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不收
奚清正要跟上去,却被人一手按住。
女人见拦不下宋年祁,倒也懒得管了,转脸又娇笑着要来热情招待奚清。
奚清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倒退时背脊撞到按住他肩膀的人,回头一瞧,正是凌云,脸色已经好多了。
奚清没多想,下一刻便跳到他身后躲避那女人。
女人本欲挑逗他一番,但是她那对杏目一看到凌云,双腿跟身体同时僵住,好像见了鬼似的,脸色霎时变得比鬼还惨白,竟是掉头逃走了。
“真是太可怕了。”奚清等她跑远了才小声嘟囔道。
凌云朝他说道:“连我都不怕,你怕她?”
“男女有别,能一样吗?”窄廊里一阵风吹出来,奚清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难受道,“是什么?好难闻。”
凌云扫了一眼楼内布局,随口回答:“脂粉味太浓才会难闻。”
奚清捂住口鼻认真说道:“物极必反,为什么要弄这么重的味道,有人会喜欢吗?莫不是谁很久很久才洗一次澡?你干什么?”
见凌云皱起俊眉,奚清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良久,凌云问他:“你看不到他们?”
他们……
“什么他们?”奚清听到他那正经又自然的发问,直觉让他后颈丝丝发凉。
沉寂片刻,凌云舒展眉头,没多说什么,只伸出右手并起食中二指挡住奚清两眼,大拇指轻轻在他眉心按下,随即收手。
他动作很快,奚清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只在一眨眼间,他眼睛所看到的景象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采凤楼内的格局没有改变,柱子还是柱子,围栏也是围栏,花池依然是花池,只不过池里的游鱼变成了人脸鱼鳃的“怪物”,整栋楼不知不觉被各种颜色的妖气笼罩,邪风肆虐,乌烟瘴气。
奚清顺着长廊左侧望去,最近的屏风后一男一女相互依偎,举止亲昵大胆。
如果是他刚才所见,那他们就与普通男女一样,可现在奚清看到的哪里是什么女子,分明是一具严重腐烂了的尸体,脸上的腐肉随时都有可能散架的尸妖,不知是采用了什么妖法蒙蔽住了凡人的眼睛。
一个小小采凤楼,居然人鬼混杂,这还得了?
难怪脂粉味这么浓,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尸臭或是其他味道。
“你再看看那边。”凌云双臂交叉在胸前,道。
花池对面男子倒了杯酒,递到怀中女子手里,那女子长着人的身形,却是个满脸黑毛的妖怪,它仰头饮了酒表现出醉意,然后,男子将它抱着亲……
奚清当即怒道:“天子脚下,岂有此理!”
凌云也不拦着他,只道:“你怎知他们不是自愿?”
“这种事还有自愿?”奚清不能理解他的思路,道,“他们在害人,有人愿意被吸干精气?”
自古以来,人鬼妖魔各有界限,在不相互侵害的情况下也可以共存,然万灵以人为长,修道之人常言的众生平等,实际首先以人为本,以人为贵。所以不管真相如何,奚清永远站在异族的对立面。
奚清道:“这事我管定了,你要跟我打架吗?”
凌云隐有些不耐烦:“所以你要把这烧了然后等着官兵来抓你?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你若要管就听我的,不要轻举妄动。”
简单来讲,问题的根本就在于采凤楼为什么会有这些非人之物,能容忍他们在此,跟此间的主人脱不了干系,但这也仅仅只是建立在猜测之上,抓住他们把柄之前就要动手拆楼,实属下策,万一别人早有设防,搞不好还会被反将一军,在皇城闹事,吃官司都算是轻的,所以当下低调行事才是最佳选择。
“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奚清想清楚后才发现自己刚才有多莽撞,再者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有没有能力摆平全场的妖还是个未知数。
凌云冷哼道:“是你太蠢。”
奚清放弃跟他争论,反正自己又不会少块肉。
正此时,宋年祁已下了楼,身后跟着一位年轻男人,这男人不用猜,一眼就看出肯定是他的弟弟宋年祎了,这两兄弟长得实在太像,就是眉眼间哥哥多几分儒雅,弟弟多几分狂狷,一个老成,一个浪荡。
“大哥,你怎么老是这个时候来?能别给我丢人吗?”宋年祎的脸一阵红一阵绿,理着方才匆忙穿上的衣服。
“你还嫌我丢人?”宋年祁压着怒火,碍着面子不好当街发作,低喝道,“你这个宋家的不肖子孙,回头再收拾你!”转而又朝向奚清,面有愧色,说道:“见笑见笑,跟二位介绍一下,我兄弟宋年祎,虽有些不着调,但秉性是好的,也会几招三脚猫功夫,绝对入股不亏!”
