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收徒
奚清有点尴尬,想起自己来这里的任务,便将叔父给的信交予宋年祁。
宋年祁接过来详细对比了上面的印戳,确定是来自九云山后才打开,大概对内容只是扫了一眼,转而又朝奚清说道:
“既然来了,你们就在寒舍住下,我这家里没个女子操持,会有点看不过去,不过舒适度还是不错的,有山有水,闲时看山看水不比你那山上差,对了,行之晚上想吃什么?闷烧羊羔,酱狗肉怎么样?全都上来……”
奚清眉头微蹙,道:“宋大人,你认真看过上面说的什么吗?”
宋年祁话头被打断也不生气,态度亲和道:“不要叫大人,我就比你年长几岁,若不嫌弃只管叫我一声哥。”
这时,凌云轻笑着瞥向奚清,像是已经看穿了一切。
奚清面色如常道:“不敢嫌弃,宋大哥,信请你看仔细,事关重大,而且我来又不是常住,很快就要走的!”
灵珠们散落在天南地北,就算建康再好,也留不住他啊。
宋年祁很是受用这个称呼,笑着说道:“大哥看清楚了,是那个什么来着,唔,黑妖王?还有什么宝珠?”
见他那茫然的样子,奚清心底有点失望,但他还是郑重阐述了一遍:“妖王出世之日,神州倾覆之时,我们需要你的辅助,然后找回遗珠,重启伏妖阵,以应妖王复生之法。”
“伏妖阵……”宋年祁听了半天头都绕晕了,显然也不能理解这种事。
他哪里见过什么妖,更难想象妖王出世,神州就会覆灭,简直就跟孩童的痴言呓语一般,但看在是九云山的弟子,言行多少有些分量,于是半信半疑道:
“大哥要怎么帮你?可我什么都不会,去打败那个妖王也不切实际吧?我又不会在天上飞……”
奚清道:“真到了那个地步也轮不到你动手,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防备妖王复生,所以关键得先了解五颗灵珠。”
宋年祁似懂非懂点着头,突然说道:“行之,实话说你是不是有神兵传授给我?”
“我自己都没有。”奚清顿感索然无味,继续道,“不知道宋府如今还留存了多少玄门古籍?”
奚家藏经阁里的典籍遭到过毁灭性破坏,如今终于联系上的四友后人,他们手中保留下来的传书保不准还要齐全一些。
宋年祁思忖一阵,才道:“我接触不多,应该是有的……祖父传下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锁在后院杂物间,明日让人整理好送来?”
奚清吐出一口气,笑道:“谢谢宋大哥了。”
时已天黑,奚清不想寄妖篱下整天看某人脸色无故受气,所以听从宋年祁的安排,在宋府住下,凌云自然也跟着。
宋年祁领着二人往客房走,边回头说道:“我这家里几年不来客人,难得打扫一次还是在三个月前,下人紧赶慢赶也只腾出这一间干净的,委屈你们今晚挤挤,赶明再安排一间?”
“不委屈,只要一间。”一直没开口的凌云终于打开尊口说道。
宋年祁心下了然,微笑颔首表示了解。
奚清却大声道:“不,我看两间比较舒适。”
宋年祁应道:“好好好,我还要进宫一趟,你们先……”
凌云:“一间。”
奚清气不打一处来,以责备的眼神质问:你把我当犯人看守?!
凌云不为所动。
宋年祁站在两人中间,忙劝道:“好好好,今晚你们得挤一挤,有什么矛盾,关上门好好商量。”
宋年祁走了,奚清踢了鞋在房间里踱步,憋了一肚子气。
连分个房间也要跟他反着来。
不片刻,有人送来晚饭,几碟新鲜时蔬,以及解馋的烧肉。
二人用过后,奚清也消了气,脱掉外衣爬上屋里唯一一座木榻,睡在靠里的位置。
凌云过来在旁边躺下,双手交叠于胸前,和衣而卧。
奚清分过去一半被褥,看见他赏心悦目的侧脸,心里酸溜溜的,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不熟的人,好像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妖。
奚清换了个姿势侧躺着继续光明正大偷看,以若无其事的口吻道:“你要跟我一起找灵珠可以,但是保险起见,事先我们得约法三章,你觉得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凌云也侧身,曲起一臂,头枕在上面,看着他饶有兴趣道:“说来听听,怎么个约法?”
