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信你姓钟离第章钟离瓷「6」
“罢了，随你。”钟夫人叹息一声，笑意慈爱，含着怀念道，“我同你母亲是闺中密友，所以青玫是自小便与你定了亲的。”
又说了些话，多是钟夫人同孟瑜的趣事，“我还抱过小时的你呢。”
她笑着，陷入某种愉快美好的回忆。
没过一会回了神，嘱咐道，“让青玫的人跟着吧，他真心护着你，也为你留了退路。”
若是遇到真心喜欢的郎君，和离换个身份也行。
剩下的话只是埋在了心底，没有说出，她也盼着儿子能与喜欢的人相守，钟家不需要联姻壮大。
功高盖主的道理，钟家都懂。
摸着腕上失了色泽的红色手绳，眸光虚无落在一处，纳入清缘缓缓跨过门槛的背影。
当初晓茵嫌青鹤冷，却不料青玫性躁，若是没有意外，青玫及冠时便该娶了瓷儿。
虽说晚了一年，她却也寻到瓷儿了。
那时莫夫人准备让莫家大公子娶了钟离瓷，也好照顾她，免得去了婆家照料不到。
莫家大公子却是心有所属，以死相逼，娶了赵家寡妇，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与莫家断了关系。
莫家二公子是嫡子，早已订了亲，与萧家联姻。
她一度肯定青玫是断袖，自小性子暴，对男对女一个模样，却又更亲近男子，哪想青鹤才是。
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半圆的灯罩落下，罩住清风吹拂的弱光，没过一会，窗边映亮了大片。
“钟公子，恕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算计了半辈子才整垮仇人的身子，让他痛不欲生，体会那时自己的痛苦。
仇人一句话，钟离家便将丹药给了他。
到头来还不是被先皇放弃，任由他对钟离家赶尽杀绝。
“我只救人，不论善恶。”
回想钟离俦的话只觉得可笑。
白衣的男子轻轻捂了下脸侧的面具，轻勾唇角，“所以为了地下的老家伙搭上你的全部吗？妻子，儿女，地位……”
清幽的香味弥漫，夹杂了苦涩，男人捂了额头，怒道，“你，你……”
钟璃揭了已经失效的面具，笑意莞尔，语调平静，“不要紧张，父亲出家赎罪，我也不能为他添了业障。”
顿了顿话头，兴致勃勃地打量他的痛苦，见他做了个手势，暗处对钟璃的杀意被按捺，钟璃满意地笑了笑，
“不给自己留下祸患谁都懂，我却愿意放过你这个隐患。”
显然，这是威胁，男人没有犹豫，“我……愿意罢手。”
疼痛散去，白衣的男子没了身影。
仰头阖了阖眸子，松了口气。
终于有个理由可以放手了，有不惜命的，但他不是那一部分人。
命运这种东西难道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吗？否则他重生一世的意义在哪？
他所处的世界真的有它既定的轨迹吗……
还未想明白，思绪被阻塞，像是有什么力量在遏制他的思考。
低低一声叹息，“请饶恕。”
……
晕光蒙了弯着腰的垂柳，月白的绸带随着轻风微微扬起，柔软耷拉的柳条抚过雪白面颊，杏眸轻弯蕴了柔和，脸侧陷下酒窝，甜糯揉开在心里。
一眼望去的灰蒙里，她是唯一一抹亮色。
他不曾见她如此笑过。
梦境纵然崩塌，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下，“小少爷，到了。”
眉梢染上烦躁，狠狠瞪了提榜一眼，在他莫名的神色里快步离开。
“钟青玫，诶！”萧玟拉了个空，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提榜追着他入了贡院。
“那是，钟家小公子？脸色这么差？”
萧玟习以为常地耸了耸肩，“他就这德行。”
“哦，这样啊，听闻他刚娶了妻，那这小钟娘子，啧。”像是可惜地叹了口气，引得萧玟憋不住了，正欲帮钟璃避谣，一转头直接跪下，颤颤巍巍道，“皇，皇上。”
身着明黄龙袍的人兴致盎然地盯着少年颤抖的脊背，他身侧的黑衣男子冷漠提醒道，“皇上还有公务。”
孟瑾失了兴致，没有再理会萧玟，提步离开。
“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双面。”
又怂又欠的人，钟璃应该没揍过他。
“青鹤，你说他如何？”
钟诃面无表情回道，“你祸害的太多了。”
“吃醋？”孟瑾没有回头，扬眉笑了笑。
“是忠告。”钟诃淡淡回道。
“哦，我该感激青鹤呢。”他类似于敷衍的一句，神色慢慢淡下，又想起什么似指腹摩挲着腰间的玉，“听闻钟小公子容颜不差青鹤，比得京城第一美人……”
钟诃蹙了眉头，冷冷打断，“他很正常。”
孟瑾隔着繁盛的竹子，从缝间窥见少年的侧颜，比起钟诃，更加柔和，更有稚嫩的少年气，嗤笑一声，“他若是不正常，我会放任瓷瓷嫁与他？”
没有君子的温润好欺，该有的品德修养也都有，哪像钟诃，只会冷着一张死鱼脸。
他好男风，原是看上了萧玟，谁想那是个怂包偏又是个欠揍的疯子，也就失了兴致。
通过萧玟又盯上了他的好兄弟钟璃，可惜那狼崽子他无法驯服，还被他握了把柄。
最后便是这个冻人的冰块，他看得出，钟诃纵着他使用手段，不断妥协，为了什么，他两皆知。
表面冰冷，拥有单纯的良善，很矛盾的人。
但他很好掌握，这就够了。
……
“姑娘。”恍梦将大氅批在灯下的人影上，低声劝到，“该歇了，天寒。”
偌大的钟府陷入沉寂，只有月色朦胧了远处的亭台轩榭，小桥流水，粉嫩的莲花低垂着，陷入沉寂。
柔软的纯白绒毛映衬脸庞，清缘慢慢扯下大氅，放了毛笔，白纸上是端端正正娟秀的字，“猫，接来了吗？”
恍梦接过大氅，低首道，“姑爷吩咐了那人，不让猫近了姑娘的身，说会惹上病。”
意料之中，清缘没有再问，提步至窗前，合了窗，脱了外衫，“备水吧。”
皓腕轻轻抬起，暖色的光蒙上玉镯，流光的溢彩淌着，触感同她的体温一般，一直是温凉的。
脱了鞋子，落座塌上，抬起一只脚，雪白圆润的脚趾触了冰冷的空气无意识地蜷缩，腕骨一抹白青色。
屋顶的人及时反应过来，急忙别开视线。
轻轻触了铭文繁密的藤形白玉，微微弯了眸子，脸侧陷下小巧的酒窝，
诛也，你只会满足于此吗？
恐怕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