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可追7
简单用过早饭,长生带领四五十名同乡准备离开小镇回去寻找亲人。
奚清送行到城外,还是有点不放心,说道:“风险是有的,我再护送你们一路。”
长生连忙制止他,笑道:“可千万别,镇子里更需要你们守护,我们手里都有武器,再说现在是大白天怕个啥?天黑前我们能赶回去的,恩公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哥该着急了。”
奚清对外谎称凌云是他哥,所以大家都以为这两是亲兄弟。
奚清叮嘱他道:“那你们一路小心,有事就把我送你们的符拿出来用,用法都跟大家演示过了,很简单,绝对灵验。”
长生点头,和众人一同拜谢:
“恩公,有缘再见了。”
“一路平安。”
奚清与他们挥手告别,转身时正见凌云站在身后不远处,朝他一抬眉。
他吃完饭后气就已经消了,这会跑过去手肘捅了一下凌云胳膊,不问自答道:“我说送他们一程,他们拒绝了。”
两人慢悠悠回城,凌云说:“走了好。”
终于能好好说话了,奚清不带任何恶意,问道:“你跟他也有仇吗? 咱们才刚认识一天,说说他又是如何惹到你的?”
凌云负手道:“此人狼子野心,不是善类,看不出来我是为你好吗?”
有时候奚清觉得凌云说起话来就像他师父,唠唠叨叨张口闭口“为你好”,在人多的场合偏偏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样。
“再大的野心,不给他机会就没事了。”奚清侧目看他,说,“那宋大哥呢?他又怎么惹到你了?”
凌云嗤笑一声,轻描淡写道:“还要我说吗?宋家没一个好人。”
“行,就你一个人是好人,我们都是恶人,行了吧?”奚清不想再跟他吵起来,也轻飘飘撂下这一句走了。
为了保持一个好心情,他决定给自己找点有意义的事干,于是进了城就跑去街头吆喝:
“来来来,免费的平安符咯,驱邪祟,辟妖魔,百试百灵,不灵可以来找我啊。”
闻说能辟妖魔,百姓们噼里啪啦都围了过来争抢,奚清众星捧月般被堵在最里层:“慢慢来不要抢,份额有限,一户只能拿一张……”
吵吵嚷嚷的人群中,有人问道:“恩公,这个要怎么用?”
奚清答道:“放身上,贴床头,拿去镇宅都可以。”
又有人问道:“一张符就能保一户人?”
奚清一边分发,一边微笑答道:“鬼怪见了它要躲,妖魔见了它就怕,请放心使用,绝对童叟无欺。”
有人说:“那我们如果要出门办事不是一家老小都得一起,岂不是很不方便?”
奚清:“所以让大家这段时间没事尽量别出门了。”
那人又说:“恩公,你这符也不够大家分的,不如你就教我们怎么个画法,这样大家伙就都能人手一张了呀。”
也不知说话这人怎么想的,奚清忙道:“那可不行,普通人成不了符的,你们没几年功力画出来也是废纸,说不定还会招邪呢。”
后头来人问:“道长,你一身本事从哪里学的啊?真了不起!”“道长是何方人士?”“恩公,我们还不知道你姓名,要怎么称呼你呢?”“……”
奚清一一耐心作答:“贫道广陵人士,自小在广陵修行,我叫奚清,字行之,随便叫就罢。别多拿啊,大家都排好队……”
“广陵啊,是好地方嘞……姓奚,您不会是广陵仙尊的弟子吧!哎呀!怪不得这么大本事……”
奚清礼貌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有空常来广陵,别问了下一个……”
有妇女抱着孩子过来排队,恳求道:“道长,你看我这孩子有没有缘分,就让他跟你一起修仙吧!”
“?”
奚清装模作样观望了那孩子一阵,果断道:“这孩子有富贵之相,将来必成大事,需得严谨教导,跟我修行委屈他了,来来来,下一个下一个……”
“道长你看我怎么样?我愿意做你徒弟,当牛做马都愿意!”
奚清抬头一看,马上拒绝道:“大叔!赶紧拿符走人,还当牛做马……”
后面又来个欲语还休的大叔,奚清见状,忙道:“我不收徒的。”
大叔立马笑着说:“不不不,我不是来拜师的……就是想问道长可有婚配?小女年芳十六,出落得……”
“打住!”奚清快无语了,“感谢厚爱,在下所修之道禁女色,想是无缘了,下辈子吧。”
大叔积极道:“不要紧,我还有一个犬子,正值弱冠之年,秉性温良,跟了你肯定听你教导,千依百顺绝不违抗夫命!”
