佬出席,还邀请了期货公司专门研究橡胶的专家做分析报告,他一下就来了精神,拍马过来了。
午餐比较简单,就在芸姐公司附近一家杭州菜馆吃的,只有芸姐、丁金来、诸葛成相和司机小林四个人。吃完饭,小林司机直接把他们送到上海期货交易所旁边的一座写字楼。芸姐领着他们进了二十八层一间大办公室。办公室专门隔出一个休闲区,里面摆着四套套豪华真皮沙发,围成一圈,边上还有一张很大的会议桌,放着水果、饮料和茶点,供客人们自取所需。
沙发上坐了一半的人,见到芸姐争先恐后起身,抢着跟她握手,有的还热情拥抱。芸姐来者不拒,这里只有她一位女性,自然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这种场面也许经历太多,芸姐表现得游刃有余。诸葛成相站在芸姐身后,心里不免有些忿忿不平,看见个别人拉着芸姐的手久久不撒手,他甚至憎恶起来,比起上午他握芸姐那双玉手时的失态,这些人就更过分了。一群好色之徒,他心里骂道。
一点半,下午的期货开盘了。喧哗声渐渐平息下来平息下来,大家不约而同打开身边的笔记本电脑关注起行情来。会议主持,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宣布会议开始,先是期货专家简单点评今天橡胶的走势,今天走势平稳,持仓在增加,预计后市多空争夺会激烈。随后专家打开投影仪,开始分析橡胶近一年的走势,然后对今年的橡胶做展望。专家说得模棱两可。专家演讲结束,在座的现货大佬们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很快达成共识,橡胶在经历去年一年盘整后,即将向上突破,摆脱15000一线的压制后,下一个目标是18000到20000区域。橡胶大佬们态度很明确。最后,主持这次沙龙研讨的邱总透露了一个不完全可靠消息,江浙一带的期货大佬们据说在闭门密谋,准备发动这一波上涨攻势。邱总笑着说,我们现货商的悲哀是,橡胶的价格我们做现货的说了不算,基本上掌握在期货大佬们手上,他们有行动,我们姑且信之,大家回去就动手起来吧,想做现货的赶紧买货,想炒期货的抓紧建仓。
沙龙结束,司机小林把他们送回宾馆。诸葛成相定了晚上七点的飞机,去前台取了行李,就去坐小林的车准备去机场。车子刚发动,丁金来电话打过来,让他们稍等片刻,他也准备坐同一航班,跟诸葛成相一同回鹭市,好好研究一下对策。刚才的沙龙会议释放出来的信息,仿佛是一针强心剂,让他一下亢奋了。
诸葛成相很平静,他们现在主营的套期保值业务都是以不变应万变,大涨抑或大跌不至于太过敏感,他们只关心期货现货的价差,即所谓的专业术语基差,上涨基差就会拉大,就有了利润空间,可以多建套期保值头寸,下跌基差会变小,就可以收割利润了。如果行情真的如沙龙会上所言,肯定也是建仓的大好机会,只不过跟丁金来不同的地方是,他的仓位是单边,而他们的仓位是双向。
丁金来急匆匆下来,退了房,小林迅速发动车,要抢在晚高峰期赶到机场。一路顺利。回到鹭市已经晚上九点多。安妮开着洪哥的宝马来接他们,直接就拉到451会所。洪哥早已静候在包厢。一路上,丁金来跟洪哥电话不断,让洪哥准备好子弹,机会又来了。听得洪哥精神振奋。
