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移动城市
在多利亚的推搡下,十九跟着她上了楼。
“时间还早,跟我喝点呗。”多利亚从壁橱里面拿出了几瓶威士忌,笑嘻嘻地端到他面前。
“你能喝吗?”十九诧异。
“不会喝,你教我。”多利亚已经打开一瓶酒倒了两杯,然后就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诶,你慢点。”十九看着多利亚一股脑地把威士忌喝下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苦笑了一下。
“呸,真难喝,你们老爷们都喜欢喝这种东西吗?”多利亚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玩意,并不好喝。”十九透过琥珀色的酒水,看向面前的多利亚。此时的多利亚,脸色已有些微红,一些细小的汗珠从她的额头、鼻尖渗出;在昏暗的灯光下,多利亚的脸庞更加地神秘、诱人。
“不好喝你们还天天喝它?找罪受呢?”
“但是,当你喝下足够多的酒,你会为之上瘾、为之发狂,逐渐的酒不会变的好喝,但是生活已经离不开酒了。”这种生活,十九已经见的足够多,末日来临,那些意志坚定的人,还是占少数。
“你知道吗?自从我父亲他死掉之后,他曾经的那些心腹,没有不觊觎我这个座位的。”多利亚伸手指了一下他的办公椅,“从那时候我才看明白,哪有什么道德仁义可言?就算是家人,在现在这个时候,也得防着他们。”
十九看着面前的多利亚,她手撑着桌子,微低着头。“有点热……”多利亚把肩上的大衣放下来,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她挺起腰板,背靠在沙发上,随意地翘起一条腿。
“我需不需要防着你呢?”多利亚手里举着酒杯像是毫不在意地随口问了一句。
“我会害你?”
“还是老样子。”多利亚轻声念叨着,把头别过去,又将杯里的酒喝光。
“现在的米斯特,内忧外患,我真怕多少年的基业毁在我手里。”沉默了一会,多利亚把剩下的酒喝净,“我不能死,有那么多人盼着我死,又有那么多人靠着我生,那些被我夺了实权的将军们,还有城里的人们,都是一样的,我仅有生死与他们相关,其他的一概不谈。现在的米斯特,已经是一盘散沙。”
“……”
“诶,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多利亚把酒杯随意的扔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像是放下了重担一样,她的身子一软,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躺在沙发上。
“你喝多了。”十九身子前探,凑近了多利亚。
“是吗?也……没有那么难受嘛……”多利亚睡着了。
十九凑上去,发现多利亚的呼吸平稳,脸上还挂着笑意,领口敞开的扣子之间隐约露出来她雪白之中透着红嫩的肌肤,她的呼吸温热,带着点酒气,很难想象,这个女人凭一己之力让米斯特独立体续命十多年。
十九把她的衣服给她盖上,正转头要离开,却又是想起什么。他用手轻轻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珠,他没有感情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可当他看到多利亚脸上表明苍老的皱纹和金色发梢间那零星白发,一种自责和愧疚的感觉袭上心头,上次产生这种感觉还是面对暴走族几百辆装甲车的时候。
“别走。”多利亚的手突然抬起来,抓住他的手腕,但是眼睛却紧闭。十九另一只手下意识地轻轻地抓住她的手,想要挣脱。
“留不住你……我……知道,别,别丢下我,至少,别忘……”多利亚吞吞吐吐地挤出这几个字,可十九确实听的明白。说完这句话,多利亚的手也慢慢地放下了。
日内瓦的偏僻的街道上,夜晚几乎无人,只有几辆巨大的自动垃圾车清扫着街上的垃圾,它们身后排放出散发工业臭味的白烟,让整个城市蒸发在熹微的灯光中。
十九轻松的找到了临时住处。楼道里很多人,很多留着奇异发型,带着耳钉唇钉的年轻人,也有年长一点面向不善的中年人,他们就坐在、躺在那些旧被褥、就纸板上,无神的双眼之中演绎着自我狂欢——他们以这种方式,打发着死亡之前的漫长时间。没有新的义体能源、没有药物、没有娱乐工具或是食物,他们都会死。
有几个男人朝着他大吼,嘴巴几乎要抵上他的耳膜,有的只是大吼大叫,有的是对政府、对仿生人的抗议。十九没有反击,脸色也没有变化,他本能地撑起手肘,为自己腾出可以行走的空间。
可是进了住所的门就不一样了,一切声音都归于平静,只是没有声音。十九背靠着墙,打量着昏暗的房间,灯光适合人眼但并不适合细细地看一些东西,有一种安全感。秦黛也睡着了,窗外下起了雨,地上的灰尘味道更大了,死寂的味道;十九走到露台,任凭雨水侵犯自己的脸,街上的人都在躲避酸雨,远处乏力的霓虹灯,投射出一个蓝色世界,十九,就置身于这片蓝色世界的某一个高处,融化进了钢铁的背景,没有生机。
雨水在脸上划,落在脸上冒出白烟,十九无动于衷,他站了一会,也回到屋里,脱了衣服睡下了。
哈斯达克 驾驶舱
穆尔芬恩坐在这个城市的最底部,一个四周漆黑,奇大无比的房间。
“请扫描掌纹。”穆尔芬恩将手放在传感面板上。
“大副,穆尔芬恩,你好。”还是那个冷冰冰地女声。
“是否执行点火程序?”
