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残简
再往下看，奚清蓦地蹙眉，纵横三十个不到的古文字生动跃入眼底。
好在他涉猎广泛，从周时至秦的各类文字也略懂一些。
然而这通篇古文字上全部都加了一道密纹，相当于替文字上了一把锁，镌刻者相当有心啊。
玄门密纹的用途多在重要史册书卷上，以防止其中内容被外人剽窃利用，即便是门内人没有几年道行和天赋也难堪破密纹的玄妙之处，更别说解读。
“你是怎么知道这上面内容的？”奚清是想问宋年祎如何断定残简记录的就是灵珠？
古文字的基础上又增设了一道密纹，说他没有特意钻研过肯定是不可能的，即便有心之人也需要借助大量的古籍，还要有扎实的玄学基础或天赋。
“不知道，我只猜出两个字，”宋年祎凑过来歪着脖子，指着上面道，”喏，这两个跟咱们现在的字很像，写的是灵珠。对吗？”
对的。
光凭猜和想象就得出八九不离十的答案，奚清觉得宋年祎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除了“灵珠”，他能解密出来的文字还有几个比较刺眼的，如昆仑封池、神兵铸台、魔障……
奚清连起来默念了一遍：“昆仑封池神兵铸台，还有五颗灵珠，魔障。”
语序随意，镌刻这段文字的人明显是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记录了某些事，连贯起来再分析解读后的意思大概是……
“呵呵……”语气是奚清自己默认加上去的，他觉得此处可以有点衬托。
“……我能记住的东西不多了，这种感觉简直比直接死去还要遗憾百倍，无奈世上没有后悔药……”
“写下这些话，我希望能对后世有所警醒。”
“我们到达昆仑，在封池的神兵铸台上炼成碧水、赤炎、定风、驭雷、混元五颗灵珠，它们如此神奇而美丽，几乎是世间最具光彩的法宝，但同时也危险万分，我们被迫陷入魔障，拥有它们的人都将遭到同我们一样的下场，在对抗痛苦中迎接死亡……”
可以肯定，这个“我”就是宋休的自指，而“我们”毋庸置疑指的就是周时期的“广陵四友”，距今已有七百余年。
关于灵珠的出世，宋休所言与史书上所说的相差不大，前者更为详细的道出了具体地点——封池的神兵铸台。
奚清没有听说过，他甚至连昆仑山都没去过。
宋休想警醒后人灵珠很危险，这是不必要解释的事实，那么当年的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们被迫陷入魔障，拥有它们的人都将…在对抗痛苦中迎接死亡……”
这段话就像一团迷雾萦绕在奚清脑海，挥之不去。
遗憾的是残简说到这就断了，后面的内容不得而知，更加难寻如何避免重蹈他们当年覆辙的办法，只知有内部记载的广陵四友的确无一善终。
“看出什么了吗？”宋年祎语声中充满了讶异。
奚清不动声色收拾起脸上的恍惚神情，自然地抬手用两指在眉间轻揉几下，懊恼道:
“没有，横竖怎么看，感觉这上面的字即将翩翩起舞，真让人头晕。”
宋年祎露齿笑说:“看来并非是我不够聪明，这么多年我也一直都没明白什么意思，呐，其实我也不是一窍不通，看见这些文字的共同点了吗？我认为那是某种玄门密语，要精通玄学的老前辈才能解读。”
“可能是呢。”奚清展颜附和道，“你已经很厉害了，我完全看不懂。”
说着，他双眼越过宋年祎肩头，正与一道幽深的目光对上。
凌云负手站在宋年祎身后状似若有所思，见奚清看过来，他飘飘忽忽地移开目光，就像是下意识在闪躲什么。
奚清：“？”
“那当然，你二哥是谁？”宋年祎在他身边坐下，用他惯用的轻浮口吻道，“不过你还小，学东西也快，为兄可以慢慢教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待他屁股挨上榻，一直没插嘴的凌云扬手提起他后衣领冷然道:“你可以滚了。”
宋年祎身长七尺七寸，标准的武人身形，竟被人轻松掀开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怎么也会觉得有点没面子，可偏偏这人是凌云，各方面气质都在无声中碾压他几筹，论力量就更不用说了。
宋年祎大丈夫能屈能伸，连连退后解释道：“那个，云兄你不要误会，我对行之没有那个意思……行之贤弟，为兄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这就失陪了。”
“竹简那我明天还你。”奚清说着正欲起身相送。
