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庶不擢嫡
林青雀那条金镶玉压裙，是林青鸾有意给她系了个活扣儿。趁她离开康安斋时，让茯苓趁机顺走的。
其实当林青鸾刚回到江氏的棠雪院便发现了压裙的遗失，急得不得了，当即便想回去寻一寻，却被白姑姑给制止了。
“大夫人，青雀小姐，此事万不可声张！
那压裙乃是御赐之物，若是让人知晓被青雀小姐遗失了，保不齐会有人利用大做文章。
还是让尤妈妈带着两个信得过的丫鬟，为老夫人送上些消暑之物，趁机沿着路径重新检查一番。
若能寻到，是好事，若是寻不到……
此事也必须保密！”
江氏有些犯了难：“可是老夫人叮嘱了，为了感念皇后娘娘厚恩，那压裙可是要随身佩戴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
白姑姑闻言却笑了：
“大夫人莫不是忘了我出身尚功局司珍司？
那三件金饰虽不是我亲手打造，但是我却能仿做出一模一样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氏这才恍然大悟，双手合十，口中直念“老天保佑”。
又赶忙照着白姑姑的吩咐，让尤妈妈带人明着去给霍氏送消暑的甜汤，实则重新走上一遍棠雪院到康安斋的路，仔细查找是否遗落某处。
来回找了两遍，均未寻到。
虽然白姑姑说自己可以做出一模一样的，可是林青雀的面色仍是不妥。
就在这时，茯苓带着刚做好的绿豆糕和绿豆甜汤来了棠雪院。
“崔姑姑做了消暑的甜品，四小姐说请长辈和姊妹们，都尝尝姑姑的手艺，再给些评价。”
茯苓将精巧的竹编食盒打开，将里面的绿豆糕和绿豆甜汤都拿了出来，眼巴巴的瞅着大夫人江氏和林青雀。
虽然此刻，她们并没有什么胃口，可是却怕被看出什么。只得强打起精神，吃了一块糕点，喝了几口甜汤，然后用略显勉强的笑容，对崔姑姑的手艺夸赞了一番。
直到这个时候，茯苓才笑盈盈的走到了林青雀的身侧，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小巧的匣子，递给了她。
“青雀小姐，以后可千万小心，幸亏是奴婢捡到了。
不过，奴婢没第一时间送过来，是因为上面的络子被弄脏了，奴婢就给您清洗了下，您莫要见怪。”
林青雀闻言有些不解，可是当匣子一打开，她脸上立马绽放了笑容。
“竟是让你捡到了？在哪儿捡到的？”
白姑姑见到匣子里的金镶玉压裙，眼中露出了怀疑审视的神色。
这络子用了金线混合，岂是那么好拽掉的？
还没有惊动林青雀，所以白姑姑自然会怀疑那为林青雀戴上压裙的林青鸾。
怎么就这么巧，还被她的丫鬟捡到？
茯苓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其实吧，也是怨我们四小姐。她没用过这压裙，所以给青雀小姐挂上压裙的时候，打成了活扣。
这压裙是奴婢在给老夫人送糕点的时候，在游廊边上草丛里看到的。
不过……您也知道，那里靠近鸟笼，有些脏污……”
其实，茯苓这个解释很是牵强，但是却挑不出什么太大的毛病。
终归是压裙送回来了，江氏也懒得计较太多。林青雀更是欢喜失而复得，所以也没挑刺儿，赏了茯苓二十文铜子儿便让她回去了。
白姑姑倒是觉得江氏的表现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自宫中可也打听了有关卫勇侯府的事情。自然知道这侯夫人江氏嘴巴尖酸刻薄，没什么本事，被弟妹和婆母管家，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评价。
却是不想，如今这一件事情却让她有所改观。
江氏倒也明白白姑姑的心思，对她笑了笑。
“姑姑是打从宫里来的，想必在来府上之前，也听说我这侯夫人不少传言吧。”