“是。”
“需要语音密钥。”
“米斯特。”
“确认,程序开始。”随着这个声音的结束,房间陷入黑暗,但很快变得更加明亮,借助灯光,才可以发现这个房间,类似于大型战舰的总控室。
再往上,穆尔芬恩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哈斯达克,于五分钟之后进行移动。”听到这个声音,又感受到地面的震动之后,很多信徒从硝酸酒吧中走出来,自觉的开始往哈斯达克的各个通道处走去。
再往上,就是阿尔卑斯城,整个城市开始轻微的震动,无数的平民包括士兵、民兵都感受到了这个异动,他们开始慌乱,有太多的人向街上跑,有太多的人在建筑物里面祈祷,更多的军人走到街上,维护秩序。
那个高耸的“时钟”塔尖上的光芒消散了,笼罩整个城市的保护罩瞬间消失,城里的人都看见了这个异样,他们脸上惊恐、绝望,太多的人往城门跑去,他们拥挤着、互相踩踏着,撞在城门上,其中有不少的士兵、民兵,军官迫于压力,将城门打开,很多的人涌出的阿尔卑斯城,他们不想让这个绝望的城市把自己埋葬。更有的人一边跑,一边等待着,或是说期待着身后的巨响,甚至忍不住回头去看看那被核弹、风暴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摧毁的废墟。
有很多来历不明,身材高大的亚人男女出现在街头,他们很快接手了混乱的军队,城门关闭,但是更多的人往外逃着,那些来不及逃出的,被生生挤成血水,消失在几十米厚的城门之下。人群发疯了,他们开始踩着自己同类的尸体向上爬去,他们用手头所有的武器进行攻击,攻击城墙,或者其他人。
那些人没有发现,城墙上的机枪,等离子武器、电磁炮,都对准了他们。那些武器毫不留情的向墙下倾泻火力。30秒,城墙周围产生了50米的空地,上面少有尸体,更多的是烧焦的肉块、血水和断肢。
人群呆滞了,没有人再敢上前一步,都缩在远处。出奇的安静。
而这一切事情,发生在5分钟。
紧接着,地面剧烈震动,但是没有楼房倒塌,人们站不稳当,伏在地上,互相抓着。活着,仍然是唯一奢望。他们感觉失重了半秒,但是很快,那种震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往常一般的平稳、安全,时钟也再次工作,放下保护罩包围了整个城市。
那些逃出去的人们,失神地看着这一切;散发着幽蓝色火焰的推进器,将城市托举悬浮在大地上,从城市地基不断掉落卡车一般大的石块,但是这并不能撼动它的飞行。那些人拿着家当,目光呆滞、震惊之后很快将要带来精神上的崩溃,这其中,自然包括市长先生,以及大部分的高官。
“咳咳,听我说。”一个亚人男子身穿兽皮战斗服,筋肉油亮,但是他很快尴尬的发现城墙下面的人像蚂蚁一样大小,“咳咳,看不见我没关系,我是哈斯达克的水手……成员巴洛克,现在阿尔卑斯城由哈斯达克接管。”男人略显憨厚的嗓音借助全城广播,传播的十分洪亮。
人群有些骚动,很显然,他们对那个传说中的组织,半信半疑。
“更多的信息,你们有权得知,但不是现在。”男人继续说,“当务之急,是通知大家:一,阿尔卑斯城进入移动状态,一切生活生产按照移动计划进行;二,哈斯达克对多数阿尔卑斯城的居民,是友好的。”
话落,人群更加混乱,声音嘈杂,但是巴洛克并不能听的到,他瞅了一眼下面,靠人群的动作判断了一下情况。
“安静!”人群安静不少,“还有一件事情,请城中最高级军衔的人,示意一下。”
“是谁?”
“市长跑了……”
“他说的是军衔。”
“什么情况?”
“那些个将军也跑出城了……”
城墙下面的人们嘈杂的讨论着,但更多的是不安与恐慌,并没有多少人将心思放在正事上。
“是我。”
一个声音传来,这使得他周围的人安静下来,向声音源头看去,很快的,更多的人感受到了奇怪的安静,也寻找源头。
只见一个仅有右手的偏老的中年男人站在装甲车顶,是纳尔戈。
“请跟我来。”又是一个声音自较为空旷的窄巷子里传来,迎面走出一男一女,均是亚人,人群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为这两位让开了路。那男人左臂像是巨猿的臂膀,长着银毛,那女人脸颊两侧和裸露的两肋上生长着鳞片,但是他们身上其他的部分一概与常人无异。
“是亚人!”人群中传来阵阵低呼。
“亚人不是快灭绝了吗?”
