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宁平知陡然一僵，抬头正对上顾烨愠怒的眼睛，顿时头皮发麻，无比心虚：“顾、顾真人，你醒了……”
他强笑：“这法子还挺管用的……”
顾烨眸色已泰半恢复正常，只余眼睫沾染了些许风雪，残留着霜白之色。闻言，顾烨下颌线条绷得紧紧，微阖了双眼不再看他。
宁平知立在原地，正不知所措，却见顾烨忽然拔出了插在冰上的长剑，霎时间风息雪止，四下安宁一片。恍惚间，宁平知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外门灵田里的虫鸣，待细听才知原是远处山上传来的骚动。
风雪可以说停便停，然积雪陈冰却不能即刻消融，宁平知此刻才觉出砭肌刺骨的寒冷，不禁打了个冷战，试探开口：“顾真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见顾烨身形猛地一个踉跄向前栽去，宁平知一惊，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脚下却忽然一滑，向后仰倒——
系统那毫无感情的平板声音在此时响起：
【道具乾坤珠剩余时间：0秒】
【时间已到，无视环境效果消失】
【友情提醒，请宿主小心脚下，不要滑倒……】
猎猎冷风从耳畔拂过，夜空里硕大的满月一点点进入视野，显出全部轮廓。
宁平知抱着怀里双眼紧闭人事不知的顾烨，一头栽倒下去——
……
山泉鸣幽涧，月影惊枝鸟。
一只褐皮松鼠抱着果子在树梢间蹦跳，忽然驻足歪了歪头，一跃来到树下，睁大黑豆似的眼睛，围着躺在厚厚落叶上的不速之客转来转去。见那人一动不动，试探着伸出毛茸茸的尾巴在那人脸侧挠了挠。
忽然，地上穿蓝衣的青年猛地睁眼坐起了身，松鼠吓得吱吱乱叫，瞬间窜入了深林中。
宁平知抓了满手的枯枝败叶，他低头看了看，又抬头望了一圈四周，半晌坐在原地，愣愣回不过神。片刻后记忆回笼，猛地站起身，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宁平知扶着树干，一阵眩晕：“系统，你在吗？”
【宿主，我在。】
“这是哪里？”
【方才宿主和男主一起摔下了掌门居所后的悬崖，如今应是在摧澜峰后山。】
掉崖了？宁平知下意识活动了两下，除了身上略感酸痛之外，并无其它不适，只是一身外门弟子服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左袖上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后背与其它各处也有割破的痕迹，说一句衣衫褴褛毫不为过。
宁平知无奈一叹：“既然顾烨和我一起摔下来，他这会儿在何处？”
【应离宿主不远，宿主可在周围寻找一下。】
宁平知认命地开始找人，一边走一边翻草丛，间或喊上一两声顾烨的名字，果然没走多远，就在不远处的河流浅滩上，看到一抹白影。
“顾真人——”宁平知隔空喊了一嗓，见那抹白影一动不动，干脆撩起袍角，深一脚浅一脚地淌过浅滩上的水洼卵石，向那处走去。
“顾……”已到近前的宁平知正要开口唤人，忽然一怔。
他呆愣地看着眼前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少年，下意识转身。
【宿主你没找错，根据检测，他就是男主顾烨。】
宁平知：“……你说他是谁？”
系统耐心重复：【男主，顾烨。】
“他明明是个小孩子！”
【考虑为灵力失控的反噬，让男主变成了幼时形态。】
宁平知依旧觉得不可能，一回身蹲在那少年身边，仔细打量。
潺潺的河水自卵石间流淌而过，波光糅杂了月色，随着漂在水中的白色衣袂浮动，少年披散的黑发也如水藻一般在水中散开。一张小脸苍白似雪，更衬得眉睫漆黑，双眼却始终紧闭着。
虽然觉得他与顾烨有几分相像，但宁平知仍有些拿不准。就在这时，余光里草丛间的一物忽然吸引了他的视线。
宁平知狐疑地拨开草丛。
只见一把通体洁白的长剑，正安安静静伏在草叶中。
宁平知喃喃自语：“还真是他……”
浅水中的少年忽然颤了颤眼睫，睁开了双眼。
宁平知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喉间顿时一紧：“顾、顾真人？”
