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故我16
历经三个月的长途跋涉，李景等人终于抵达都城建业。
这时正值凛冬，清晨稍见光亮，他身边只有二十人不到，全都是昔日的部将和亲卫，全都穿着单薄的粗布麻衣，刺骨寒风吹打着所有人干燥皲裂的皮肤，只有小明依然嫩白。
进了城，李景带上所有人专往不起眼的巷子里钻，半个时辰后终于在两扇高大的红门前停了片刻，又绕到这户院落的后门。
清冷的窄巷深处传出几声不响亮却格外清晰的敲门声，在门口焦急等待良久，小门“吱呀”地缓缓朝里打开。
李景摘下破旧斗笠，开门的老管家虚起眼睛，在这群风尘仆仆的人里面认了又认：“你们是……老、老爷？！”
“老爷您怎么突然回来了？提前捎个家信老奴也好出城相迎，家里房间都有定时洒扫，所有的东西都还是您出门时候的模样……回来好，回来好啊……”老管家埋头在院里带路，兀自沉浸在喜悦中。
李景道：“老李你再去睡会，记住今日之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在场所有人你就当没见过。”
管家老李连声喏喏，告退而去。
老李一走，李景将所有人领进主院，带入自己的卧房，说是卧房，实际更像是一座单独的山水小院，前面卧室，琴室，茶室一应俱全，入室则见水廊围绕一潭清池，倒映出岸上水榭亭台的雅貌。
整座府邸都是他祖父留下来的，那时李氏尚有威望，也有足够多的钱来修建这样一座奢华的宅邸，只是再华丽也掩盖不了它近百年来所历经的沧桑与孤独。
卧房里没有灯，李景摸黑在书架上胡乱寻索一番，摸到某样固定在架面上的东西后地向右轻轻转动。
众人听见一阵轰隆隆闷响，声音不怎么大，却只是响了几下就戛然而止。
李景猜到肯定又是通往藏宝室的大门坏了，没办法，他祖父生前就设下的机关，这么多年还有反应已经算是坚强的，要从里面拿东西只能靠人力了。
“来两个人帮我推开。”几人卖力才将机关门推开，李景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左手忽然被人抓住，他顿了一下，也反握住身后人的手。
李景知道每当这种时候小明都会跟过来，这段时间以来小明对他的依赖性很强，强到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他半步，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留下了被抛弃的阴影。
想到这个李景总也心软，于是不厌其烦地让小明缠着，因他自己对亲情没有太多接触，所以倍加珍惜地把小明视作自己最亲近的人。
两个人在幽深的暗道里走出一段距离，李景熟练抬起右手拨开石壁上的某件物事，眼前渐渐亮起微光，依稀能看出藏宝室的轮廓。
他松开小明的手，走向密室另一角，做出与刚才一样的举动，室内微光又增亮不少。
发光的东西是种球状的石头，拳头大小，稀奇的是常年都能发光。
李景不知道这东西从哪来，也没心思琢磨，随着他一件件拨开遮住光石的黑布，藏宝室整个被照亮，然而只空有四壁，并不见藏了什么宝。
李景从领口取出一枚镶金玉坠，将玉坠嵌入石壁上形状完全贴合的凹槽内，接着再次响起机关启动的声音，他脚边送出一个石质的屉龛，内里又放了一口木箱。
木箱里面满满当当，层层叠叠全是金锭。
小明神色略有惊讶，语气却很平常：“好多金子，你真有钱。”
这段时间他们一路上过关打点花了不少金银，吃喝住行也要用钱，而这些钱也都是李景从钱庄取出来的，跟钱交道打得多了，小明对金钱的概念也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他在语言表达这方面也出乎李景意料的一教就会，只三个月就能与人正常交涉，由此可见他并不是真的痴傻，大概就是因为意外受到了刺激导致无法说话。
逐渐变得正常是件可喜的事，但小明有一点令李景束手无策，那就是他的性格十分冷淡，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对谁都是爱答不理。
他庆幸自己是相对特殊的那个，尽管也经常挨冷脸，就比如现在，他本想在小明面前显摆一下，显摆他其实是很有钱的，但小明只像是在看待一堆粪土。
不爱钱也是好的……李景如是安慰自己，他快速拿出金锭，用黑布包裹起来，一箱子金锭足足装了两口袋。
“走吧，咱们出去。”李景一手提一袋，相当沉重。
“你要全部分给他们吗？”小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木箱，说道，“你自己没了。”
李景让他走前面，说着：“这只是一部分，其他留着我将来成亲的时候用。”
“成亲是什么意思？”小明微微侧过头问道。
李景一步两个台阶，在后面答道：“成亲就是两个人约定一辈子都不分开。”
小明道：“那你也要跟我成亲。”
知道小明是因为不懂才会这么说，李景还是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宽容慢调地回答他：“好，到时候我一定风风光光把你迎进门。”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暗道中往上爬，到门口后小明便不再说话，李景出来将金锭分给所有部下，命他们趁天还没亮离开。
他们是畏罪回都，且不谈丢了城池该如何论处，未经宣召擅离职守都有可能被杀头，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至少忠心可鉴。
因此李景第一是来请罪，第二就是来请兵的，可是福是祸终究不好说，为了避免被一锅端，其余人必须分散到都城各地自寻隐秘落脚，这样就算出了事上面要清查起来，抓到他们的几率也不大。
所有人从侧门走后，李景好好洗了个澡，将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而小明则累得趴在浴桶边缘打瞌睡。
他将小明从水里抱出来，小明被冻得直往他怀里钻，脑袋刚挨着枕头就沉沉睡下。
李景换了一身真丝朝服，戴上长冠，穿上朝履，窗外天已大亮，他特意看了一眼熟睡的小明，然后悄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