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岁月常静知玫语第章爱而不得的祝福
春日细雨绵绵，青山在朦胧间连绵起伏，一把红伞，在墨意的黛青里靓丽。
蓝白色的裙摆间显露出细白的足腕，映衬着青色的石板路，柔顺的长发及腰，茶色的眸子清亮温和。
一袭红衣的男子便站在路的尽头，没有举伞，浑身却未落得半点湿润。
知语在几步外驻了足，抬眸同他对视，声音很轻，“你是院中曾经的那枝玫瑰？”
他弯了眸子，语调轻缓，“是，我是那枝玫瑰。”
他顿了顿，忽地道，“我想娶你为妻，你会是花玫此生唯一的妻。”
语调缱绻，浸满柔情，眸中亦是脉脉含情，满目星辰。
很是突然，他却已为这个决定踌躇了三年，她亦是，三年未上山。
他清楚，她是唯一的恩人，他想如了恩人的愿，凡间求此情似是大多为了成亲。
知语慌忙地错开视线，指尖泛白，抓紧了伞柄。
此次归来，是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她愿意舍弃画笔，留在这里，未做其他奢求，还是那份友谊便可，而他的表白却是她未想到的。
知语垂了眼睫，轻声问道，“报恩么？”
他的笑是艳丽的，低头靠近了知语，因为离得近了，眼尾不易觉察的红色小痣也变得醒目起来，清香缭绕鼻间，带着蛊惑，语气坚定诚恳，没有犹豫，
“你的恩情，值得一生的守护。”
知语猛然后退了几步，抬眸看了他一眼，依旧是温和的神态与目光，有了难以言状的安心，却是垂了眸未应。
挟恩图报……
她不清楚自己以后是否会如此。
至少，
现在，她不会如此。
长久的沉默弥散在一人一妖之间花玫再次凑近知语，“小语的余生，花玫都会在。”
像是在强调什么，知语不由心中慌乱，又带着难以忽视的排斥，她不知这种矛盾从何而来。
春雨过后是暖阳的温柔，知语再次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收了伞，更像是落荒而逃。
红衣的公子似是不明，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未动。
一身白t恤，黑短裤的男人横卧于树干上，看着绿叶在风的吹拂下摇曳，捋了捋利落的黑色短发，“你娶她？让她做妖后吗？”
花玫神色疑惑，难道不是吗？
白菊笑道，“她是人类，有亲人。”
能同你在山里生活？
话落之后，消失于原处，徒留花玫独自沉思。
男人突然出现于山脚，揪起了等待于此的女子的衣领子，带着打趣道，“臭丫头很好奇？”
程秋挣扎了起来，“白菊你松手！”
“偏不。”
既然是秋秋心中在乎的人，白菊自是会帮她的。
此次归来后，知语已经留了五年，外祖去世后，她也没有离开。
他们恢复了几年前的相处方式，如若友人。
她却在与他的点滴相处中，一点点加深了执念，知语陷得更深了，甜蜜与苦涩总是充斥着心间。
直至那一天，知语将游客的住宿安排好后，坐在院中的竹凳上，看着天外白云悠悠，炊烟袅袅。
她喜欢这样，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放空思绪沉浸于天地。
院门是敞开的，他捧着白玫瑰，身着白色的衬衫，利落的短发，踏着夕日的余晖，他再次问她可否嫁与他。
这是他第三次问她这句话。
知语沉默地看着他，他是短暂地舍弃了红衣与长发，毕竟她的一生在他看来很是短暂。
但这便足够了。
她知道，她还是挟恩图报了。
他在人间有了身份，有了经历与背景，一个继承了遗产的无业游民，人类的社会混迹了许多精怪，而他是王，能办到这些是正常的。
他下了山，他们也结了婚。
知语的一生，他给了她该有的爱，他会像真正爱着知语般，尊重她，珍视她，照顾她。
知语很少同他对视，即使对视也很快移开视线，对视久了心中会酸涩。
她喜欢他那双眸子，却不喜欢看着那双眸子。
他们有孩子，一儿一女，兄长是花妖，妹妹是人类。
将来，他们也会经历一场痛的离别。
万里的青山白了头，冬雪纷落，知语握紧了他温热的手，他的眉眼未改，恍若那时藤上的红衣少年，眸光依旧是潋滟醉人的朦胧，知语缓缓移开视线，看着院外的冬雪，嗓音是苍老的无力，语调轻缓，“花玫。”
“我在。”他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像是在安抚她离别前的惶恐不安。
“你可知晓玫瑰有旁的花语？”
他依旧道，
“赤诚的友谊与……”
永远的守护。
话未完全出口，她便永远地阖上了眸子。
自婚后，他便从未欺骗过她了。
知语的余生还是幸福甚于苦涩的，花玫的报恩是合格的，他也是合格的丈夫。
婚后的每日清晨，他会在她的额头留下轻柔一吻，会在山神节的繁闹中，稳稳拉着她的手，会在她困顿之时，给予有效的帮助，他会给她偏爱，会给她纵容，会给她宠爱，唯独没有爱恋。
她却偶尔也会有不甘，想着他会有爱而不得的一天吗？
人总是不知道满足的。
十三朵红玫瑰，二十朵白玫瑰。
她会不明白吗？
她的一生不是他的全部，她相信总有一日他也会动情。
花涟成年之时还是远离家乡，告别了父兄，她依旧记得，走前，她的哥哥还是个小孩的模样。
她的葬礼是花玫与她的丈夫亲自操劳的，她步了母亲的后尘，爱上了一只精怪，却未曾后悔过。
几百年后的山神节，知瑰肩负起了神山的责任，成了新的山神。
花玫却是头次茫然了，他的责任已被接任，他又该干什么？
后来，世间多了一个画家，艺名玫语。
踏遍青山人未老，他画尽了山河。
一次偶然，他遇到了一只小妖，他是带着满满的崇拜的，听他道，“大人的手法和知玫大师的有相似之处。”
“你知道吗？与我们的不同，在人间，玫瑰代表赤灼的爱恋。”
让花玫想起，即使知语销声匿迹，不再出名，却还是画了满屋的画，画了无数的玫瑰。
他唯一后悔的便是，他的报恩为恩人带去了困扰……
小妖依旧在说着，“知玫大师已经过世百年了，但我还是记得她的福结伞，大人一看肯定也是她的粉丝……”
而妖早已离开。
花玫未动情，因为他清楚这是恩情，也清楚，恩人的灵魂是不全的。
或许，某一世或是将来的某一天，会应了她的不甘，他也会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