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深意
解开密纹,全篇描述的皆是碧水珠相关,但因为年份过晚,不能过于相信,只可作参考而已。
即便只可作参考,至少算是个好的开始。
“带这样符文的,还有吗?”奚清问道。
凌云说道:“后人瞎编的无用之物,都在那一堆。”
……
奚清拾起所有密纹简,确认了几遍没有遗漏的,方耐着性子道:“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万一是宋休的哪位嫡系传人所撰,就这么错过了多可惜?你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听他言,凌云颇有些不高兴,道:“别人胡言乱语你还当个宝,要觉得可惜就收起来好了。”
“你——!”
现在能找到哪怕一丝一毫关于灵珠的经卷,就已经谢天谢地,就算是后人所作,万一是抄录前人的呢?再怎么胡言乱语也总比扔掉强,没耐心多管什么闲事?
奚清气得牙痒痒:“困了就去睡觉,别给我添乱。”
可能也是觉得自己不占理,凌云没反驳,只起身径直走向床榻。
奚清在心里忿忿怨怼了一句,兀自埋头解读古简。
凌云解下革带丢在桌上,脱掉外衣在榻侧坐下,看眼奚清,不屑轻哼一声,扯过薄被倒头便睡。
翌日,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向窗台,小鸟在树梢翠啼,奚清痛苦地皱起眉头,爬在书案上睡觉的代价就是醒来后手脚的严重痉挛,好一会才缓过来。
艰难动身站起来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背上滑落,奚清低头看见是一条被褥,不知何时多出来的。
他弯腰抱起被褥,发现凌云不在榻上,房间里也不见人影。
不会因为昨晚说了他,所以生气跑了吧……奚清叠好被褥随手丢在榻上,打开门往院外瞅了一圈,见庭院樟树底下坐着一人。
那人微微低着头,正摆弄着手里的什么物事,似乎有些焦头烂额,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只抬眼看了一下。
“早上好!”奚清故意扬声问候。
“嗯。”凌云心不在焉回应一声。
看来也没有生气……奚清又转身回屋去,不多时,他一手端着盆,肩上搭着条白色布巾走出来。
宋府的水井在隔壁院,所以要打水洗脸得穿过庭院绕到隔壁去,路过凌云时他搭话道:“今日天气不错啊。”
凌云突然背过身去,神神秘秘避开奚清投来的目光。
奚清:“?”
原本不好奇的奚清挑起眉梢,纳闷地走开,穿过短廊和一小片竹林,到隔壁院水井旁刚要放下吊桶打水,忽听身后有人朗声道:“行之早啊,昨晚与云兄弟睡得香甜否?”
“……”
这话怎么听着味儿有点不对劲?
奚清闻言回头,看见宋年祁穿着漂亮的朝服,手里端着官帽从廊下走来,脸上笑意感觉有股不正经。
奚清转过身体客气地笑道:“挺好的,宋大哥这么早出门?”
“世人皆在为命奔波,我也不例外。”宋年祁站在院中幽默打趣一句。
奚清附和笑着,突然道:“对了宋大哥,我连夜整理出一些书卷,可否抄录一份出来,待离开建康以后方便随身携带。”
先祖的东西虽被宋氏后人看成破烂,但终归破烂是有主的,奚清以示礼貌还需征得主人家同意。
宋年祁只是摇手道:“你随意就好,我赶早朝去了,在大哥这就安心住着,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不要客气。”
奚清含笑点了点头,半晌,疑道:“还有什么话吗?”
宋年祁观察他稍许,满面和蔼:“行之啊,你对做官感不感兴趣?”
奚清困惑“啊”了一声,不知道宋年祁怎么会突发奇想问自己这个:“不瞒你说,奚氏家训有言:后人不得入仕。何况我对做官毫无兴趣。”
“懂了。”宋年祁哈哈笑过,“大哥也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这就走了。”
目送宋年祁离开,奚清摇了摇头,转身打上来一桶水,倒入盆中。
洗漱完感觉精神多了,他依旧端着盆回到后院,看凌云还坐在樟树下,便放缓了自己脚步,鬼鬼祟祟走到他身后……
视线越过凌云肩头,只见他那双白皙的手被一捆彩线缠绕,似在焦灼地编织着什么,但十根修长手指各管各的,显得很是笨拙,编出来的更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在练什么锁扣的法门?也不该这么扣的吧,而且还是彩色绳……奚清敏锐地瞅见凌云膝头放着一枚做工精致小巧的银铃,上面雕刻着复杂纹理,顶部有个小银扣,底部挂了一片天青色翎羽,翎羽泛着梦幻般的微芒,就像极夜里的星河。
等等,好像知道他在干什么了……编手链?