“随你便吧……”宋年祎一溜烟没了人影，只听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奚清无奈摇头，房间里又只剩他两人。
凌云在榻侧坐了下来，面对奚清，像是忍了很久，微恼道：“你怎么不找我要？”
奚清将残简平铺在案几上，摆放整齐，预留出一块空地，不经意地问道:“什么？”
凌云道：“灵珠的记载。”
“…你不是捂得严实不让我看？”奚清终于找到由头可以怼他一下，“你留着自己琢磨吧，我怕看了走火入魔来着，哎你你你要干吗？”
奚清吓得急往墙根靠，差点要大喊救命，却见凌云只是起了个身，把门关上又坐了回来，半晌，才道：“你能不能也对我好点？”
……啊？吃错药了？
“给你买衣服还不够好吗？”奚清呵呵嗤笑了一下，心平气和道，“我不惹你，咱们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不管你监视我纯粹是因为闲着无聊，还是别有所图，都最好保持距离。”
凌云斜倚在几上无声冷哼:“保持距离？劝你先跟宋家两兄弟保持距离，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嚯，难道你就是？
不再跟他东拉西扯，奚清埋头将残简仔细对照了几遍，信息量不多，至少将来可能还有点用。
他找来纸笔，把竹简上的文字跟符号全部原原本本誊抄出一份。
奚清昨晚要求的给他们安排两间房，但不知是今天事太多给忘了还是怎的，总之大家都没想起来这事，也就作罢了。
“你不好奇上面写了什么？”奚清一边没事找事地问道，一边用丝线将残简捆扎起来装进素色布袋。
凌云面无表情回答:“我说了，没兴趣。”
“好吧。”奚清正色道，“明天我打算再去一趟采凤楼，查清楚里面到底都有什么妖魔。”
凌云不耐烦“嗯”一声。
“你就别去了。”奚清想起采凤楼那女子瞧见凌云时的神色，比见了阎王还可怕：“你也是妖，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去了反而变成焦点，就没法查了。”
凌云当即便拒绝道：“如此你也最好不要去，我会派人暗中盯着，这事不用你操心。”
奚清做出思考状，不一会，颔首答应道：“也好。”
这样他就有更多时间整理宋家古籍，有更重要的事在等待解决。
“你先睡吧，我还要再看会。”他移开小几下了榻，来到房间里最大的书案前盘膝而坐，上面堆放着成捆成捆的卷籍，右侧还有个木制箱子，里面仍是宋年祁从杂物间搬出来的书。
凌云将一盏灯放在书案右下角，在奚清对面坐了下来，随手挑出一捆竹简。
奚清本想亲力亲为做这些，自己心里也好有个数，但看完凌云沉默且耐心地拆开捆绳，他也受感染的不再发出多余声音，开始在小山似的书卷里默默翻阅，发现是无用经卷就依次放在左手边。
这些书卷大部分都是近一二百年流传下来的，所记也与他们想要的风马牛不相及，到了后半夜，两人都被磨光了兴致。
奚清直起身子用力伸展胳膊，左手边摆满了无用的书籍和经卷。他再一次挑高灯芯，昏黄的房间一下明亮起来。
灯下，凌云保持直坐的姿势很久没变，柔和的光将他脸部轮廓衬托得尤为温润，紧蹙的剑眉如墨，浓密的长睫如扇，双眸低垂专注看书的安静模样格外赏心悦目。
然而，下一刻只见他啪一下将刚才从头看到尾的竹简扔了出去，扔在了奚清用来堆放无用书籍之中。
“你干什么？看得好好的……”奚清噎了一下，赶紧捡起他暴力丢开的竹简，庆幸还没散架。
“没用的废品而已。”凌云有些焦躁道。
“你把这叫废品？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奚清半是激动半是愤怒地大喊，继而兀自喃喃道，“密纹，又是玄门的密纹。”
凌云道：“跟赤炎珠无关的都可以扔了。”
奚清没听见他的话，内心忐忑地捧起竹简探身凑到灯下，生怕错过半点信息地仔细解读密纹下文字，期待看到宋休自述的后续。
“宋休遗憾和后悔的事？”
“昆仑封池的神兵铸台在哪里？”
“广陵四友经历了什么？”
“这一切跟五颗灵珠有什么联系？”
“拥有灵珠的人下场会跟他们一样，不得善终……”
……
揣着满脑子乱成浆糊般的问题，奚清不敢有一丝疏忽，但很快他发现了一个至为重要的关键。
文字与宋休所处朝代不符，更贴合汉时中后期的通用字形，即是说，这份竹简成书最早年份距今四百多年，晚了宋休至少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