奚清听得七窍生烟:“您就别在这捣乱了!要不要符,不要我给别人。”
人越排越多,问题越来越刁钻,不是拜师就是征婚,却也不怪他们想攀附的心。经历一场噩梦般的生离死别,他们比谁都更迫切希望有一个能保全性命的依托,为自己也好,为儿女也罢,奚清此刻出现正好成了众人的首选目标,至于为什么不找凌云,大概率应该是不敢去。
忙了一上午,大伙终于都被打发走。晴空下,奚清口干舌燥,抱着茶壶仰头猛灌一通。
万里长空之上,苍鹰收了双翼降落下来。看见凌云躺在屋顶高处晒太阳,举手接过苍云带回来的信件,悠哉悠哉就要去拆封。
奚清站在街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大喊一声“喂”。凌云于是停手,一跃而下,落在他面前,非常随意地把信丢了出去。
奚清连忙接住,正是宋年祁的回信,共有两封,拆开第一封乃是说兄已知晓,陛下很重视此事,目前正在调遣援兵,弟无忧之类。
第二封乃是一则唠唠叨叨长篇大论的私信,他拆开看时下意识避开旁人,凌云见状满脸不屑地走开了,然后奚清一下午都没见着这人。
入夜,奚清挠了挠背,觉得身上有点痒,于是脱了衣服就跑去井边冲澡。
这座院子里只有他跟凌云两人住,即便现在随意裸奔也不用避着谁。
一桶井水冲下来,他冷得不住打颤,迅速洗完披上袍子就往屋里冲。
结果一头撞进某个铁一般的怀抱,差点人仰马翻。
“不长眼睛吗?!”奚清捂着额头,怒道。
凌云反问道:“谁撞的谁?哪来的理?”
这么说,好像确实是奚清理亏,他有气没处撒,最后道:“你站在我的房门前,挡了我的路!”
凌云佯装疑惑道:“原来这座宅子是你家的?”
“……”奚清一肚子情绪,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叠书信走出来,质问道:“那是什么?偷我东西是吗?”
“当着你面能叫偷?”凌云理直气壮,举起那叠厚厚的书信给他看,揶揄道,“全是要征你做女婿的,哦,还有拜师贴呢,我帮你收拾掉,还不感谢我?”
镇民们还不死心,极力想把奚清留下来,竟然趁他去洗澡的时候塞了这么多信。他在为这事无语时并不知道,实际上凌云那里更多。
“别这么多管闲事。”奚清悻悻进屋,啪的一下把凌云关在门外。
越数日,增援的官兵运送几车粮食补给到达小镇,奚清将宋年祁的亲笔书信呈给为首官员,同时才发现另一封私信不见了,只当是掉在哪个犄角旮旯,没甚在意。
诸事交接妥当,奚清当日即辞别了镇民们,叫上凌云重新踏上了北行之路。
说来也奇怪,平日凌云总监视奚清一举一动,就跟看守重刑犯似的,可自那晚闹掰之后,他接连几天居然都没有主动找奚清说话,吃饭也不一起吃了。
就比如现在,凌云刻意把奚清落在后面,奚清催马想赶上去,他也催马快走,奚清放慢,他也放慢,就是要拉出一段距离。
奚清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追了两次没追上,一怒之下干脆也懒得搭理。
五月初,过淮河,入大秦地界。
北方这片广袤的大地一度成为战乱重灾区,自永嘉之乱至今近百年时间,先后被汉人,胡人建立的政权占领割据,百姓遭到疯狂而残酷的掠夺屠杀,致使北方人口大量死亡流徙,尤其在南北激烈交战的前线,更是荒无人烟。
为了避开冲突,他们选择取小道进入汝南,磕磕绊绊大半个月勉强抵达颍川,到此,便离洛阳不远了。
话说这一路上两人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关系却是不咸不淡,除非必要时搭上几句话,送个水,递个干粮什么的,没必要的时候谁也不找谁,最开始奚清不是没有想过先服个软,但遭受一次冷脸后就再也不主动求和了。
一个多月以来,奚清是野外也住过,废墟也睡过,就连树上也躺过几宿,不说练没练就成一身钢筋铁骨,总之是再没得过什么大病。现在他躺在荒郊野外,头枕一臂望着漫天繁星若有所思。
五颗灵珠到手两颗,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其余三颗,无奈北上这段时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奚清心中愈发不安,自从与妖王分身见过面后,他总是反复去咀嚼妖王的话,搞得自己差点就要相信那些鬼话。
叔父跟师父们是他的至亲,但愿他们在南海能平安无事。
这边,凌云一言不发递过来一只烤兔腿。
“谢谢。”奚清道。
较劲了这么久,两人都变得客气了许多。
奚清起身接过兔腿抱着啃,忽然又有点心软想主动搭讪,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时半会根本拉不下脸求和,话到嘴边又跟兔肉一并咽了下去。
填饱了五脏庙,面对篝火二人始终无话。
不一会,凌云起身走了,奚清忍着没追上去,尽管老被甩脸色,偏生这个时候他想到的都是对方的好,心里忽然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