白姑姑倒也没有避讳，点头承认了。
“略有耳闻。”
这是她同江氏的坦白局，她虽是武璋后派来的训导，但是她很明白武璋后的意思。是想好生训导侯府大小姐，毕竟那日后是要给皇长孙做皇孙妃的！
这婚约是陛下当初亲口许下的。陛下看重卫勇侯，自然不会反悔。
除非卫勇侯不堪重用，或是犯了大错，不然婚约是必然有效的！
上一世武璋帝也没想过赖账，只不过林雍骢枉死，卫勇侯府的势力不再。
所以，这皇长孙杨炯和林青雀的婚事，才会被武璋帝含含糊糊的换成了皇三孙杨烨。
又因为杨烨与林青雀年龄不符，所以赐婚的圣旨，并未详细说明是林雍骢的女儿，而是用了卫勇侯府之女。
他想着怎么来说，给了个正妃的位置就当弥补了，至于嫁过来的是嫡是庶，他都不勉强了，这诚意可算够了吧！
当然，武璋帝没想到的是，林雍骕居然真敢将自己的庶女嫁进皇家！
可是，当时林雍骕已经位至丞相，又因为嫁给杨烨的是林青鸾。
武璋帝只惦记生死未卜的四儿子，恨毒了朝秦暮楚的林青鸾！
所以，才有了上一世的刻意针对。
若不是有杨溯一直从旁维护，林青鸾和杨烨才不能撑过那七年，最后还让杨烨登上了宝座！
江氏笑道：“我这人脾气的确好不，不过也是被我那二弟妹给逼出来的。
她未入门前，我们这一大家子，也是相亲相爱的。虽然可能规矩礼仪差了些，但也不是那不懂礼节的人家。
我自幼便由老夫人一手抚养成人，后又嫁给了大爷，生了一子一女。
就算老夫人做主给大爷纳了古姨娘，我也未曾苛待过她和鸽姐儿半分。
只是这李氏进门后，一开始还能处处。后来我就发现她将我当陪衬，还总是有意无意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诋毁我，破坏我在外人眼中的形象。
这不，之前是让她给得逞了。咱们府中的掌家权一直是在老夫人手里，后来因为我被她陷害，失了管家权，她倒是接手了。
我就发现，我这名声啊，在咱们应天府可是越来越差了。
所以，你说我对她能有好脾气？
后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除了老夫人和大爷，我对谁都没个好声气，纵使是我一双儿女，也是如此。
不过，他们都知道，除了针对李氏是真的，其他人，我对他们绝没坏心思的。”
白姑姑犹豫着开口：“那四小姐，听闻原是二房庶女……”
江氏点了点头。
“姑姑消息果然灵通！
不过姑姑或许不知，我那侄女鸾姐儿也不容易。
还有一点，鸾姐儿长得肖似我那红颜薄命的大姑子，老夫人可是稀罕的不得了。
只要老夫人喜欢，鸾姐儿对我们大房也没什么坏心思。我这个长辈，又何苦与一个小辈为难？”
白姑姑这才满意的点头。
“侯夫人所言极是！倒是我多虑了，四小姐年纪尚小，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更况且，就连侯夫人也不知这金饰的意义呢。”
这话可把江氏说懵了：“什么意义？”
白姑姑笑道：“侯夫人可知，为何这三样金饰，二者有玉，而唯独四小姐所选那金锁为纯金？”
江氏连连摇头，她自然是不知的。
可是怎么听着白姑姑的意思是，那金锁是指定了给林青鸾的呢？
江氏未问出口的问题，林青雀却是问出来了。
“姑姑，依您所言，那金锁便是指定要给四妹妹的？”
白姑姑点头：“没错，虽然皇后娘娘让你们姊妹三人随意选择，但是实际上这三样金饰，都是有指定送给三位姑娘的。
即使姑娘们没有依照皇后娘娘所想那般选择，我们三人也会负责让它们各归其位。”
“那……现在这选择，可是娘娘心中所想？”江氏问道。
白姑姑颔首：“丝毫无差！”
“老天，这里面还有什么说头吗？”江氏询问。
白姑姑摊手向林青雀讨要了那压裙，而后缓缓道来：
“看上去凤瑶小姐所选的玉镯，貌似最为华丽贵重。
可是实际上，三样金饰中最为贵重的便是青雀小姐这个压裙。