奚清一瞬间猜了这么个答案时,凌云也已经反应过来,抬头正与他对视,双手被绳结绑的动弹不得,一脸戾气。
“……额,要我帮你解开吗?”奚清善解人意道。
第一次抓到凌云这么大的一个笑柄,奚清却不敢嘲笑对方,赶紧从屋里翻出一把剪刀替他剪了手上的死结。
“这个是什么?”为避免尴尬,奚清没提刚才的事,只坐下来指着那翎羽假装好奇一问。
凌云抖掉彩绳,拿起翎羽时银铃叮铃轻响,忽有些懊恼。他说道:“我住的地方有一个习俗。最漂亮的羽毛是留给唯一喜欢的人。”
原来就是定情信物,他刚才编的链绳想必是打算用来挂翎羽的,结果把自己给捆住了,可是什么妖会把定情信物选做羽毛?奚清从这话里听出了点什么。他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凌云坦诚道:“有。”
奚清与他一同端详着那片奇异的翎羽,用手撑着下巴说:“那她一定很漂亮。”
凌云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抬眼朝他挑眉一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奚清嘴角抽搐,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变相夸他,其实夸一夸倒也没什么,就怕是说错了话。他道:“不知道,就是感觉吧,应该也不会差劲。”
“他各方面都很好,甚至做到了极致。”凌云低低笑了两声,后面又补充道,“唯独有一点确实很差劲,想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奚清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太笨。”凌云看向他,眼眸中有藏不住的热烈光彩,却以揶揄的语气说着,“笨到每次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怎么教都教不会如何保护自己。”
奚清敏锐地从他眼神里看出了别有所指,他撇嘴道:“在你眼里有聪明人吗?”
凌云双眸中倒映出奚清的影子,他叹了口气,故作遗憾道:“至少现在没有。”
“……”奚清不想再聊这个,自发转变话题道:“你们妖族送的东西倒是挺别出心裁,是因为羽毛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凌云道:“一只妖一旦决定送出,就可以祈求一个祝福赋予在羽毛上,然后送给心仪之人。”
“你祈求的是什么?”
“不需要。”
简短三个字,奚清则认为他的意思是有他的庇护,对方根本不需要祈求什么祝福。他问道:“所以为什么没有送出去呢?”
“因为……”凌云顿了一下,轻声道,“他病了,病得把我也忘了,我是来接他回家的。”
“……”奚清觉得凌云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尽管以前也很怪,但今天格外不对劲。他打了个哈哈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有处理。”
在凌云的注视下,奚清起身进了厢房,而后又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素色布袋:“我去看看宋二哥,顺便把东西还给他。”
闻说,凌云蓦地蹙眉,收起翎羽,站起身什么也没说便进了屋。
奚清一路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来到宋年祎所住小院,看见房门敞开,他叩了两下门,问里面正在打扫的小役:“宋二哥不在吗?”
小役答:“二爷被老爷关了禁闭。”
“好惨。”奚清心道宋家规原来也这么严吗?
小役手里抱起叠好的棉被出来道:“谁让二爷弄丢了老太爷的剑,把老爷气得不轻,二爷这两个月都不得出门,吃喝睡都得在祠堂。”
奚清道:“这么严重吗?”
小役:“是呢,剑是老太爷传给老爷的,老太爷又是老老太爷传的,老老太爷又是……请问仙君可有话需要传达?”
奚清微笑道:“我是来还东西的,那就麻烦你跟他说一声。”
归还了残简,奚清回到后院却不见凌云踪影。
大清早的一个二个可真忙……奚清在冷清的宋府里绕了一圈,没找到凌云,只得回房在书案前坐下,展开昨夜整理出来的密纹简,不慌不忙铺开一张新纸,笔尖点上墨汁……
直到傍晚,天边现出火烧云,原本安静的庭院里响起一个脚步声,奚清也将摘抄的译本收拾好,抬眼正瞧见凌云推门进来,脸上挂着莫测的笑。
奚清起先楞了一下,问道:“心情不错?”
