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一切才开始
“白日里外头好大阵仗，是怎么回事”
安泰坊不是官署便是官邸，没有商铺街市，平日总是寂寂，上午有兵丁来往，又听见女眷哭闹的声音，府衙后院诸多小宅都房门紧闭，没一个出去凑热闹的。
周云渐神色如常，把板栗握在虎口处一用力便捏，剥出果肉给容娘和瑞哥儿吃。
“鸿胪寺卿王大人家贪墨公银，族亲在祖地儋州卖官鬻爵，祖祠用料违制，欺上罔下，今日被抄了家，阖族上下流放千里”
“哎，富贵不足啊，人心蛇吞象”
“王家是张国公府姻亲”，周云渐轻声说，“这算是给顾府和王妃的交待”
扬州投毒一事有王爷母族张国公家的影子，顾府也是累世大族，有二老爷在朝官至户部尚书，又有三郎在北地为将功勋不菲，定北军中的西州骑兵还要仰赖顾诤的粮草军饷供应。
国公府做阴私之事，便要承受事情败露的后果。
张国公府与王大人府上是几代联姻的世交，如今王大人家被抄，家眷流离，国公府算是失了一大助力，还与平远王离心。
“弯子绕大了，祸首又不能伏诛，到底是王爷外祖家”，容娘叹气，“前次王妃邀我过府喝茶，还见着位侧妃，时雨说是国公府上新送去的，我看她穿用华丽，是得宠爱的样子，你们男的就是这么无情”
“这也能扯上我”，周云渐失笑，伸手敲她额头，“你不用管那些，叫你喝茶就只喝茶吧”
“说起喝茶，今日郑娘子送来新鲜猪骨，明儿炖肉骨茶给你们吃”，索性也对那些事不感兴趣，容娘将话题转回自己这个小家里来，“你们明日可早些回来”
“明日不去大营，就在府衙点卯，白日无事我便回来陪你”
“顾三郎来信说，年节要来京城”，容娘和周云渐对坐，她今日疲累，俯身趴在周云渐膝上，“也能见到阿杞，咱们从扬州上京城没多久，她和双福就去西州照顾三郎了”
“我知晓，他带匈奴使者来京面圣，还有一批西域胡商，商路是时候重开了”
“他信里还说，叫你准备着些，不将你揍得满地求饶，他不姓顾”
“哼”，周云渐嗤笑一声，“我随时恭候，就怕他言而无信”
“你不见得能胜他”，容娘仰头眯眼笑着看周云渐，面容狡黠又可爱动人。
“胜不胜得他两说，胜你是肯定没问题的”
周云渐伸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头凑上去。
玩闹过头的下场，便是第二日起来就开始头疼了。
容娘只觉得浑身无力，后脑坠坠的疼，嗓子也哑了。
开口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我喉咙疼”
“别起来了，你先捂着，我烧点开水来”
周云渐把被子给她捂得严严实实，披上衣裳出去檐下生炉子烧水。
杨青被他拖着起来，“容娘风寒了，你去找柳大夫来，说她有些热症嗓子也哑了，头还疼身上没力气，带些药来，快去快回”
杨青听见容娘病了，脸也没洗，袜子也没穿，趿上靴子便往外跑，一刻钟就到了柳大夫医馆。
医馆还没开门，他绕到后头跳墙进去翻窗把柳大夫晃醒。
“柳大夫，快跟我去一趟，我阿嫂生病了”
“你怎么进来的”，柳大夫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睁开眼睛一脸疑惑的看向杨青，“你他妈有什么毛病吧”
“真的病了，等着你呢，快些起来吧”，柳大夫实在好看，美人初醒还香肩半露，杨青脸上胀的通红，觉得怕是生错了男儿身，脾气也太大了点。
“你他妈滚呐！”
半刻钟后。
还是不情不愿跟着杨青出了医馆。
“您还没吃早饭吧，刘记芝麻团子吃不吃，怀粮生煎呢，我去给您买”
柳大夫狠狠瞪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讨好，转身大步往安泰坊走。
……
“不过是普通风寒”
给容娘把完脉，柳大夫气不顺，冲着周云渐又是一顿发火。
“周大人，周指挥使大人，天寒地冻呢，你可少折腾些吧”
周云渐沉着脸听教训，心里却想着肯定是杨青给人得罪了，回头还得收拾杨青。
开了药方，又留下几丸医嗓子的药，柳大夫便走了，他还要回去继续睡回笼觉。
“我请人来铺地暖”，掖了掖被子，周云渐已经开始盘算去哪里请匠人了。
“别折腾了，府衙的小宅终究不是咱们自己的，多烧几个炭盆就够了”
地暖铺设花费巨大，而且府衙小宅往后是要归还的，容娘才不想做冤大头。
她这场病足足捱了五日才好转，期间周云渐早出早归，尽量多回小宅院里照顾她。
风言风语传到外头去，还受了御史台的弹劾，说他为妻子私事，置京都大营和府衙公务于不顾，自恃身为平远王亲信，便任性妄为辜负皇恩。
这场风波明里暗里要牵扯平远王，虽最终只是不疼不痒的罚了周云渐三月月俸，朝野上下却都察觉出一丝不对味儿来。
“这些人疯狗一般”，容娘气拍枕头，有些愧疚，“怎么就以公谋私了，又不是没去点卯”
“与你没有关系，不过是借个由头生事”，周云渐给她喂药，“王爷势盛，找事儿的迟早而已”
“你不要理会外头说什么，眼见着要到年关，今年是咱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都要康健平安才是”
周云渐在大朝上请辞了一回，说愿重回北地驻守西州，针对他的口诛笔伐才算消停了些。
府衙里有人说他是被平远王牵连，受了无妄之灾，王爷风头过盛，贵妃娘娘如今无宠，张国公又年迈，他在京城到底根基不稳。
周云渐不理会这些挑拨言论，王爷于他有知遇之恩，他天然就该站在平远王这一侧。
自入冬以来，成王叛乱一事的痕迹逐渐消散，京中歌舞升平一如往昔，世间事大致如此，时间洪流裹挟着万物前行，允悲允喜，就是不容驻足。
有些暗地里的手脚又开始蠢蠢欲动。
平远王自有应对，北地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京中这路的确是艰难些。
不过一切才刚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