此压裙所选用的是羊脂白玉镶金，这打成络子的红绳，乃是以金线九根裹红蚕丝精制而成，络子上作为点缀的木珠，乃是用小叶紫檀沉香木细细雕琢，总共使用了二九之数。
所以这一压裙实际上价值上万两黄金！”
江氏和林青雀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这看上去只是较为精美的压裙，竟有如此之高的价值！
心里又庆幸那茯苓丫鬟不懂这价值，不然即使是林青鸾也会动心想将它昧下吧？
并未察觉，江氏竟然将心里话小声嘀咕了出来，林青雀和白姑姑都无奈的看着她哭笑不得。
白姑姑摇头：“除非这压裙永不面世，否则谁也不敢这么干的。
因为这世上仅有一件，它本身也有着特殊的意义。”
“什么意义？”
“这是陛下和娘娘赐于青雀小姐的信物，意在聘小姐为皇长孙妃。”
“啊？”
江氏和林青雀都瞠目结舌，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这般用意！
“青雀小姐与皇孙早有婚约不是？夫人和小姐又何必如此惊讶？”
白姑姑倒是被她们娘俩这一反应给雷到了。
“那个……大爷之前也有说过。但是，自打陛下登基后，从未再提，所以我们还以为……”
江氏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白姑姑晌然：“夫人以为陛下已经忘却了，是吗”
江氏连连点头。
白姑姑笑道：“陛下身为天子，自然是一言九鼎的。
或许，之前是太过忙碌，且青雀小姐与皇长孙殿下都还年幼，所以便未曾提起。
不过，夫人应当相信，陛下和娘娘是言而有信的，定然不会出尔反尔。
所以，青雀小姐，这也是娘娘派我等来府上训导三位小姐的目的。”
唯一留在房内侍候的尤妈妈，却是听出了些旁的意思来。
“老奴斗胆，敢问白姑姑，皇后娘娘派了三个姑姑来侯府，莫不是……”
白姑姑点头：“正是，青雀小姐和凤瑶小姐为皇孙正妃，而青鸾小姐则是肃王侧妃。
所以这三样金饰，两件有玉，一件纯金，正是有此意义。”
江氏听闻自己府上将有三个女儿被皇家聘下，起先是兴奋的！
可是后来回过味儿来，又有些不太舒坦：“这二房怎得出了两个……”
白姑姑哑然失笑：“青鸾小姐现下是三房的嗣女，也是嫡出的小姐了，不是吗？
便是不能算作二房的小姐了。”
江氏很想说，她倒宁愿是那林凤瑶当妾，让林青鸾为正。
可是她能说吗？
她身为大伯娘，虽然李氏与她不对付，可是林凤瑶却是个孩子，还是正儿八经的二房嫡女，她哪里又能这般刻薄？
就在江氏纠结于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时，倒是尤妈妈又一语中的。
“皇后娘娘聘下三位小姐，可是与……与那预言相关？”
白姑姑倒是挺惊讶尤妈妈反应如此灵敏，待看到江氏和林青雀都用一双求解的双眼看向自己时，犹豫了片刻，才轻轻颔首。
“虽然娘娘并未明说，我等只是猜测，但应当便是如此。
倘若陛下与娘娘并不如此思量，也不会连聘府里的三个小姐。
只是此事，我等心里明白便是了，莫要宣诸于口，待到陛下亲自下旨赐婚，才能令众所周知。
现下开始，青雀小姐须得认真听从我的训导，待到小姐及笄，我也会陪小姐一同返回宫中。”
白姑姑心里想的是，倘若太子顺利继位，那被封太子的便是现如今的皇长孙杨炯，林青雀才是“正凤”！
她和陆姑姑、崔姑姑都是被皇后娘娘亲自交代过的。
要好生训导三位小姐，定然不能让她们品德方面有丝毫差错！
三位小姐中，唯有凤瑶小姐是配给嫡出的二皇孙，还是庶出的三皇孙未定，其他两位小姐都已经给了准话。
但是，这唯一的变故也就在林凤瑶的身上了。
倘若配给了二皇孙杨炜，那未来便有了未知，须得她们竭力相对。
若是配给了三皇孙杨烨，那么便没了这么多顾虑。
毕竟，庶不擢嫡，可是陛下亲自定下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