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互相埋怨
沈遇还没说话，李淑英又慢吞吞地说了一句：“对，你帮了我家。帮到把栓子的妹子，都照顾没了。”
提起那个早死的女儿，李淑英的心情就更加的难过了。
沈玉莲那些还没来得及说的话，戛然而止。
“要不，咋俩上你弟弟的坟头上，掰扯下到底谁对谁错？”李淑英恨恨地看着她。
沈玉莲自知理亏，死不承认，道：“当初的事儿，也不能全怪我！要不是你疯疯癫癫的，你家小丫能死吗！”
当初，李淑英受不了她弟弟忽然去世，天天抱着他的衣服坐在门口等她弟弟回来。
那个时候，她家的老二才刚出生。
她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肯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这事儿又不能全赖我，谁让你让我照顾她来的！说来说去，都是你这个当娘的没做到当娘的本分！你能怨谁啊！”
当时，要是李淑英能早点明白过来，阻止小丫掉锅里去，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吗！再说了，小丫让开水烫死的事儿，她也不乐意看到的！
“姑。”
沈遇清冷的音色在沈玉莲的耳边响起：
“我娘碍着两家的情分，好像已经帮了你不少的忙了。人，不能得寸进尺的。”
毫不留情的几句话，让沈玉莲刻薄的脸上，五官移位，横鼻子竖眼睛地骂道：
“沈遇，你啥意思！啊，你们家的人现在有点出息了，就不把我们这些穷亲戚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当初，你爹死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你爹的？！你现在翻脸不认了，你早干啥去了！”
“沈遇，做人得讲良心！这些年要是没有我，你们家早就没了！还能轮得到你在这儿叽叽歪歪的！”
“我告诉你，今儿我的事儿，你不给我办，也得给我办！你要是不给我办成了，我就不走了！”
沈玉莲四平八稳地往地上一坐，大有沈俞不给她办事儿，她就不走的架势。
李淑英冷笑道：“你去找你大姑父，把你姑的口粮拿过来。就说你姑想你了，不想回家了。把口粮拿过来，在咱们家呆几天。”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的口粮都是有定数的。
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家里有一个人要饿肚子了。
“你敢！”沈玉莲惊慌的从地上站起来，色厉内荏地朝着李淑英嚷嚷着。
李淑英不怒反笑：“我有什么不敢的？沈玉莲，你应该想想我要是真的去你家要你的口粮，我姐夫会怎么办吧！”
现在的粮食比啥都金贵，要是真的要口粮了，那这顿打是跑不了的！
沈玉莲的脸色白了一分。
“你来我家借钱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盯上了我儿子部队给安排的工作吧？你听谁说的，我儿子要去县里的厂子里上班，每个月一块多钱呢？”李淑英对沈玉莲的蛮不讲理的原因，心里清楚的很：“沈玉莲，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又是拿你弟弟说事儿，又是拿你帮我们家的那点事儿说事儿。我告诉你，别说我儿子没有，就是有也轮不到你家！趁现在我还和你好好说话，你赶紧该干啥干啥去！”
“李淑英，你给我等着！”
说完，沈玉莲就气哄哄地回家了。
“娘。”
沈遇看着神色如常的李淑英，心里很担心。
刚才他姑提起了那个早早就没了的妹妹，他娘的心里，肯定很难过的。
“娘没事儿。你赶紧去睡觉，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干活呢。”
李淑英强撑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沈遇说话。
沈遇眉头蹙了蹙，确定他娘没事儿了，才回屋睡觉。
李淑英带着两个孩子，睡在另一间。
夜晚，趁着两个孩子睡着了，她才偷偷地起来了。
借着月光，从柜子里翻出来了自己珍藏许久，颜色已经变暗了小衣服。
她把那件小衣服，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无声地哭泣着。
独自舔舐着自己从来都没有愈合过的伤口。
姜柚拿着从沈遇那儿借来的十块钱，脚步匆匆地回了家。
“姐，”
姜秋把收拾好了的东西，放在了一旁，转头看着她：
“咋样啊？”
姜柚拿着钱，得意地在姜秋的眼前晃了晃，“看！”
“姐，你这是在谁那儿借的啊？”