此时,二人面对面,近得几乎快贴上对方的脸。
奚清想了想,道:“第一,以后凡事要先听我的。”
凌云又躺了回去,表示不想听。
第一个条件就如此不情愿,奚清大怒:“要不要好好合作了?不合作就散伙!”
凌云又侧卧过来,挑高一边眉毛,洗耳恭听。
奚清心情好多了,继续道:“第二,从今天起我们就算是一个正式的队伍了,互相帮助是基本,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法术时灵时不灵,所以你要负责保护我,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第二条就当作废。”
奚清非常苦恼的就是自身修为损失的问题,叔父告诉他是因为睡得太久,长时间没能催动灵力,周身经脉被迫封闭,要重回法力巅峰,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慢慢恢复。
从斗妖蛟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些力不从心,一次灵魂出窍又险些出事,两次都多亏有凌云帮衬,奚清也正是因此才敢开口提这个要求,当然他也不求,不强迫凌云真当自己的打手,一切皆是你情我愿。
凌云应声道:“在下非常愿意效劳。”
奚清感动了一下:“好。第三……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罢。”
凌云躺平,不似肯配合地“哦”了一声。
奚清看他这样就没了谈心的想法,转过身面朝墙很快便睡下。
深夜,万籁俱寂,建康城进入沉睡。
黑色夜空下魅影重重,它们在屋顶飞掠,踩得瓦片脆响。
凌云动作轻缓拿下奚清的手,翻身下床,开门到得外面走廊,几步跃上房顶。
他长身立于夜风中,衣摆猎猎,黑影亦如狂风骤雨般从四面八方袭来。
翌日,奚清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饭的时候跟凌云抱怨说昨晚屋顶有几只猫打架,吵得要命。
凌云只道没听见,奚清便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正郁闷间,宋年祁刚下朝就过来看他们,差人抱来一堆绢帛和竹简。
“都在这了。”宋年祁把所有沾边的都一股脑搬来,说道,“大哥未曾了解这些,说实在的,你不提醒我,可能这堆传家宝都要烂在杂物间了,行之来看看有没有你们要找的。”
奚清在一堆竹简里翻了一会,实在太多太杂:“但愿有用,经历几百年变迁,如今能找到记载灵珠的部分残卷也行。”
“没关系,慢慢找。”宋年祁搓起左右手掌,看着奚清专心翻阅古卷,片刻,一转话头道,“行之啊,你最近有没有要收徒的意愿呢?”
奚清疑惑道:“啊?暂时没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宋年祁拉着奚清胳膊商量道:“你也帮大哥一个忙,收我弟弟做个徒弟,不用你真教他什么,只要能让他在家里老实待着就行。”
“亲弟弟?多大了?”奚清忽然还有点新奇,问道。
宋年祁答道:“也就比你大个两三岁,他自幼就喜欢研究家史,颇爱这些个玄门玄学,你来也是有缘,要不见一面?”
奚清好笑道:“可是,宋大哥你看我像是能为人师表的吗?还没徒弟年长呢。”说着,他瞥了一眼凌云。
凌云:“?”
奚清心道这屋里倒有个好为人师的,你可以去求他。
宋年祁极力推举道:“他从小就想拜入广陵仙尊门下,就是没机会,你来啊他肯定乐意,这就叫那小子先来拜个师!来人,去给我把年祎喊来。”
奚清忙道:“别别别,我还没答应呢!”
“老爷,二爷不在府上!”
宋年祁眉头一皱,微怒道:“又哪去了?”
“二爷昨夜爬墙去了采凤楼,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宋年祁瞬间脸色大变,怒喝道:“马上去给我把他绑回来!不!我亲自去请这祖宗!”
说完,就拽着奚清一起出了门,回头朝他亲切道:“真是见笑了,你也跟我一块去把他劝回来,他肯定听你的。”
奚清:“?”
凌云:“……”
采凤楼。
哗——
几十锭金银撒在桌面。
客房里,宋年祎穿一条白色短裤,里衣散乱敞开,露出肌肉坚实却不浮夸的胸膛,皮肤呈现为好看的麦色。
他站在桌前,眉宇间透着一股邪气,看着房内另一男子道:“念卿,有这些钱随你去哪,我们出了京师,从此天高海阔,四处行侠仗义,岂不逍遥快活?”
