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连锁效应
三个姑姑自打卫勇侯府三位小姐进门后，便一直用心的打量着她们三个，那审视的目光，就像是射线一样狂扫。
林青鸾却发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
那陆姑姑和白姑姑都在细细打量着林青雀和林凤瑶，对自己的注意却少的可怜。
可唯独那坐在最下首的尚食局司膳司的崔姑姑，她略显过分丰腴的体态，那笑起来小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脸上却始终带着和善笑容。
崔姑姑的视线，一直锁定在林青鸾的身上，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看过林凤瑶，不过却像是在确定人选一般。
冲着崔姑姑露出了个甜甜笑容，林青鸾不露痕迹的在身侧悄悄比划了个“四”，却见崔姑姑那眯成缝的小眼睛忽然闪过一抹精光，而后对自己笑得更是热情了。
林青鸾便知道没错了！
这个看上去白胖白胖，像个弥勒佛一样笑容憨态可掬的崔姑姑，就是杨溯给她送来的“帮手”！
没错，就是帮手！
昨儿茯苓忽然替杨溯传话，说是皇后娘娘有意给她们姊妹三个挑选训导姑姑。问她想要什么样的训导姑姑？
林青鸾想了想，为了给自己一身医药本领找个幌子，便说要个懂医或识药的。
她本以为杨溯会从尚食局司药司寻摸个人，却不想虽然是尚食局的，却是个司膳司的姑姑。
看崔姑姑这一身膘肥体胖，满脸和善，林青鸾怎么也无法将她与那懂医识药联系在一起。
但她想，这崔姑姑一定厨艺很好，不然也不能将自己喂的白白胖胖，她可是要比那精瘦干练的陆姑姑、娇小玲珑的白姑姑，两个加起来都还要多些分量。
圆圆的脸，肉肉的手，林青鸾很难想象她制作出精美的御膳模样。
既然是由姑姑来选小姐，那么三位夫人也不便开口提醒什么。只能闭紧了嘴巴，等着最后的结果出来。
三个姑姑都是正六品的女官，相互之间在提问前，总是要相互推诿一下，以表示对彼此的尊重。
而陆姑姑和白姑姑也是这般做的，却不想在推诿到崔姑姑这里时，她却笑眯眯的说：
“既然白姑姑和陆姑姑都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神尼玛不客气了！
不顾陆姑姑和白姑姑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崔姑姑笑着问林青鸾：
“四小姐，你喜欢吃吗？”
别说林青鸾，在场众人都被她这一问，给问懵了！
什么叫你喜欢吃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
请你是来府上作为小姐的训导姑姑，不是让你来找吃货的！
可接下来，林青鸾的回答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姑姑是打算将鸾儿喂养的如您一般……呃，很显富态？”
崔姑姑闻言登时兴奋的点头：“正是，四小姐可愿意？”
林青雀还好，可是林凤瑶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嫌恶表情了。
将一个侯府小姐喂养成她这般臃肿，这崔姑姑的爱好太过于怪异，真是不知她所云为何。
可林青鸾却是笑了。
“若是鸾儿愿意让姑姑将鸾儿喂养如姑姑一般，姑姑可否施展高超厨艺，让祖母和鸾儿爹爹多进膳，让她们可以身体康健呢？”
这奇怪的对答，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霍氏却是眼前一亮——
没错，若是有了这么一个精通御膳的教导姑姑，无论她教导功力如何，可是若能让三子多进食，保持良好的胃口，那么也是有益于他身体康健的！
这鸾姐儿当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啊！
