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可追8
奚清深思熟虑后，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他认为跟凌云再这么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两个人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别别扭扭，他们根本不算是个合格的队伍。
凌云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奚清独自坐在篝火旁，说实在的心里有点累，他想今晚去跟凌云和好，明天早上再不告而别，这样也勉强算是好聚好散了。
可他刚一起身，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凌云的好。
“其实他也挺够意思的，他可能因为别的事才会心情不好，不告而别是不是太伤人了。”诸如此类的想法在奚清脑子里转来转去，纠结来纠结去的，他又一屁股坐下来。
苍云从树上飞下来，落在他肩头。
这段时间奚清因为没人跟他说话，闲来无聊挖蚯蚓讨好苍云，却意外发现苍云只喝露水，偶尔吃少量米面，于是就用自己的干粮贿赂它，一来二去他两关系倒是处的还不错，多少能搭上两句话，而凌云对此倒是没表现出有多介意。
“他挺好的。”奚清从怀里摸出半张饼，掰下一点喂给它，“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苍云没回答，奚清早就习惯它的“爱搭不理”，毕竟是凌云养大的，又有灵性，形成的性格肯定是随主的。奚清自言自语道：“他心里肯定讨厌死我了。”
“我王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苍云道。
奚清知道它说的喜欢必然是与旁人相较而言，凌云对他要稍微亲近一点。事实上，他还是很想跟凌云做朋友的，只可惜这么久以来，他们始终若即若离，记得刚认识那会好到可以睡一张床，尽管也是磕磕绊绊，冲突不断，却强过现在这般比陌生人还生分。
想到这些，奚清又垂头丧脑道：“他到底是为什么不理我呢？”
“人类真是拧巴。”苍云刚从市井街巷里学来的新词，觉得放在他们身上十分合适，所以就拿出来用了。
“你多找他几次不就好了？我王就是……”苍云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空警告了一般，扭着脖子警惕地环顾四周，没再接着说下去。
奚清嘲笑它道：“你怎么这么怕他？他又不在这。”
苍云又不说话了。
奚清心想这是喂它最后一顿了，拍拍手起身打算去找找凌云在哪，语焉不详地说着:“我要走了。”
苍云飞回树梢，闭目养神，提醒道:“你走不掉的。”
奚清心中犯嘀咕，自己又没明说是要溜掉，它怎么就好像猜到了其中真正意思？没多想，他转身离开，打算顺便出去散散心。
今夜月光皎洁，将荒野一切棱角都镀上了一层梦幻的银边，路旁一条小溪闪着粼粼波光。凌云穿一条雪白短裤，上身赤裸站在溪水里，月色下，他的皮肤显得更为白皙，甚至带着一点温润的银色。他的身材线条如流水般柔美，每个部位的肌肉突出得恰到好处，丝毫不显夸张，尤其还有些许文士的内敛，很难想象撞进这样一个怀抱居然会跟撞在生铁上一样疼。
水流的潺潺声掩盖了虫鸣，凌云耳力目力极佳，察觉背后树林有人，手掌不紧不慢在水中滑动，击起小片水花，几滴冰冷的水珠朝树林暗处射去，却不带半分杀气。
只听树林里有人“哎哟”一声哀叫，不多时，奚清狼狈地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站在溪边窘迫了一下，解释道：“我没有偷看，我只是想看你在哪，没想到你在洗澡……反、反正都是男的，看一下又没事，做什么打人？”
奚清出来原本就是来找凌云，只是在营地附近绕了几圈也没见到人，所以爬上一棵高大的树，以为站得高看得远，谁知正好撞见凌云在洗澡，他敢对天发誓自己绝非是那种喜好偷看男人洗澡的无礼狂徒，不过是好奇多看了几眼而已，就被“暗器”弹中脑门，脚下一个没留神摔了个七荤八素。
凌云坦然站立在水里，眉梢一动，与岸上奚清对视良久。
又陷入这种该死的尴尬无言的境地，奚清萌生了退意，但再想来都来了，过了今晚就要分道扬镳，顾及再多反正以后也见不着了。他索性也脱了衣服，剩一条长裤，蹑手蹑脚下水，缓缓往凌云那边靠近。
奚清皮肤如同冬日阳光下的白雪，清冽冰泉里的润玉，这大抵是在万象塔中度过了暗无天日百余年的结果，尽管如此，他的身材也没有丝毫走型，肌肉线条是有的，不是不明显，只是更多的偏属于少年人的单薄。
刚走到凌云跟前，奚清发现自己一路上编排的开场白已经忘了个精光，一时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反正脑子一片空白，注意力全在凌云脸上以及颈部打转，再往下就非礼勿视了。
凌云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就会发现真可谓是丰富至极，一双眸子里竟同时有期待，欣喜，紧张，以及克制的冲动，可不是丰富吗？不过总体看上去还算镇定。