洪哥让所有人都先退下,包括安妮。他们要先密谋一下。丁金来说准备干五万吨,吓了诸葛成相一跳,这是两年前的十倍,如果做对方向,收益也是十倍,相反做错了方向,后果不堪设想。洪哥一听马上说,他现在两个账户,小的四成仓位,大的才一成,明天就准备小的直接满仓,大的加到半仓。诸葛成相心里又是一惊。这不要命的泉城二少,尝到甜头了,抓到机会肯定不会撒手。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泼凉水,只好委婉对洪哥说,期货最好不要满仓干。洪哥笑着说,小户头是自己一个人的,没问题的,我还有预备队,卡里子弹很充沛。他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事情聊完,洪哥一个电话,安妮很快就带着她的一群姐妹进来,一下把丁金来团团围住。红红已经在别的包厢服务,临时过来敬酒。
见到红红,丁金来从包里拿出一沓百元大钞,交到红红手里,高声嚷着发奖金。这还没开喝就有小费,看来丁老板这是要拿这些钱为新的豪赌征程祭旗。美女们高兴得抱住丁金来的头就是一阵亲吻比赛,一顿狂轰乱炸。红红分好钱,剩下的两千块就要还给丁金来,他一挥手,拿着。红红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便收下钱,放进口袋。这回包厢里的服务生可能跟她不熟悉,她也没有分给她们。她们只有眼红红红的份,在心里怨叹没人家好命。
红红敬了一圈酒,就走了。
红红一走,诸葛成相也借口出差在外很多天,太累了,离开了会所。回到家,娜娜刚哄女儿睡着,从外婆屋里出来。
“这么晚才到,飞机晚点了吗?”娜娜知道航班时间,问道。
他便把下飞机跟洪哥、丁金来碰头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娜娜,只隐去了会面的地点。
“他们疯了吗?”娜娜的第一反应也是震惊,“这太可怕了。不能听风就是雨,决定橡胶价格的因素很多,不可能几个现货商坐在一起说涨就能涨,价格也不可能由期货大佬完全操控,还要有各种消息面的配合。空穴来风都是虚的,是推不动价格变动的。”
诸葛成相摇头道:“他们决心已定,我们阻拦不了。洪哥接管了朋友的账户,现在才一成仓位,这不符合他的赌性,他肯定是憋着劲在等机会。丁总这次去天津找到一家国企做后盾,肯定也是急于表现,要做出成绩来让人家信服。”
“那丁总不打算跟你们合作了?”娜娜担心道。
“不会,那家公司可能给他的条件很优惠,但是实力比咱们鹭华差多了,现金比较匮乏。关键时候还得靠我们,他想做这么大,肯定离不开我们的支持。”他分析道。
隔天上班,向卢笑萍汇报完工作,他补充道:“芸姐准备先放出两千吨订单业务到我们这边来操作,师傅你看我们要不要做?”
他以为师傅听了一定会很高兴,马上照准,没想到卢笑萍沉默半天,才阴着脸说:“这个芸姐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又打又拉。”
“什么意思?”他看着师傅的脸,一脸疑惑。
“据我得到的信息,这个幕后整我们的人就是你说的芸姐,是她让轮胎厂的人搞的鬼。”卢笑萍脸上露出苦笑。
他愣住了,难怪芸姐让他不要深究过程,知道结果就好,还以为这是为他好,不要再去得罪惹恼人家。“那,这样的人,两面三刀,我们就不要跟她做了。”他说着恼火起来。
“不……”卢笑萍摇头。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师傅这是不打算跟芸姐做,还是对他的话进行否定。
“送上门的生意,怎能不做。”见他发愣,卢笑萍往下说道,“芸姐这个人不同凡响,是个厉害角色,但是我们不怕,业务放在我们平台,她掀不起风浪,起不了幺蛾子。芸姐之所以搞咱们,可能是小童惹人家不高兴,你去扭转了乾坤,让她对我们公司有了了解,所以才会跟我们合作。”
