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故人归来兮（下）
常林了解武璋帝，武璋帝又何尝不了解常林呢？
看着常林的这一举动，武璋帝唇畔带着浅笑，就看着常林满是鹤皮的手，一下下的打在了福泉的身上，随着“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过了好一会儿才叫停了常林。
“好了你这个老东西，刀子嘴豆腐心，这么久了不见咱，一见面就跟咱演。
都是当爹的人，谁能不知道你的用心？
得了吧，别打了，就你这巴掌，打他你也不嫌累得慌。
过来过来，别打了，跟咱好好唠一唠，这几年在外面活得可恣意？”
武璋帝一开口，常林赶忙冲着武璋帝傻乐呵：“老奴这鬼心思，哪里能逃得过陛下的法眼。嘿嘿嘿……陛下，这两年北地百姓过的极好，老奴在农庄上种田来着。
现在亩产已经达到了五百斤每亩，北地的百姓也能吃的上稻米了，又有甘薯、地蛋子，用水煮了，用火烘了，那叫一个香，老奴一顿都能吃的下一大块甘薯，两个地蛋子呢！”
常林知道武璋帝最关心的就是百姓们的衣食问题，北地荒瘠，且靠近北疆一带常遭草原诸部袭扰，苦不堪言。
常林虽然经年常待在农庄上不往外去，但是偶尔也会去鸡鸣山上寺庙里上香，听听肖広尧和陈世源聊聊天，说一说天下面貌，及北地百姓变化。
在农庄里，常林也常和农庄佃户一同下地干活儿，不一定能干多少，但是做农活儿使得他浑身舒坦，身子骨也越发的硬朗。
在京中的时候，常有的一些病痛，也在陈世源妙手回春之下得到了妥善的治疗，再加上常做农活锻炼身体，精神头儿倒是一天比一天好，身躯干瘦，但是气色极好，满面红光的。
武璋帝握着常林的手，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红扑扑的，心下羡慕不已。
“还是你有福气，咱啊，羡慕你这老东西啊！
当年咱和皇后就曾商议过，咱就干几年，将这大乾给捋顺溜了，就禅位给老大，然后和皇后一起去庄子上男耕女织，享受几年清静日子。
可是谁想，咱大乾遭了灾害，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咱那帮老弟兄们啊，能跟着咱一起遭罪推翻前朝，却是在大乾建立起来之后，一个个将前朝那些贪官污吏，蠹虫们的丑恶贪婪给学了个十成十。
为了咱大乾能够健健康康的发展，咱和皇后商议着，就由咱来当这个恶人，把这帮骄兵悍将统统带走，也省得他们日后为难老大。
杀贪令啊，咱一下再下，仍是杀不绝他们的贪心啊！
咱所造成的杀业啊，没能还报咱的身上，倒是让皇后和太子早早的就去了，你这老东西也诈死偷跑躲清闲去了，把咱一个人留在这皇宫里，让咱寂寞啊！
不过算你这老东西还有点儿良心，还知道回来看朕。
咱中毒了，没几天活头儿了，你啊就陪咱好好在宫里待段时日，等咱撑不住了，你也送咱一程，也全了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之情了。”
武璋帝说的煽情，但是再密道中的时候，常林已经听闻夜枭说了武璋帝这毒还有救治的法子，就是种蛊。
常林低垂了眼眸，再看向武璋帝的时候，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眼中又是泪水潺潺，改坐为跪的跪在了武璋帝的榻前。
“陛下啊，您是咱大乾的开皇，是圣君明君。您可千万不能撒手不管您的子民了，咱大乾的老百姓还需要陛下呢，所以您可千万别放弃您自个儿。”
武璋帝笑容里淡淡的透出了一抹苦涩：“咱这都成这副模样了，即使咱不舍得离开，这命数都是天定的。
鸾丫头应该告诉你了吧，咱这毒没啥希望了，就连鸾丫头也是束手无策了。
老东西，咱跟你说句实话，”
伸手轻拍了自己的肚皮，武璋帝叹息了一声：
“咱肚子里这些脏腑都衰败了，吃不得药了，吃药它们就衰败的更快，不吃药就毒发。
咱啊，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咱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咱不怕死，就是……咱不甘心啊，咱放心不下咱的大乾啊！”