凌云一屁股坐在他面前书案上,随手抓起一捆密简,看了两眼又不屑地丢开,回过头来睨笑道:“当然,见到你我高兴得很。”
竹简装线老旧,经不住折腾而散了满地,奚清见状眉头一皱,尽管认识不久,感觉今天的凌云真是够古怪的,现在更是全身散发着一股隐约可见的邪气,又听他那句话忽然浑身不舒服。他问:“一整天都找不到你人,你去哪了?”
凌云上身前倾,声音变得嘶哑可怕,如同恶魔低语:“有吗?我可是一直在看着你。”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非常近,奚清呼吸一滞,而就在下一瞬,他冷冷道:“你终于出现了。黑妖王。”
变作凌云的黑妖王视线下移半寸,喉间正被一把古木匕首抵住,他呵呵笑了一起来,抬手就要拿开那匕首。
“别动!”奚清紧紧握住唯一能用的武器,周身灵力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抽走。
黑妖王身子更向前压,脖子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痕,从中渗出暗红色血液。奚清本想果决些,一刀宰了这怪物,无奈面前偏偏是凌云的皮囊,让他怎么都下不去手。
“动手啊奚行之。”黑妖王挑衅似的步步紧逼,苍白脖颈淌下更多血,他悠悠道,“怎么?看见这张脸不忍心了?慈悲是成不了大事的。”
这么俊一张脸被用在不正当的地方,确实让人觉得不忍,奚清眯起眼睛,稍稍抽回手道:“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只不过是个假身,用不着杀你。”
想是被拆穿,黑妖王盯着他良久不语,突然抓住奚清持匕的手对准自己脖颈,阴恻恻道:“眼前就是你最大的敌人,还不动手杀了他?珍惜孤王给你试手的机会,将来一定能用得上。”
“这就不劳操心了。”奚清轻蔑一笑,“别让我找到你,否则第一个试刀的一定会是你。”
话音刚落,奚清忽感心口一阵刺痛,低头看见一只惨白的手握住刀柄,而古木刀刃正深深扎入他心脏。
黑妖王俯下身在他耳边说道:“年轻人真该学会如何跟孤王说话。”
匕首更进了几寸,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直击天灵盖,导致耳中不断产生轰鸣声。奚清猝然睁眼,一切痛苦与杂音遽然消失,窗外天色渐暗明月斜挂,房间里寂静黑沉,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
还好是一场梦,抄个书都能睡着……奚清揉着眉心站起身,没敢再去想那个梦,精神还有点恍惚,准备摸黑去掌灯时差点被掉在地上的竹简绊倒,意识到自己刚学会的某个能力。
真是的,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奚清无奈摇头,摊开右手,不一会,一簇赤金色火焰在掌中颤巍巍升起。
“看来以后要多多使用。”奚清自言自语道,要点灯时外面却传来响动,某个沉稳的步伐正在靠近。
奚清精神下意识一绷紧,赶紧收起赤金焰,悄声躲入门侧,右手从左袖中摸出一把匕首。
门扉被推开,待差不多认清来者是谁,他突然跳出欲攻击对方,却不想那人反应迅速,动作敏捷,错身躲过攻击时顺势将攻击者困在臂弯之间。
只听凌云在耳后嗤笑一声道:“这点三脚猫功夫,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奚清没任何感觉,匕首就已经脱手掉在地上,听出这个凌云的口气正是原主,他心中绷紧的弦总算一松,佯装在他钳制下挣得几挣,才不平道:“别瞧不起人,等我找回灵力再跟你一决高下。”
凌云哼道:“随时奉陪。”
奚清真正用力要挣开,凌云却不为所动。他道:“你先放开我。”
“等等。”凌云警惕道,“妖气…有谁来过?”
“什么?没有……”奚清起初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潜意识里的恐惧让他蓦然惊醒,凌云的反应已然可以确定刚才那不是梦,准确来说,黑妖王干预了他的梦境,那么,刚才的经历算是他在梦里又被杀了一次。
这说明什么?
……黑妖王准备复生了,人间动荡,神州倾覆的诅咒也会随之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