“师傅你的分析太对了。”他不由地对卢笑萍竖起大拇指。同样一副好牌有人打得好,有的人却打得稀烂;同样一个好平台,有人成功,也有人失败。事在人为,这就好比郑淑英审理合同,你诸葛成相的合同分分钟就通过,他徐大板的合同她就是要刁难一下,喜好憎恶决定速度。芸姐整我们,那是她看不惯小童,想跟我们合作,那是看你顺眼。
“没想到你还真有女人缘。”卢笑萍冷不丁冒出这一句,随后吩咐道,“以后大的方针策略你跟芸姐联系,具体的工作可以让小何来对接。”
这事就这么定了。集团在压任务,一年三个多亿的业务岂能轻易丢弃。只要认真做事,芸姐手段再厉害也无需担心。生意场上注重诚信,芸姐既然生意能做到一定规模,绝不是不守信用之人。
“这几天我听到各种消息,橡胶市场要起波澜。”卢笑萍神情突然严峻起来。
“什么消息?”他猜不透师傅的心思,上海沙龙会议上,大家都说要大涨,大涨也不是坏事,基差拉大正是大规模建仓的良机,师傅脸色却这么难看。
“橡胶要大涨,好多人要我们赶紧买货。”卢笑萍摇头道,“他们不清楚我们是不能做单边的。我一直在申请,公司风控能不能给我适量的现货单边头寸,因为一涨起来,现货上涨会产生巨大的增值税收,影响我们的利润。”
这两年橡胶价格总体呈上涨趋势,上涨行情碰上交割,现货的巨大盈利会产生不小的增值税,消耗利润。尽管后期在业务中把这一块考虑进去了,制定了应对之策,但是还不够,价格涨势过猛仍然会造成被动。如果风控那边能稍微放宽敞口,允许少量买入现货,就能有效地解决这个问题。师傅原来是为这脸色不好看。想到这,他说道,“我这次在上海参加了一个沪上现货大佬的沙龙,他们也是一致认为要大涨,让大家赶紧行动。”
“我们不着急。”卢笑萍恢复了正常脸色,“既然公司不批准我们单边买货,我们就耐心一点。都说要涨,那我们就坐山观虎斗,等到基差大一点再进入,免得被动。”
“这倒是个好办法。”他先表态支持,随后又抛出担心,“但是行情真能按他们说的,说涨就涨吗,如果不涨呢,那我们不就失去良机了。”
卢笑萍想了想,笑着说:“你的担心也有道理,这样吧,我们一开始先少量建仓位,基差拉大再增加头寸。咱们这种业务就像女人来例假,巴望着她快点来,又怕她来了赖着不走,量太大身体吃不消。”
他听了哈哈大笑。然后出了卢笑萍办公室,给芸姐打电话报告好消息。他现在很理解芸姐的做法,芸姐还是很看重你的,不然不会把这么大的业务放在鹭华来操作,尽管这样做对她也有利。
芸姐很高兴,电话里问:“你们开始买货了吗,马上就要大涨了。”
“没呢,我们不允许单边买货。”他回答道。
“是哦,你们公司领导真是榆木脑袋,放着钱不挣。”芸姐批评道,“工厂这几天马上就要下订单,你们得备一些现货,不然订单下来,价格一下涨上去,就要亏损了。”
这倒是个问题,虽然订单也是两头锁定,但是还是有一点时间差,如果快速上涨,为了完成合同,亏损也得执行。他马上有了主意,“芸姐,你不是笃信价格一定上涨吗,那你先买好一个月轮胎厂订单大致数量的货,这样订单下来,利润不是更大吗?”
“我干嘛买一个月,我恨不得买半年的量呢。”芸姐早有此意,“对了,弟弟,咱俩不是要合作干吗,你不是有钱吗,用你的钱来买货,等订单下来,我再卖给你,你再交货给轮胎厂,这样不是很好吗?”
芸姐挺逗,直接把与鹭华合作说成跟他做生意。“芸姐,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愿意为姐服务。”他话里也多出一丝暧昧的味道。
“嗯,姐会给你留一口吃饭的钱,到时你可别眼红姐拿走大头。”芸姐在那边咯咯笑起来。
笑声余音绕梁,久久才在电话那头消失。真是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他心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