白衣少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宁平知被他看得心里打鼓，正欲往后退些，却忽然听到一道清亮稚嫩的嗓音：“你是何人？”
宁平知倏然一愣。
白衣少年已经坐起了身，他看了看周围，小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我怎么在摧澜峰？我不是……”他忽然顿住，抬头一望天际圆月，猛地窜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耳朵，一番查看后顿了顿，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
小少年面无表情，宁平知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紧张。
见少年蹙眉，宁平知立刻道：“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从这里路过，看到你躺在这里，好奇才来看看……”
白衣少年绷紧了小脸：“你刚才叫我顾真人。”
宁平知一噎，听他一板一眼道：“元婴期上方能得人一声尊称，我如今刚入结丹期不久。”他瞄了眼宁平知，“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宁平知一阵语塞。
少年又道：“你是外门弟子？”
宁平知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弟子服，只能点头。
“但我不曾离开过内门，你怎会认得我？”少年木着脸。
宁平知答不上来，便见眼前人立时露出警惕的神色。少年拾起一旁的长剑，捏诀蒸干了半湿的白衣，将剑负在身后转身就走。
“等等……”宁平知立刻追了上去，少年步伐分明不快，却很快将宁平知甩在身后，白衣一闪，倏忽消失在暗蓝的山谷之中。
宁平知追了一段，不得不停下来，靠着树喘息不止：“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我们刚见过，他怎么像是不认得我？”
等了片刻，系统才回应道：【据书中所写，男主顾烨入金丹期时是十岁，从刚才情况看来，男主可能不仅是身体变小了，记忆也回到了那个时候。】
宁平知顿觉头疼，一时不知顾烨变小与他强行将人唤醒是否有关，若是陆离等人知道顾烨变成了这副模样，肯定少不了找他问话。
宁平知：“他现在在哪儿？可还找得到？”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男主并没有走太远，还在山谷里。】
宁平知无奈：“山谷这么大，我怎么找？”
叮——
一声提示音忽然响起，系统道：【是否支付500积分购买道具“寻踪蝶”，道具为一次性物品，找到目标后消失。】
宁平知忍不住道：“你不是知道他在哪，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
系统不说话了。
宁平知感叹了两句奸商无处不在，狠心选了购买。积分瞬间减去500，余下700明晃晃挂在积分栏上。不过一天一夜，3000积分已经所剩无几，宁平知十分肉疼。
一只银色蝴蝶凭空出现，蝶翼萦绕着点点荧光，扑闪一下便簌簌掉落。它绕着宁平知转了一圈，向山谷里飞去，宁平知忙跟上。
银蝶优雅地扇着翅膀在前方引路，于幽暗的山谷间曳出一道灿烂弧光。宁平知跟着它七拐八绕，河道渐宽，潺潺流水声越来越响，不远处隐约有瀑布的轰鸣。树梢草叶上有的还挂着雪霜，地上亦有未融化的冰凌，空气里也还残存着些许冷意。
不知他掉下来后昏迷了多久，然此时天还未亮。
前方的银翅蝶忽然加快了速度，一头栽进了茂密的树丛之中。宁平知紧跟两步上前，拨开树杈草枝，眼前豁然开朗。
山崖下，河水畔，白衣少年坐在空地上，手捧一条大鱼送到嘴边，正低头去啃，见到突然出现的宁平知顿时眼神惊慌，手下一松，那条鱼竟一个鹞子翻身窜了起来，尾鳍在少年侧脸上用力一拍，扑通一声跳回了水里！
少年一脸茫然，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
片刻后，抬头盯住了宁平知。
宁平知浑身一紧，登时僵在原地，进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