“大多都在远离赤道的地方当奴隶了。”
人群中惊诧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这两个亚人。男人反而是礼貌的将纳尔戈护送下了车顶,并简单示意警卫队不要跟来。纳尔戈见状,冷静的吩咐自己的警卫,不必跟来。在人们的目光中,三个人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现在大家听我说,阿尔卑斯城,正在移动……”巴洛克的声音再次传来。
“纳尔戈先生。”纳尔戈随着那两个人像走迷宫一般地走到地下很深的地方,直到进入了一个整洁明亮的房间,又是一位男人走到他的面前。“我是穆尔芬恩,哈斯达克现任领导者,您没有随着人流逃出城,令我很惊讶。”
“这是作为士兵应当履行的责任。”纳尔戈上下打量了穆尔芬恩,感觉他并无敌意,于是稍稍放下些戒备,“看来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我了解啊。”
纳尔戈四处环视了整个房间,这个房间类似于一个指挥室,或者说一个能容纳很多人的会议大厅,不过复古的面板、显示屏倒是随处可见。
“如你所见,哈斯达克,或是说阿尔卑斯城,正在移动。”穆尔芬恩将一块显示屏移动到两人面前,数十个分割屏幕显示着阿尔卑斯城周围的情况,很显然,阿尔卑斯城已经离开了地面,整个城市原来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更糟糕的是,城市原来所处的山峰正在快速的坍塌。
“为什么?”纳尔戈的眼神中是无以复加的震惊和忌惮,他看着身旁平静如水的男人,不禁咽了口口水,“为什么阿尔卑斯城要移动?冰川怎么办?问过米斯特那边的人吗?”
“冷静,纳尔戈先生,冰川我已经派人去取,我们会将整个冰山放在城市地下。至于米斯特那边的事情,首先你要知道,哈斯达克不是任何的附属,但是米斯特于我们有恩,我们此次移动,是为了保护米斯特独立体。”
“那有必要将整个城市移动吗?还有,要去哪儿?”
“自然是日内瓦,至于为什么要移动,等到了日内瓦,便知分晓。”穆尔芬恩和善冷静的向纳尔戈解释着。
“纳尔戈先生,这次把你叫来,可不仅仅是回答你的一些问题。”
“你们要什么?”纳尔戈也心知肚明,干脆放宽心地问了。
“首先,我们需要城中军队的配合,我希望在哈斯达克的协助下,您一定可以尽快的把城中分裂势力和反对的声音清除吧。”
“并不难。”纳尔戈回答道,“武力镇压?”
“哦,这可不一定,我希望是赶尽杀绝。”
纳尔戈眉头微皱,警惕地盯着穆尔芬恩,可后者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脸平静。
“哈斯达克并不会对别人行使不平等交易。”穆尔芬恩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表情消失极快,纳尔戈没有察觉。
“我们希望,能形成以你为代表的极权中心。”
“集权?”
“极端的极。”
纳尔戈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为什么不是你来……”
“不不不,哈斯达克不属于任何,也不管辖任何。”穆尔芬恩摊手,“祖训吧,东方人是这么叫的,我更喜欢称其为信条,之一。”
“我该怎么做?”纳尔戈抛出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什么也不用做,平定城内之后,你就会成为这个移动城市里,极端的权力。”穆尔芬恩这么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一处显示屏前,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山川、平原。
“你会看到这片陆地上,曾经的辉煌。”
在阿尔卑斯的山脊上,一个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峡谷,整个阿尔卑斯城,凭借着极大的推力,飘浮在空中,速度并不算快,最快只有40多节的速度。但是当这么一个恐怖的人间巨兽行驶于贫瘠破败的荒野景象之中,一种格格不入的诡异感觉,会浮现在每一个观看过的人的心头。
那些逃出去的人们,无力的杵在原地,看着这座城市向北方飞走。他们没有动弹,很快就被闻讯而来的暴走族等小势力虏杀殆尽。但是那些暴走族就更惊诧了,他们看着地上望不到边的百米深坑。
另一边的移动城市,在飞出山脉之后,缓缓地落到平原上,其下放出了八个巨大无比的履带,承载每个履带的机械,又是一个炮台,上面的火力武器虽然复古,但是也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量。落地的时候,有一些剧烈的震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仅有一些轻微的震动。
城内,哈斯达克和纳尔戈的人联手,将民众赶回了建筑物内,人们收拾了一下杂乱的心情、还有生活,便继续同这个城市一起上路,更多是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