在这种情景下，可惜的是他们谁都没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僵持了一会，奚清不易察觉地深吸一口气，突然出手扯下原本搭在凌云肩头的雪白布巾。
“……”
凌云本来对他是没有任何防备的，但对他此刻的举动产生了怀疑。
奚清举着布巾，在脸上挤出一个不那么从容的微笑，道：“我来帮你擦背。”
凌云抬眉盯了他一会，转过背去。奚清暗暗吐出一口气，靠上前半步，左手按在凌云肩头，右手将布巾在水中浸湿，顺着他后颈往下擦。
少顷的沉默后，奚清平静道：“我觉得咱们需要好好谈谈，凌云？”
凌云肢体有些僵硬，在极力克制下才显得自己内心没那么忐忑，哪怕过去一直都在逃避某个他很注重的话题，这次，他终于还是颔首道：“嗯，是该谈谈……你是不是……”
“我知道你讨厌我们凡人。”奚清生怕又被嘲讽，不等人说完，连忙抢着去堵住对方的话头。
闻言，凌云微微侧过头，不置可否。奚清没有看他，接着道：“也不清楚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跟我这个凡人一起找灵珠，但肯定是逼不得已的……可我还是觉得你其实是很好的人，不然一路上也不会这么照顾我，帮助我。”
凌云转过头去，背对他高傲地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然而奚清态度又急转直下道：“虽然你脾气很臭，又古怪，莫名其妙就发火，老甩我脸色，还瞧不起我的族人……”
凌云：“…………”
不管说完这些凌云会不会动手揍他，奚清都豁出去了，机会难得，一定要一吐为快。他顿了顿，认真说道：“但我还是认为你对人族是有好感的，毕竟你爹也是我们的族人，你有一半的血统是跟我们一样的，你曾经也跟人族生活过，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是你自己说的……还是言归正传吧，大家都是人，我就是觉得如果对谁或是对什么有意见，咱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讲，没必要总藏在心里，老憋着还容易伤身体，你对我哪里看不顺眼可以直说的，我也不喜欢老是去猜别人心思，猜来猜去猜成仇……”
“够了。”凌云有些不悦，但谈不上生气，语气也还算平和，“所以你这是借机来奚落我？这就是你说的要好好谈谈？根本问题呢？有反省过自己吗？”
“啊……”奚清思考了一下，坦率道，“我承认我这人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出现问题了不会是一个人的错，我知道的，但是我想不通你在生气什么？这就是我想谈的。”
“我没有生气。”凌云生硬道。
“明明就有，为什么不承认？”奚清停下手中动作，笃定道。
“没有生你的气。”凌云态度强硬，重申一遍。
两人安静地站在溪水中，各有所思。
奚清想了一会，重新回忆之前发生的事，在想自己到底在哪个环节没注意到凌云心态变化的。忽然，脑海中时间闪回到某一个晚上，从他给宋年祁写信那晚起，凌云就一直在找他茬：“所以你是在生宋大哥的气？凌云，老实告诉我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仇怨？”
凌云终于不耐烦转身，皱眉道：“老是提那个姓宋的干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他？喜欢就去找他好了。”
听他劈头盖脸一顿，奚清怔愣了好半晌，终于忍无可忍道：“疯了吗？我什么时候又喜欢哪个姓宋的了？算了，你根本就在转移话题，你不想好好说话，那就不聊了，再见。”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的，奚清怕再聊下去自己要先疯了，手里布巾照他脸上啪的一丢，愤然转身上岸。
凌云一把扯下脸上布巾，望着奚清背影，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居然敢甩他一脸，还这么潇洒的要跑，当即愠怒道：“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
奚清回头怒视他一眼，看见他的衣服就在岸边叠得规规整整，忍住了想给他踢进水里浣洗浣洗的冲动，自己披上袍子，头也不回就离开。
回到营地，奚清还是有些后怕会被找麻烦，于是立马爬上树假装睡觉。幸运的是凌云回来也不想说话，仅仅只是一脸幽怨地瞟了几眼树上那家伙，最后也坐在树下假寐。
夤夜，万籁俱寂，苍鹰沉睡。
奚清睁开眼发现凌云不在，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他知道大部分夜晚这个时辰凌云都会离开营地，半个时辰后才会回来。
奚清去意已决，跳下树，轻手轻脚收拾行囊，最后将包袱往身上一系，霁月剑在腰上一扣，解了马缰。
趁着夜色，一人一马悄无声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