说着，武璋帝的眼中也有了雾气的凝聚。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或许是因为感到了自己的命不久矣，武璋帝此刻更似一个满心忧愁的“大家长”，和常林碎碎叨念着自己一些久不曾与人说过的那些掏心窝子的话。
福泉就跪在一旁，夜枭也并没有消匿身形，就站在门口那里，看着御榻上坐着的两名老者叙旧。
武璋帝和常林这一叙，就唠了半晌，武璋帝身子孱弱，就倚靠在迎枕上，拉着常林的手。
就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苦水，终于今日有了可以倾泄之处。
越说越多，像是刹不住闸似的，竟然不管不顾的将一些旁人都不知道的辛秘和自己的一些谋划布局都说了出来。
福泉听的心中惶恐：这是他能听的吗？陛下为什么会说的这么清楚，难不成今日他们都……难逃一死？
这么想着，福泉下意识的就用余光偷眼去看夜枭。但是夜枭面上覆着半幅面具，眼眸清冷看不出丝毫情绪，福泉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常林就像是根本没有在意到武璋帝这一反常举动似的，耐着性子的听着武璋帝的讲述。
直到听到武璋帝感叹：
“咱现在还放心不下老四，你说他，这死脑筋究竟随了谁？
堂堂一个大乾肃亲王，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儿，和瑾怡丫头成亲八年了吧，你说他愣是能憋得住，就是未曾圆房。
他都二十三了，老大二十三的时候，孩子都生了三，炯儿都能默写出整篇的《千字文》了！
老二虽然说没有了烃儿，但是至少还有两个女儿不是？
他连个蛋都没有！不会是当年北伐的时候，伤到子孙根了吧？
你说，这让咱见了皇后咋说？咱没办法跟皇后交代啊！”
常林忽然面上有了笑意，攥紧了武璋帝的手，笑道：
“陛下啊，这点您可就说错了！肃王殿下可是壮硕的很，身子好着呢！”
武璋帝见常林竟然难得的反驳了自己，面上有了惊异之色：
“何以见得？”
常林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残痕，咯咯的笑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武璋帝。
武璋帝见他只笑不语，有些糊涂，推了常林胳膊一下，有些急了：
“你这老东西，别只顾着笑，你倒是说啊！”
常林见武璋帝急了，这才缓缓倾身，贴在武璋帝耳侧轻声道：
“陛下说肃王殿下连蛋都没生一个，这可不对。那龙蛋都五个月了！”
常林说的隐晦，武璋帝却是心有所感，眼中忽然一亮：“当真？”
常林笑着颔首，武璋帝也跟着朗声大笑起来。
福泉看到武璋帝和自家师父两人忽然都笑了，有些不解。
别看他就一直跪在御榻不远处，但是他却未曾听清常林和武璋帝的耳语。
倒是远处的夜枭，秘卫的耳力本身就强于众人，而他的听觉更是敏锐。纵使常林说话之声有意压低，但是他仍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笑过之后，常林又趁着武璋帝心情大好，劝说武璋帝怎么也要保重自己，要好好治疗。
又讲述了他所知道的林青鸾一直派人为武璋帝搜寻解毒所需药材、毒花、毒虫，好生的收藏着，就怕解药方子研究出来了，却因为药材、毒花、毒虫紧缺，造成延误了武璋帝解毒，再横生枝节，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年皇后娘娘身染鼠疫暴毙的事情，一直都是肃王妃心中的痛楚。
陛下啊，讲真的，当年肃王妃才多大，正是个气盛的小姑娘。
肃王殿下整日里疼着宠着，您和娘娘对他们太苛责了，难免小姑娘任性了一回，结果铸成了这般无法挽回的惨痛结果。
其实啊，肃王殿下和肃王妃，陛下心里也是有数的，他们俩哪里用陛下惩治，自个儿心里都过不去这关的。
而且吧，老奴后来有次碰到了个道人路过农庄，讨碗水喝。
