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马中武大郎
益寿堂在端午之后换了一次新纱。
容娘自己走进去，老夫人仍旧是倚坐在榻上，神色愉悦，看来京城的变故没敢让她知晓。
“快上前来我看看”，老夫人走了两步，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这时候来，你吃过饭没”
“我吃过来的”，容娘没胃口吃饭，打起精神陪老夫人说话，直到老夫人有些犯困，她才开口说要走。
“你就在家住上几日，到时我叫人送你回去”
“上河离得不远，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劝老夫人午睡去，容娘站在小厅，往常相熟的侍女们，这会儿也不再凑上来说话，只有王妈妈招待她。
王妈妈也有心事，脸上露出些疲态，“容娘，家里若无什么要紧事，就陪老夫人几日再走吧”
“实在不得空”，容娘走到王妈妈身边，低声跟她耳语，“还有点事说，避避人吧”
“到底什么事”，王妈妈会意，叫元禾几个下去。
“是三郎君的事儿”
王妈妈顿时有些失色，“你…”
“我知道干系重大，没有声张，所以今日就只是上扬州办事，顺道来看看老夫人的”
王妈妈很快敛下心神，点了点头，挽着容娘出了益寿堂，当着众人的面说，“正好，有点东西要送大夫人房里，顺路送你出去吧”
……
大夫人院里近来气氛有些不对，侍女们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霉头，她身边的心腹张妈妈走进小茶室，挥挥手示意下人们出去。
“叫人做什么去”，大夫人皱着眉头睁眼。
“容娘来了”，张妈妈扶她坐起来。
大夫人仍旧蹙眉，“她有事相求？领她见管家，若不是什么难事儿，就给她办了”
“不是”，张妈妈把容娘带来的小荷包递给她，“说给您带了东西，要您瞧瞧”
大夫人打开荷包，里头有张折起来的字纸，写着“无恙”二字，看到内容的一瞬间她将纸条紧紧攥进了掌心，“你去带她进来！”
遣退了外间伺候的人，大夫人自己站在门边等容娘，脸上看不出焦急，双手却几乎将那枚荷包扯碎。
“好孩子”，等容娘进来，她一把抓住她双手，“三郎他…”
知道这不是卖关子的时候，容娘直接说，“三郎君没事了”
大夫人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流下泪来，她怎么会认不得自己儿子的笔迹。
京城如今是成王监国，顾府二老爷传回消息，说顾谨奔逃在外生死不明，听到消息当日她就晕过去一回，府里派出去接应的人一无所获，她情绪几乎崩溃，还要强撑着约束家人瞒住老夫人。
“我恰好碰上的，三郎君已经安然无恙，动身往西州去了”，容娘没有详说顾三郎多惨，只略解释了下。
“上天保佑，我儿逢凶化吉”，大夫人积累了多天的情绪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她软倒在圈椅上，“阿容，你不只救了三郎，也是救了我的命”
“您要保重自己”，容娘往铜盆里倒了水，拧了帕子递给大夫人擦脸，“家里头安稳无事，郎君在外才能放心呢”
“很是”，大夫人拭去脸上泪痕，“阿容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我，我竭力为你实现”
容娘摇头，她没想过携恩图报，若真开口求些什么，未免让人看不起。
“三郎君的消息带到，我便算完成了他的嘱托，这就回家去了”
大夫人又是一通挽留，容娘今天拒绝的话都说累了，只好又搬出瑞哥儿来，说的好像孩子片刻也离不得她身边的样子。
“既是这样，就叫府里车马送你吧”
“我租的马车还在城外等我呢，真的不必如此麻烦了”
听见马车是在城外，大夫人还是叫张妈妈去安排小车，至少要将她送至城门口。
不能再拒绝，容娘只好笑着道谢，走前又想起阿杞，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我在府里十年，小姊妹中唯有阿杞叫我惦念，她年岁小，又天真张狂，求您多看顾着她”
“好容易开口，还当你要求什么呢”，大夫人对母亲身边几个丫头还算熟悉，笑着说，“阿杞平素也哄得老夫人欢心，你不必担心她，有你嘱托，往后我会看着给她个好前程”
“这样就好，多谢您”
从大夫人这里出来，王妈妈送容娘往后门去。
之前容娘遇见那簪花的妇人背对着众人坐在廊下，面前摆着张小几，一叠茴香豆，一壶小酒，正安逸着呢。
王妈妈面上已经冷下来，示意容娘稍等，上前去在那妇人背后呵斥她，“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到喝上了”
“哎哟”，那妇人往后摔倒，扑在王妈妈小腿上。
“天老爷，您老人家怎么得空往小门来啦，哎呀，我这、这……”
她一时哑口无言，凭着有个亲戚是府里管事儿，她才顶了吴妈妈的差事，却过分自在，俨然将顾府当做了自家一般。
“人呢，叫人来，把这懒妇带下去，再去喊二门管事儿来见我，问他这姑子姨子是来享清福来了？”
“哎，您别啊，我这不过是一时疏忽罢了，也没怎么着啊”
王妈妈大声喊院里的人，几个强壮婆子赶来，将那妇人往里拖，她还在挣扎着胡喊乱叫，路过容娘时看见她又是一惊，瞪着眼睛，“你，怎么是你”
“顾府规矩森严，您往后要细心些才是”，容娘没心情揶揄她，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处理了这一出闹剧，容娘才上了顾府的小马车。
“我就走了，王妈妈您回吧，天气热，回去歇歇晌”
“诶，路上可慢些，这盒子点心拿上，你也不肯留下吃顿饭，拿着路上垫垫肚子”
马车将容娘送到城门口，她拎着食盒出了城。
三娘还在面摊子上坐着，这会儿没什么客，她跟老板娘子坐在一处，帮着人一起剥小葱。
“哎呀，办完事啦”，见到容娘走来，她起身放下葱，在衣摆上擦了擦手，“那咱们现在就走？我去赶车过来”
容娘等她把车赶来，站在路边摸了摸拉车的小灰马背上的鬃毛，心里把它和顾府的马做了个比较。
小灰马真可怜，是马中武大郎。
摸出几个糖喂给小灰马，安慰安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