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这场大雪百年不遇
“羊杂和脊骨吊汤，羊排腌渍等我来烤，阿青，你去帮忙洗菜”
郑屏送来了整扇全羊，容娘也去厨下挑拣着拿了些菜蔬肉禽。
现在时候还早，杨青将菜蔬洗好后，切整齐码在案板上，等着晚上随时下锅。
重头戏是烤羊和羊杂羊骨汤。
周云渐袖子挽到小臂上，用葱姜蒜酒和各色香料揉搓全羊，手法粗犷的不行，焦榆兴致勃勃蹲在旁边看，还有些跃跃欲试。
容娘在小炉子上炖汤，羊杂、羊蹄还有羊脊骨放进大陶罐，再把当归、枸杞和老姜扔进去，灌满水盖严实盖子，慢慢炖，一个时辰后便可以打开盖子放芦菔，这时候羊汤里油脂乳化的香气扑面而来。
领着顾峰走到门口的杨青深吸一口气，赶紧跑进来，“我先喝一碗”
“还没放盐呢，滚一边儿去”
芦菔炖的软了再加盐，汤里撒些芫荽，容娘盛了一小碗给孟若衡，他边喝边点头，“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羊汤，一点腥膻也无”
容娘得意的笑，“你可要多喝几碗，喝了冬至的羊肉汤，身上暖和”
等到后厨送来的炒菜端上了桌，周云渐手法粗犷的烤羊也已经滋滋冒油。
额外撒上些辣椒粉孜然粉，柳大夫的两个小伙计已经蹲在火堆旁口水直流。
“阿容，把酒拿出来，咱们准备吃饭了”
周云渐今日始终带着笑，有些欣喜情绪是他从前也没有感知过的，这是他和容娘的家，屋里满坐他们的朋友，冬日严寒，但菜肴和真心炙热滚烫。
“来了”
小厅里人声喧闹，容娘挨个给大家斟酒，共同举杯时，她悄悄握了握身旁周云渐的手。
“祝大家都好好过冬，身体康泰，长命百岁”
……
冬至日后，孟若衡便搬去了焦榆家里住。
焦榆家在浣花巷。
那一片是有名的小资住宅区。
巷子里清幽寂静，行道有许多参天大树，又遍植花木，巷道外墙上爬满蔷薇枝蔓和丁香藤，每至春夏，鲜花盛开如瀑，吸引许多痴情男女去那里花前月下。
浣花巷从前有一大半都是焦榆家的祖产，后来他家世没落，大宅拆分成许多小院落卖出，如今住了许多家境殷实的平民人家，外墙几次修葺，巷道一再拓宽，浣花巷如今也有街市，吃穿住行俱全，住在这里也算十分惬意。
周云渐特请了半日假，陪容娘上街市给孟若衡置办许多日用，棉被暖炉，米粮炭火，一车给他送过去。
焦榆毕竟是个不修边幅的行伍中人，现在住的那处，除了他自己睡的厢房还算整洁，别处容娘都看不过眼。
等到焦榆和周云渐打马往京都大营去，容娘留下来和孟若衡一起将整个院子拾掇了一番。
墙角丛生的杂草割干净，水井旁地上潮湿腐败的落叶扫清，门扉上退了色的福字也揭掉，又把几间厢房打扫了开窗透气，屋里点起炉子烘的暖暖的。
“如此，就是个好居处了”，容娘把橘子皮扔到炭火边缘，给火盆盖上熏笼，手凑在上面取暖，“最近市上很多柑橘橙柚，两个钱就能买一斤，我给你们买了十斤新丰蜜桔，十斤麻田柚放在厨房，可记得吃，不要放外头，小心冻实了”
住了几天之后，孟若衡心底才算安定下来。
焦榆好相处，他有时去京都大营办事，有时去府衙点卯，他们每日差不多时辰起，焦榆从前冬天用冷水，如今要照顾病弱小孟，也晓得早起生火烧热水了。
而孟若衡则负责上街市去买早点，他吃豆浆和蒸糕，焦榆要吃油炸的饼子，摊子老板娘见他生的白净，还常常送他甜糕。
见他们相处的不错，容娘也放下心来。
她有时心想，包括她在内的身边这些人，哪有一个不可怜的呢，云渐从前坎坷，阿青幼时颠沛，柳大夫有家不归，焦榆形单影只，小孟更不必说。
大家都仿似周天星子中孤鹜鹜一个，散发着借来的微弱的光芒，互相靠近互相照耀，才能显得不那么单薄可欺。
没过几天，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初雪给人带来欢喜，因为它预示着来年的丰足。
不过丰足过了头，就要酝酿成灾。
……
“今天也不能回来，这两日大雪，城外村落损失惨重，房屋被压垮毁埋，兵马司尽数出动，要轮番赶去救援”
周云渐几口吃下一碗汤面，泡在热水里的脚温度回暖，他擦干水渍换上容娘搓了几天线织出来的羊毛袜子，穿上皮靴站起身来往外走。
容娘跟在他身后帮他整理斗篷兜帽，又塞给他一个装满烈酒的羊皮囊，
“不要在雪地睡觉，也尽量别弄湿鞋袜，这里头是提纯过的酒水，一口就能御寒”
“救出人来不要直接送到火堆边，要先用雪揉搓手脚胸膛，给人喂些盐糖水”
“面罩呢，你戴好面罩”
“我都晓得”，周云渐突然转身低头亲她嘴角，“你在家好好的，炭火烧足，记得给窗户留条缝”
“今日我还得出门呢”，容娘叹了口气，“王妃要往城北救济，邀我同行，我把瑞哥儿送到柳大夫那儿，他那里铺了地龙，暖和得很”
“城北鱼龙混杂，北门也打开来接受难民，那边乱的很”，周云渐皱眉，看了眼正臭美子新牛皮靴子的杨青，“让杨青留下跟你一起”
“跟着我做什么，王府许多亲卫呢，放心吧”
周云渐没再说什么，时间也来不及，点点头便出了门。
……
这场大雪百年不遇。
由北至南到沂水一带皆被大雪覆盖，连京城也遭遇雪灾。
城外境况且先不说，单是城北贫民窟里，就有许多房屋坍塌，出现冻饿而死的男女老弱，平北王身为京兆府尹，处理这些这些事情他责无旁贷，他甚至因为死去的人太多被人弹劾，大朝之上受到陛下责骂。
王妃要亲去北城施粥布药，有多少为的是可怜百姓，又有多少为的是王爷名声，容娘也说不清。
王府车队一应从简，车马篷布都不用亲王制式，下仆也都穿着旧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