“听闻三爷常年服药，想必口中寡淡，常会食欲不振。
别的不好说，这膳食一块，我可是尚食局数得着的，保管将他也能吃得白白胖胖！”
林青鸾与崔姑姑更像是对暗号一般，她们俩能听懂彼此的意思，可是旁人听到耳中却觉得有些荒谬。
一个病秧子，靠食补，即使吃得白白胖胖，也是个病秧子，有什么区别吗？
倒是霍氏和刘氏都眼中闪过欣喜的光彩。
霍氏是因为听出了一点儿意思，而刘氏则是因为觉得，若是三爷林雍骐能吃胖些，身子或许会更好一些，不会如现在这般孱弱。
林雍骐常年进药，就连郎中也说：药补不如食补，三爷脾胃太弱，若是能多吃一些，会更有益于身体康健。
近日，三爷因为得了林青鸾这个女儿，已经胃口大开。不过也只是比平日多用了两三口，食量甚至不若林青鸾这个五岁的女童。
“那姑姑便选鸾儿吧，鸾儿以后定会好好听姑姑的话，乖乖与姑姑学习。”
明明是被另外四个所“嫌弃”的二人，结果却因为这一出，反倒感觉像是她们二人一见如故，将其他两个姑姑和小姐们给淘汰了一般，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霍氏见状，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克制住了。
略带微笑的向二人道喜后，又嘱咐了林青鸾两句，让她日后好好听崔姑姑的话，并敬重姑姑等等。
林青鸾都乖巧的应下了，而后就被崔姑姑拉着同坐。看其他两位小姐，被白姑姑和陆姑姑挑选，摆明了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陆姑姑和白姑姑各向林青雀和林凤瑶两位小姐提问，对于她们的礼仪、修养、学识和心智都有了初步的了解。
陆姑姑自然是选择了二房的嫡女林凤瑶，而白姑姑则是坚持了本心，选择了林青雀，倒是没有出什么乱子。
霍氏在三个孙女都有了训导姑姑后，又叮嘱了一番。
而后，让大丫鬟春香，将那放置了三件精美金饰的托盘捧上前来，让三个孙女挑选。
一只纯金打制的金锁，一金镶玉压裙，还有一只羊脂白玉镂金手镯。
这三样首饰两件带玉，一件纯金，价值悬殊较大，可是同样的都雕有凤纹！
为何会有这般差异？
又为何价值悬殊，如此之大呢？
林青鸾前世毕竟是做过皇孙妃和皇后的，她可不是那不识货的人。
这三件金饰，唯独那金锁看上去只是精美了些，价值却是最低的。
另外两件，看上去自然是那有着大块羊脂白玉的镯子，更显得贵重些。
可那金镶玉的压裙，络子是用金丝线编出，上面镶嵌的小叶紫檀沉香木珠，羊脂玉块虽不大，却是远比那玉镯价值更高！
武璋后如此，究竟是何用意呢？
挑选金饰时，林青鸾低眼沉思，却又好像是在谦让两位年长的姐姐。
林青雀自觉年纪稍长，也礼让两个妹妹。
结果，最后却是林凤瑶成了第一个选择的人。
她在手镯和压裙上犹豫了一下，最后伸手取了那手镯。
见林青雀还要礼让林青鸾，江氏有些着急。
可是，尤妈妈在她背后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林青鸾拿起那金镶玉压裙时，江氏的眼睛似乎都要冒火了！
刘氏也有些惊异她的反常，要知道，以前老夫人霍氏每有赏赐，她总是礼让，绝不会如此的！
就连霍氏都微微拧眉时，却见林青鸾将那枚压裙挂在了林青雀的腰间。
“如今姐姐正是需要这压裙的年纪，鸾儿还小，还想再跑跳两年，可不想日日戴着它被约束着。
好姐姐就选这个吧，把金锁让给妹妹，可好？”
说罢，林青鸾又拿起那小巧的金锁，跑到霍氏的面前，似撒娇般央求霍氏为其戴上，还问她好不好看？
等到从康安斋离开，回到景春居后。
林青鸾吩咐夏香带着白芷和两个小丫鬟，去为崔姑姑收拾厢房，自己则是笑眯眯的看着崔姑姑。
“姑姑有什么要同鸾儿交代的吗？”
茯苓为林青鸾上了茶后，便守在了门外，防止有人打扰，或是偷听二人的谈话。
看着林青鸾面带微笑，但是眸光却犀利深邃。
崔姑姑终于收起了面上的笑容，严肃了起来：