姜秋看着眼前蓝色的票子，眼睛发亮。
“沈遇借我的。”姜柚道。
“哦，沈寡妇家的老大啊。”姜秋道，“他咋寻思借你钱了呢？”
“我就跟他提了一嘴，他就借了啊。”姜柚喜不自胜地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票子。
“是不是他跟你说啥了，”姜秀生怕她姐为了钱，脑子一热，啥都答应了。
姜柚摇了摇头，”他啥也没说。”
“那是为啥呢？”姜秋实在是想不通，好好地沈遇为啥借他们家钱，不怕他们还不上吗？
“哎呀，管他是因为啥呢，”姜柚道：“借都借了，赶紧算算，咱们家有了这些钱够不够。”
姜柚算了算，把事情都弄完之后，差不多还能剩个五六块钱的。
这五六块钱，再拿出来两块钱，剩下的三块钱做家用也差不多了。
“姐，除掉所有的开销，我们还能剩下七块钱。”姜秋道。
姜柚点头。
这比她算的还要多一点。
“你留下四块钱做家用，剩下的三块钱给我。”姜柚说道。
“姐，你要那么多的钱干啥？”
一听说姜柚要好几块钱，姜秋直接把钱攥起来了。
姜柚哭笑不得：“小秋，我们借钱不用还的吗？还有，爹跟娘死了之后，家里欠的饥荒。你二哥结婚欠的饥荒，咱们都不用还了吗？”
姜秋松开了手，低头看着手里被攥的成了一团儿的钱，无奈地苦笑道：
“姐，跟那些钱比起来，咱们手里的这俩钱儿，根本就不是钱。”
那么多的饥荒，压得姜柚睡觉的时候，想的都是怎么挣钱。
姜秋的手指稍稍地用了点力，弄的满是褶皱的十块钱上，又添了几道新的褶皱。
“好了，家里的事儿，我会看着办的。你呢，就去好好上学，别啥都操心了。”姜柚笑着摸了摸姜秋的头，道：“我们抓紧时间吧，争取早点让姐入土为安。”
姜秋含泪点了下头。
小六照顾着小七和小八还有小九，姜柚带着姜西和姜秋，忙活到了凌晨四点多，才算是把姜春的身后事忙活完了。
“柚子啊，”张二贵早早地就过来了：“咋样了？”
姜柚道：“忙活了大半宿，总算是忙活完了。二贵叔，我这也不懂。你看看，我姐这要埋哪儿合适啊？”
老姜家的姜春没了，姜夏又不露脸。
剩下一个年轻的姜柚，带着几个孩子能懂啥呢。
“你姐呢，埋咱们地上不行。我看，就埋东边的小树林吧。”张二贵抽了一口烟，说道。
以前那些少亡的，横死的，都埋在东边的小树林。
姜春算是少亡，埋那边也行。
“你姐也没留下个后，以后啊，也就你们这些人能去她坟头上，给她撩点纸钱了。”张二贵砸吧了一口烟，叹息道。
姜春出殡的时候，正赶上了下雨。
姜西抱着她姐的灵位走在前面，脸上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中间是的来帮忙抬棺材的人。
后面跟着姜柚和姜秋。
沉闷的雨水，带走了他们脸上的泪，却没有卷走脸上的哀伤。
来时路，他们陪着她走完了最后一程。
归途中，只剩下他们几个亲人，互相搀扶着往家走。
“姜秋，去熬点姜汤给你四哥喝。”姜柚看着浑身湿漉漉地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姜西，眼里全是担忧。
她怕这么下去，姜西会憋出病的。
“嗯。”姜秋下地换了一身衣服，就去灶房煮姜汤了。
姜柚上柜子里给姜西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了他的身边，“去把衣服换了，然后喝一碗姜汤，好好地睡一觉。”
姜西坐在那儿没动。
姜夏满眼嫌弃地拿手捂着鼻子，掀开了帘子进来：“姜柚，你干啥呢？老李家把你姐烧死了，就这么白死了啊？”
“那你想咋办？”姜柚翻了个白眼儿。
“最少也得让他们赔钱啊，你说说，我不让你姐嫁给李麻子，你姐非得嫁。这下好了吧，把自己给烧死了。”姜夏道。
“你一口一你姐你姐的，难道，她不是你姐吗！你这功夫说起来了我姐了，你早干啥去了？要不是你非得闹着要娶那个丧门星，我姐能嫁给那个死人吗！”姜西红着眼睛怒道。
“哎，姜西，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丧门星，什么叫我逼的！你嫂子有孩子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姜西，你现在装什么孝子贤孙，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姜老二，你长这么大是吸你自己姐的血长的！她死了，你都不来看一眼，你这个白眼狼！”
“姜老四，你能，就你能，是不是！谁让姜春是的大姐，她照顾我们就是理所应当，就是活该！”
姜夏说的振振有词。
“姜老二，我说你是白眼狼都是抬举你！你啊，就是个畜生！”
“我是畜生，你是什么！姜老四，你也不是啥好人！”
姜柚听着他们俩互相埋怨的话，顿时觉得脑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