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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故我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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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民们全部被安置在城东的破屋棚,救济粮一天天减少,生活艰难,逐渐生出抱怨。

    相反,居民住着单独的家院,吃喝各方面似乎都享受了作为原主该得到的更为优厚的待遇,差距在难民眼中都成了切肤之痛,成了嫉恨他们的理由之一。

    但他们大部分也需要官府的扶持才能糊口,粮食供不应求也成了他们仇视难民的原因。

    某天衙门接到了一场大官司,十几个逃难来的流民被五花大绑扭送到堂前,一纸诉状呈上来原来是某户居民家的鸡少了一只,怀疑是流民偷去杀了吃了,就因为这个双方激烈闹了一场。

    城中居民和流民挤在府衙大门前听审,只看官府如何判,不论判哪一方的错都会引起另一方的反对。

    这户人家是当地的富商,家底颇厚,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原住居民的代表,就连李使君也要礼让三分。

    这就让审判的官员犯了难,十几个流民就为偷一只鸡而潜进人家,这怎么说也不合理,富商这边也没当场抓住他们吃鸡,只在难民居住的地方发现了几根鸡毛,有鸡毛也无法证明就是难民偷了鸡。

    双方争执不休,富商表面上做出让步,只要他们能拿出没有偷鸡的证据这事就罢了,这跟没让步有什么区别?总不能剖开肚皮证明。

    富商死抓着不放,难民不能自证清白,结果就只能全部下狱。

    案子判决本身就不合理,当然没能草草了结,两个阵营因此打了起来,中途差点闹出人命,最后闹到了使君耳朵里。

    李景闻之勃然大怒,一查,原是那主审官受了富商们的贿赂。

    最后主审官被免职换了个新的上位,而富商家到底有没有少鸡没人知道,难民营里的鸡毛从何而来更无从查起,于是就这么不了了之,各自散了。

    事后居民更嫌恶难民,欺压更甚,难民们一下全被扣上了外乡贼的帽子,暗自怀疑富商故意挑事,败坏他们的名声。

    既然名声臭了,那么干脆有人一不做二不休,当真偷到了十多只鸡,吃了之后连夜销毁证据,富商更不是吃素的,哪里肯放过他们,第二天就带人抄家伙找上门。

    一些好事的也纷纷加入其中,讨伐声势浩大,双方各有伤残,惊动官府出兵才压住了风头。

    恶意偷盗的难民和带头作乱的富商一同被抓捕入狱,只过了一天,富商就被放了出来,区别对待让其他难民有了口舌,直将矛头对准官府。

    城内冲突随时有可能大规模爆发,而且还是民对官的怨恨,由此难民营里出现了一批由年轻男子组成的队伍,为首者大有领兵挑衅的架势,半夜三更在府衙门口放了把火。

    挑衅的队伍纪律严明,有严格的逃跑路线,放完火就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并且这种消失不同于逃离,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撤离,轻装上阵的府兵追捕到天明才抓住为首闹事者。

    这倒让李景起了疑心,能把他亲训的府兵兜得团团转必然不是普通人,刚下令把挑衅者押上来问来历,几名挑衅者却先在众目睽睽之下相继暴毙而亡。

    死了人,死的还是外乡人,一定是官兵下黑手!

    这无疑是将积怨已久的难民逼上绝路,他们不再信任官府,甚至与被拒在城外的难民里应外合,打算杀掉刺史。

    这时的难民加起来有数万人,里里外外全都在闹事。

    李景派兵镇压抓到为首作乱的依然是突然暴毙,竟连死法都差不多。

    事情发展到这,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是有人故意嫁祸州府,他们在逼难民反叛。

    坚守了近一个月,遥遥无期的主簿终于有了音讯,然而等来的却是“周津杀太守诚以待君”九字书信。

    太守是由朝廷指派任命,擅杀太守就是挑明了与朝廷决裂,这是在造反!

    昔日他总将这二人比作自己的左膀右臂,最终却也在这二人身上栽了跟头。

    说什么李景也不相信,周津他是怎么敢的?主簿又怎么可能与他同流?

    李景肺都要气炸了,当即挑选十几员亲卫,全部乔装打扮跟他出城。城门老远就为他们开出一道窄缝,十几匹骏马从窄隙迅速通过,外面难民涌上来时立刻闭上城门。

    星夜奔驰,片刻不停,直跑死了两匹马终于到得邻郡城下。

    “周津!你小子要造反吗?!”

    城墙之上,重兵把守,周津露出大半个身子,往下笑着挥手打了个招呼,随即命人打开沉沉的城门。

    不多时,周津出城半跪在李景面前,他身后是一大群将领打扮的陌生面孔,也跟着他半跪下来。

    “末将周津,恭迎大将军。”“恭迎大将军!”其余将领不知所以然,只知跟从周津高呼。

    即便他们喊得震天响,李景端坐在马上,高高睨着这群乱臣贼子。

    他沉声道:“不知你这大将军是谁冠名的?”

    周津笑了起来,起身恭敬道:“是我们共同推举的,还请大将军赏脸上任,即可入城清点三军。”

    全都是逆贼!装什么三军……李景佯装犹豫了片刻,下马走近几步,周津躬身让出进城的路。

    他在周津面前站定,放眼望向城墙上排列的士兵,突然,抽出袖中匕首抵在周津脖颈,冷冷道:“周津,你是怎么效忠于我的?别说什么赏脸就任,我不派兵剿灭你的贼窝就算不错。”

    利刃紧贴皮肤,绽开一丝殷红,身后将领纷纷拔刀围了上来,而李景的亲卫也抽刃对峙。

    周津面不改色挥退下属,缓缓说道:“你不上进,做兄弟的理应帮一把。”

    这样的帮一把恕难从命,李景从来没有想过要反叛朝廷。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看在多年情分上,为兄劝你悬崖勒马,以后你我还能做兄弟。”

    周津并起两指拨开匕首,不耐烦问道:“将军如果不图他志,为什么还是来了?”

    最后的忠告被无视,李景发自内心的失望,后悔以前自己对他太过宽容,才会让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淡声道:

    “我只是想确认信中所说是否属实。”

    “信是主簿大人写的,还能有假?”周津脸有愠色,又道,“我是想同你再次并肩作战,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看着你在偏远边地了此残生!”

    “这不是你背叛的理由。”李景不想同他争执,收起短刃转身上马:“你二人好自为之,到时候战场上相见没有兄弟,只有敌人。”

    撂下这一句,李景没有多留,立即带着手下人原路返回,而周津竟也没有派人追上来,想是顾念过去的情分,没有追击。

    奔出五里地,天光将现,身后的大道上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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