陛下可知那道人是谁？”
说到道人，武璋帝能想到的，就是武璋后当年去护国寺过卫赛节，路上遇到的那个自称“紫源真人”的潦倒道人。
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武璋十年，武璋后去玉龙山护国寺遇到紫源真人的时候，据武璋后回宫后跟武璋帝的描述，武璋帝觉得那人虽然鹤发童颜，但是一头纯白如雪的发色，怎么都得像常林这般年纪。
人到七十古来稀，那么八十多岁的更是了了。
虽然贺寿时常道“长命百岁”，武璋帝身为帝王，更是被群臣百姓们称一声“万岁”，但他却知道，“长命百岁”世间罕见。
莫道“千岁”、“万岁”，古往今来又有哪个帝王当真长寿至百？
一个都没有啊！
就连百姓之中，那福德双全的老者，也大多七十、八十就是高寿，很普遍的五六十岁就已经活得挺长的了。
“不会是当年给咱皇后预言的紫源真人吧？哈哈哈……咱当初可是和皇后派人四处寻觅此人下落，可是没有一点儿消息呢。”
武璋帝这么说也只是打趣，倒不想见到常林竟然当真颔首：“就是他！”
常林这话说的倒是真的，他是真的见过“紫源真人”，在北地的时候，他常去鸡鸣山寺中，久而久之也自然听出了肖広尧就是“紫源真人”的事情。
其实那个时候，常林是有冲动想要传信给武璋帝的。不过，后来他知道了肖広尧命中有一禁忌——见君必死。
常林权衡之下，并没有传信回京。
不过，肖広尧只是不能“见君”，常林想着自己可以探听一些事情，日后若是有机会，也能直接将自己探听到的事情传于武璋帝。这样就不会让肖広尧“见君”，而他又能帮助到武璋帝，提个醒儿也是好的。
于是，常林跑鸡鸣山更勤快了，更是经常在鸡鸣山厢房中小住，也不刻意打探，毕竟肖広尧自己也是个憋不住话的，了然大师陈世源来了之后，他们二人斗嘴的时候，常林就能顺道听上那么一耳朵。
对于当初那“双凤之说”的预言，肖広尧倒是闭口不谈，只说顺应天命，自然否极泰来。
缅怀武璋后的时候，肖広尧也提及过他曾劝说过武璋后，莫要太过亲近百姓，尤其不可亲自去赈灾救济灾民。
武璋后命中由此一劫，这一劫就是死劫，是女子作祟。
还说陈世源小心眼儿，临走还给杨溯、林青鸾挖坑，生怕他们二人过的太过顺遂。日后啊，总有他求着人家二人的时候，到时候陈世源可是要以命去了此因果的。
陈世源不以为意，直言他倒是才是修得正果，功德圆满，他心甘如饴。转而去笑肖広尧，辛苦一遭，最后一无所得，只是化解了他多言染上的因果。
当然，这些常林并没有告诉武璋帝，只是说了一下武璋后和太子杨淙死因。
这些都是林青鸾极力隐瞒的，就连杨溯她都没有告诉，但是常林却是从肖広尧和陈世源那里得到了真相，这也是他们费力调查出来的。
和林青鸾的想法不同，常林认为武璋帝有知情权，毕竟无论是武璋后还是太子杨淙的暴毙，都是武璋帝心底的结。
若是不能将此结解开，那么武璋帝便会一直纠结于此。
或许不理解的人，觉得武璋帝后是对合格的帝后，但是并非合格的父母。
但合格的标准是什么？又是由谁来制定的？
武璋帝后他们只是将他们大部分的精力和爱给了他们的子民，但是他们也未曾忽略过他们的子女。
不是宠着、陪伴、惯着才是爱，虎父虎母无有爱？
没有武璋帝后严苛的要求，有意设下的重重要求，太子杨淙、怀王杨淮、晟王杨澄和肃王杨溯，哪里会长成这般优秀的人？
纵使是生来反应就稍迟常人半拍的杨淮，不也有着不俗的心机手段，性格有些弱，可下定决心的时候，也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
可以这么说，他们四个任何一个成为继承人，都不会成为历史上的那些昏君之流。
只不过，四个人中有人可以仁善治国修生养民，有人可以中庸治国富足国度，有人可以严政治国肃正律法，有人可以杀伐治国开疆扩土。
四个儿子，四种不同的大乾未来的走向，武璋帝后可谓是用心良苦。
这些，旁人不知，武璋帝后以外，就只有常林知晓。
武璋帝后其实是培养出了四个未来之君，但是他们选定了太子杨淙后，也没有将其他儿子刻意养歪，仍是将他们严格要求，培育他们成材，难道这就不是爱？
这爱，不一定是杨淮、杨澄和杨溯想要的，但却是武璋帝后能给的最好的。