奚清笑道:“宋大哥能别提这事吗?”
凌云,奚清,宋年祁,宋年祎四人并排走在大街上,马车坐不下这么多人,何况有刚才的经历,三人都默契地选择走着回去,反正也不远。
宋年祎很快忘了之前的不快,打量着奚清,忽然笑说:“这位弟弟长得真漂亮,跟个小玉人似的,可有婚配?”又看向他身旁的男子,只见满脸戾气不似善类,宋年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胡说什么!”宋年祁严厉地瞪了一下他,又道,“这位就是广陵仙尊门下弟子,你给我放尊重点。”
宋年祎很快收回视线,颇有些质疑地看向哥哥。
奚清大方介绍道:“我叫奚清,字行之,来自广陵九云山,这位是我的……朋友,叫凌云。”
这次他不再胡说八道管凌云叫打手,乡野村夫之类了。
凌云神色微动,但依旧没有任何行动语言回应,只不甚友善地睨了宋年祎一眼。
宋年祎忽觉汗颜,还是依次向二人抱拳为礼。
奚清尴尬道:“他不太爱说话,平时对我也这样,见怪别怪呵呵……”
“其实我也有位类似的朋友。”宋年祎匆匆说完,拉上哥哥宋年祁在一旁小声讲话。
奚清:“……”
凌云低下头在他耳边道:“想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吗?”
奚清感觉自己不用猜,只呵呵笑两声,道:“不想。”
二人嘀咕半天,宋年祎有些没控制住音量,说着:
“哥,你怎么还拿我当小孩哄?他看着明明才十几岁……”
宋年祁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打断他的话,笑着走过来说道:“行之啊,你看我这兄弟有没有这个缘分,拜入仙尊门下,让他去山上修行几年?”
奚清早就琢磨好了台词,无奈答道:“我也做不了仙尊的主,何况缘分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它也强求不来,所有的相遇冥冥之中都已有了定数,不必过于执着,入不入门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若有心修行,在哪不重要,天下无处不是道嘛,你说是吧哈哈……”
宋年祁自然听出了他话里意思,忙道:“大哥没有要强求的意思,这小子都加冠了办事还不知稳重,让他做官他说懒得跟人打交道,举荐他进军伍又嫌累,现在街坊邻居全都在笑话咱们。他就该去山上磨磨性子,才知道生活不易!”
“哥!你太不给亲弟弟面子了。”宋年祎羞愧了一下,又朝奚清问道,“你们是来驱妖的?建康有妖?”
八成是宋年祁自己也没明白奚清此行到底是做什么的,就记住了个妖,所以刚才传达的时候让宋年祎误会。
于是奚清将事情经过,来因,原原本本再阐述了一遍,至于采凤楼有邪魅之事且先不做提及。
宋年祎对这方面的理解倒是容易,很快理清思路,说道:“所以当下任务是找到五颗被妖化的灵珠,你们是来建康碰运气的?”
奚清松了口气:“可以这么说。”他不打算透露赤炎珠的事。
宋年祎:“听上去好像挺困难的。”
不是困难,是艰难,跟大海捞针差不多,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奚清说:“希望能碰点运气,搜集到有关灵珠记载的书籍自然再好不过,恐怕一时半会找不出线索,只得长滞建康了。”
“说起灵珠,”宋年祎摸着下巴,回忆道,“我先前倒是无意中见过一份竹简,应该会有所帮助,一会给你看看?”
奚清大喜:“太好了,求之不得。多谢二公子!”
宋年祎不满道:“你管我哥叫大哥,理应管我叫二哥。”
回到宋府,用过晚饭,宋年祎没忘记来给奚清送东西。
“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竹简被奚清小心翼翼捧在手上,他生怕老古董一个不小心就散架了。
“是呐。”宋年祎说道,“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猜至少有六百岁,可惜只保存下这么点。”
奚清坐下来轻轻摊开简,第一页竹片没有任何文字,唯独中段刻着一个复杂的符号,以他的阅历不难判断这就是一个有特定作用的符文,大概率是用来给竹简防腐防虫之类的,该符文已经失效,不过也不是没有任何意义,至少它能证明这份简出自玄门,而且里面的内容相对重要。
只不过后世似乎不太重视,想是经历了些周折,到奚清手里就只剩几片残页,他想起宋年祁之前说过宋家年份较久远的书卷都堆在后院杂物间,这残简兴许就是宋年祎从里面抢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