“这三样凤纹金饰，是皇后娘娘对侯府三位嫡女下的小定。
金喜姑姑已经从府中老夫人手上，将三位小姐的生辰八字要去，带回了宫中。
陛下虽不信那紫源真人的预言，但是府上三位小姐名讳中都带凤种，陛下不愿让小姐们旁落他家。
且……皇后娘娘已有身孕！”
崔姑姑的确是杨溯为林青鸾找的“帮手”。
她看上去不显山露水，但是实际上却是个有大本事的！
只是为了竞争尚食局尚宫一职，她落了下风，在尚食局被构陷，承蒙杨溯为林青鸾寻那懂医识药的训导姑姑时巧遇，并为之解围。
杨溯知道她有一手制药膳的绝活，便设法让她成为了被送去侯府的训导姑姑。
杨溯点明，她日后的前途在林青鸾身上，若是好好照顾，忠实不叛，自会安度余年。
他是以亲王之尊，向她保证的！
其实杨溯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对林青鸾这个小丫头上了心，没由来的会听她的，按她的意愿行事。
分明他只想做个肆意逍遥王爷，等到了年纪再入军中历练，长大后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为大哥镇守边疆，甚至是开疆扩土！
可林青鸾让茯苓带话给他，说他是她的“靠山”，便须得充实自己，不断强大自身。
他便每日在大本堂学习，纵使不喜欢那些八股儒学，还是勉强自己努力听讲、学习。
文治武功力求上进，较之往日更为刻苦努力。
她说需要一个懂医识药的“帮手”，他便亲自为她打探，并瞅准时机动了手脚，将人送进了卫勇侯府。
好在林青鸾没有跟他什么过分的要求，都是一些他觉得有些“小困难”，却不至于办不到的。
所以，杨溯是纠结着，努力着，却又深感奇怪着的，度过他的每一天。
林青鸾单手叩击着桌面，似是无意的问崔姑姑。
“姑姑，这三样金饰可是由金喜姑姑亲自挑选，一路送到侯府的？”
“的确，金饰自尚功局取来后，我们便直接来了侯府。”
“中间可有人曾接触过这些金饰？”
“不曾。”
见崔姑姑回答的如此斩钉截铁，林青鸾将金锁摘下，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推给了她。
“姑姑懂医识药，那便看看这金锁上可有不妥之处。”
崔姑姑有些疑惑的拿起了金锁，而后仔细的检查了起来，良久之后忽然瞪大了双眼！
“这……”
林青鸾点了点头。
“我也识药，之所以让殿下寻姑姑来作为训导，只是为了帮我打个掩护。
这金锁上附着了前朝禁宫秘药，梨落！”
何为梨落？
崔姑姑等人，都是前朝元牧皇宫的女官。
被许国公打下燕京后，作为俘虏从燕京皇宫带回的应天，后又被充入皇宫当值。
可谓是两朝的女官，她们自然是知晓许多外人不知的宫闱秘辛。
这“梨落”在元牧朝被列为禁药！
因为它可致女子胞宫受损，从而造成不孕。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可经由皮肤，或是内服的方式毒害人体。
短暂的接触，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甚至不用多做什么，多食用绿豆汤都能解毒。
可是若要长时间接触，可致人不孕，剂量过大，可使女子胞宫萎缩，最后脱落！
此毒药邪恶的令人发指，所以才会被元牧一朝所禁！
而大乾朝，武璋帝并无后宫，所以“争宠”便是无稽之谈。
可为何会再现“梨落”？
还是出现在皇后娘娘赐予的金饰上呢？
崔姑姑不知，可是林青鸾却是有些头绪的，只是她并不能明说。
“姑姑，可有办法解毒？”
崔姑姑点头，而后报了一串药名，只要用这些药材熬制药水浸浴便可解毒。
林青鸾吩咐茯苓偷偷出府去，将这些药材弄回来。又让崔姑姑去做了些清热解毒的糕点和饮品，送去了各院。
她微扬唇角，自袖袋里取出了一只金镶玉压裙，赫然就是林青雀的那只！
心里暗叹：自己还未长大，却是这宅斗宫斗一起上了，莫不是她重生一回引起的连锁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