那被唤作念卿的年轻男子端坐在榻上,亦是一身薄薄的规整里衣,长得清秀白皙,双目微微透着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漂亮。
他忽的冷笑,声音平静而单调地说道:“离了建康,离了你哥,你什么都不是,就这点钱,打发叫花子?”
宋年祎略微思考起来,斟酌片刻,他将手中黑布一收,金锭被悉数收起。
他提着那黑布袋走出卧房,在红漆的走廊上往外扬手一抖,数十枚金锭撒花儿似的落入楼下荷花池中,下面歌舞玩乐的老爷少爷们被溅了满脸的水。
宋年祎哈哈笑道:“算是我宋二爷赏的!”
此言一出,一众人等乱哄哄跃入池中争抢金子。
念卿依旧坐在榻上,听着楼下嚷闹声,眉间舒展许多,少了点冷清气,但也只是抿了口茶,最后吐出两个字用以评价这一壮举道:“有病。”
宋年祎抱着手倚靠在门口,看着他笑道:“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你若肯点个头,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二爷都心甘情愿给你摘。”
明儿凤眸微垂,多时没有回应,只把目光落在桌前的古剑上,宋年祎过来抱住他,头埋在他脖颈间,亲昵道:“喜欢吗?”
“……”
明儿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细长手指轻轻抚摸剑柄,双眸蓦然微睁,他脸上还残留着方才醉情的红晕,喝道:“疯了吗?!”
宋年祎压着他,勾起一边嘴角说:“叫哥哥。”
明儿眉梢抽搐:“你这个混账!门还没关!”
采凤楼门口停下一辆马车,车上率先跳下来一个奚清,他整了整稍显凌乱的头发,愤然回头瞪向凌云,当街斥责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
“太挤了。”凌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这事,黑着脸打断道。
最后下来的宋年祁连忙插在二人中间,劝道:“先别动怒,这事怨我,该备个大点的马车,云兄弟的反应实属正常,都是男人互相理解一下哈哈……”
先前宋年祁拉上奚清出门,没考虑到凌云也一起跟了来,总不可能叫他回去,于是三人只得同乘一辆仓促准备的马车。空间实在太小,两个人坐稍挤,三个人就不得不叠着了,奚清没办法只能坐在凌云腿上,一路摇摇晃晃,二人隔着衣料又是磨又是蹭的,这种感觉勾起了凌云心里那股最原始的欲望,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
奚清抓狂道:“这哪里正常了?!他都快……”
“哎哎哎好了!不说这个了。”宋年祁无奈扶额。
“你们先进去。”凌云冷着脸向宋年祁说道。
奚清还想争辩,宋年祁马上拽着他先行进了采凤楼。
这采凤楼构造清雅别致,是许多文人骚客闲聚之所,进门一入眼的便是一座花池,池中叠石流水,栏上声乐缓奏。
奚清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原本的郁闷一下被好奇冲散,前脚刚踏进去,便有人迎了上来。
“哟!宋大人!”
那出迎的漂亮女人声音绕了十里八弯,锦缎纱衣轻轻飘来,同时也招就一身的脂粉味。
宋年祁似乎已有所防备地后退半步,抬起右手佯装挠脸,实际是利用宽大的袖子来遮住口鼻。
女人见状识趣的没扑上来,只笑盈盈说道:“稀客呀,哪阵风又把您给吹来了?呀!怎么今天还带了位细皮嫩肉的公子?”女人以扇遮面,两眼弯弯笑着在奚清身上来回扫视。
奚清被她那眼神盯着,有种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的不适感,还有就是觉得这女人怪怪的,怪在她的脸,看上去皮笑肉不笑,就跟假的一样。
“宋年祎呢?我要找他。”宋年祁直接询问。
女人这才收回肆意的目光,摇着扇子浅笑说:“二爷跟我家楼主正议事呢,怕是有点不方便,您有事就先留个话,稍后我再给您做个传达。”
宋年祁向来不屑来这种地方,几次来都是提他口中那个不省心的弟弟,他哼道:“议事,最好不是惹事。”
说着,他不管那女人出手阻拦,径直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