而对于杨湙，虽然给了个逸王的封号，但是他所受到的教育仍旧是如他四个兄长一般严苛。不过是因为他是老来得子，是武璋帝后最小的孩子，上头又有四个兄长能为武璋帝分担政务国事，所以他得到了武璋帝后的最多陪伴罢了。
武璋帝听到常林关于武璋后和先太子杨淙死因是侦鉴司所为的说法，其实他心中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有怀疑的，不过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所以常林一说，他也能接受良好。
只是武璋帝有些遗憾，遗憾让华夫人死得太过容易了，恨不能将她挖出来鞭尸、碎尸泄愤！
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知道华夫人死得并不像武璋帝想的那么“舒服”，甚至和“舒服”扯不上半点关系。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向武璋帝进言，讲出这点。
毕竟，一提起华夫人的死因，势必会提起林青鸾。
常林深谙物极必反，他只要解了武璋帝的心结，不需要为林青鸾“邀功”，不然很可能得到的不是“功”，而是又一个“心结”了。
福泉不提，是因为他怕武璋帝会经由此事，再联想到他和肃王府关系身密切，若是再反过头来治罪他知情不报，他岂不是惹祸上身，还给林青鸾招灾惹祸？
夜枭不说，倒是这两者都有，更有一点是——他师父现在正在肃王府中，他不想让武璋帝知道了然大师还在生之事，为师父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常林劝武璋帝好生治疗身子，武璋帝留他在乾清宫小住，他也欣然同意了。
看出武璋帝疲倦的眼皮已经频频张合，常林劝武璋帝休息一下，并在得到武璋帝应允后，亲自侍候武璋帝小憩。
武璋帝休息后，福泉就搀扶着常林到一旁偏殿去叙旧，夜枭隐匿了身形守护着武璋帝。
门扉关闭之后，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的武璋帝却忽然轻声道：
“回头儿等他们爷俩儿说完话后，让福泉派人去锦衣亲卫指挥使司和春和宫把友庆和喜顺都找来，让他们也同常林聚聚。
就说是咱的意思，赏他们一桌席面儿，让他们爷四个也能好好聚聚，说说话。
明儿你找机会将朕的意思透给常林，另外告诉曲颖桓，朕同意种蛊，朕要活下去！”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但是透露出的信息量很大。
夜枭应下后，就守着武璋帝，直到福泉和常林说过了话，又将常林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间后，这才回到武璋帝的身边侍候。
夜枭将武璋帝之前的吩咐转达给了福泉。
福泉回眼看了一下还在御榻上昏睡着的武璋帝，他睡的似乎并不太安详，花白的眉毛之间有个拧紧的“川”字。
对着武璋帝深深躬身行了一礼，福泉就去安排了。
当看到未死的常林，友庆并没有什么意外。倒是喜顺惊喜的不得了，一大把年纪了，结果见到常林像是个孩子一样，抱着常林的胳膊偷偷抹眼泪。
友庆的态度始终淡淡的，不喜不悲，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客套里带着些许的生疏。
但常林也没有责怪友庆的这一态度，反倒满是安慰：
这孩子终于是熬了出来，而且也变得更加的细心了。
当晚师徒爷四个一起喝了两杯吃了一餐，四人并没有因为武璋帝赐宴，就放开了海吃猛喝，享受这桌席面儿。
多年来在宫中侍候养成了许多的习惯，每人喝了三小杯酒就放下了酒杯，改为饮茶。
就算闲谈，也不聊主子的事情，只是讲了一下各自这两年过得如何。
次日，常林一大早便醒了，和福泉一同洗漱后，有心想要一同去侍候武璋帝，却被福泉婉言拒绝了。
“师父，陛下现如今身子孱弱，不堪早朝，已经称病三日，不曾临朝了。”
“朝中众大人们都是什么反应？”常林随口问了一句。
福泉想了想：“都很担心陛下，这两日早朝，我去宣布免朝时都会追问好半天。”
而后又压低了声音，道：“我看朝中那些平日里和怀王走的比较近的大人们，似乎有什么想法，急吼吼的总是提议想要请怀王回京主持大局。
晟王的那伙儿人倒是明白，现下晟王殿下正在战场上和擦合台、卫拉特联军对峙着，脱不开身，没有太大的动静。
这场大战是陛下精心筹备了多年的，陛下誓师大会上曾经让亲王们立誓——草原诸部不逐，誓不还京。
可见陛下到底是有多重视这次北征，倘若是个明白的人，也不该在此时吵着让亲王们回京，毕竟亲王们出征可是陛下的旨意。”
听到福泉这般条理清晰的去分析，常林感到很是欣慰，满意的颔首。
“这些年来，没有师父在旁盯着，你也做的很好。”
得了常林的这一声夸奖，福泉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瞬他就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
这也是在宫中待久了所养成的习惯。
身为奴才，没有自己的情绪，有的只是响应，或是配合主子的情绪。
等到福泉离开后不久，常林正在小太监的侍奉下用着早膳，结果就见到夜枭凭空出现在眼前。
常林虽然吓了一跳，但还好他定力比较好，情绪把控也很稳，面上和眼神中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而且，他很快的就露出了一脸和善笑容，询问夜枭可曾用过早膳，若是未有用过，那就一起吃吧。
说着，常林就让小太监添付碗筷。
夜枭刚想拒绝，他向来极少在外人面前饮食的，尤其他面上常年戴着半幅银质面具，用餐的话不是很方便。
但是常林面上那和善的笑容，却让夜枭不想拒绝他。
用餐时，夜枭一直偷眼打量着常林，常林咽下了口中的粥，笑着对夜枭开口：
“你好像有话想和我说，没关系的，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夜枭本想拒绝，但是看到常林带着鼓励的眼神，他又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了。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斟酌着开始说：
“是陛下……”
武璋帝在听了曲颖桓的话后，知道了龙千雅身上那百毒不侵的灵蛊竟然是可以取出的。武璋帝也是很犹豫的，因为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再也睁不开眼睛。
但是想到大乾现如今的状况，还有一堆事情他还没有处理完，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龙千雅的灵蛊若是能够成功的种在武璋帝的身上，那么武璋帝也会长时间的陷入昏睡之中，可是这个时候却是需要有人能够代替武璋帝，成为他隐瞒此事的替身。
不过武璋帝自身的气场和习惯有别于他人，若是随便找个人来顶替，武璋帝也不放心。
常林这个时候回京，武璋帝自然大喜过望。
要是论天下除了武璋后外，还有谁最了解和熟悉武璋帝的，就连他曾经最好的兄弟许睿、刘和、唐炳辰都要排在两个人之后。
这两个人，一个是已经过世的节国公李载垕，他是天生善于揣测，又对武璋帝的脾气性情花了大把的时间琢磨研究，所以很是了解。
还有一个，就是陪在武璋帝身边几十年的常林。他是武璋帝的近随，侍候了武璋帝几十年，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甚至比武璋帝还要了解他自己。
若是由常林来成为这个替身，武璋帝确定常林绝对不会让他失望，更不会被那些大臣看出破绽的！
而且，常林要做的，只是代替武璋帝上个早朝。
武璋帝无法保证自己一旦种上了灵蛊，醒来的那个时辰是否就是早朝的时间。
但是武璋帝若是迟迟不能早朝，一再不去早朝，文武百官肯定会生乱的。
而这点，正是武璋帝不愿见到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