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小鹿乱撞
容娘回到上河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村外小溪流被落日余晖晕染，百年古树下坐着歇凉的人，生物钟错乱的雄鸡鸣声高亢。
“哪家的鸡养成这样，笑死人了”
“三林子家那懒婆娘一天只撒一把鸡食，当然饿的瞎叫唤”
上河村的生活平淡又无奇，饭后闲聊的话题倒腾了八百遍，是路过的蚂蚁都要被盘问三代的程度。
容娘提着食盒经过，自然也成了村口闲谈的对象。
“这小娘子也蠢，长得这样好，就该嫁个扬州人，还回上河作甚”
“哪户正经人愿意三媒六聘娶个奴婢呀，我看她也是待不下去才回来的”
“上次看见她，和个男的在村里同行，一点不知避讳”
“别乱说，那是县城的大夫”
“听说她家地都给了刘大山家种，啧，秋娘也是心大，不知防备”
一群人七嘴八舌，心里存了些隐秘的恶意。
容娘这会儿已经吃上了，刘家特地给她留了饭，大海碗里装着糙米饭，饭上铺了菜蔬和两片大肉，一直温在灶头。
“饭菜简陋，多少吃点填填肚子，回去就别起灶了”，秋娘今日要照顾瑞哥儿，又想给容娘留饭，才特意做了红烧肉，家里孩子们都吃的很开心。
容娘把顾府拿来的点心端出来让孩子们分着吃。
牛乳糕软糯香甜，光宗耀祖这样的大孩子都很喜欢，秋娘自己没舍得吃。
“这糕怎么做的”，秋娘见那牛乳糕其貌不扬，心想大概不是多么精贵，才放心发问。
“材料也简单，只是要费些时间，白米和着酒米用井水泡一晚，第二天和牛乳一起磨成浆子，加些面粉和白糖搅匀了，上锅蒸熟，再放凉切块儿就是”
“听着也不难，哪日我做了给你送些，叫你也尝尝我做的点心，就是咱们这儿牛乳难得”
“换成羊乳不就是了，你回头跟杨叔家定些，每日煮了给宝丫喝，对小孩儿身体有好处，光宗他们喝了也还能再长长个子”
秋娘心里为难，偶尔弄点吃喝倒还好，日日供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过她不想在容娘面前显穷，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等暮色四合，天空颜色都变的暗淡了，容娘才牵着瑞哥儿回家。
“瑞哥儿今天有没有乖啊”
“有哦，我和宝丫，帮、帮婶婶喂小鸭子”
天色有些晚，瑞哥儿走路磕磕绊绊，容娘干脆把他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她侧脸紧贴着瑞哥儿脑后，呼吸间都是小孩子身上柔软香甜的奶味儿。
“对不起呀瑞哥儿，姑姑这段时间太忙了”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亏欠瑞哥儿了，她没有养育过这么小的孩子，现在要补位一个幼童缺失的父母角色，并不确定自己做的够不够好。
抱久了有些吃力，她往上搂了搂瑞哥儿，偏头去亲吻瑞哥儿的头发。
天空浮云飘散流转的速度很快，上河陷入浓黑夜色。
好些舍不得灯油的人家早早上床歇息了，也有宽裕些的点了蜡烛或是油灯，要过一过夜生活。
回到家里时，瑞哥儿已经睡着，容娘把他抱进房里，烧了些热水给他擦擦手脸，自己也泡脚，期间煮了两枚鸡蛋。
……
“我回来的晚，今天只有两个蛋吃了”
“其实也不必日日都来，你也该好好休息”
周云渐最近很难入睡，伤口长拢的过程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血肉。
“是不是痒的难受，那年你腹部受伤就是这样吧，总想去挠，庆哥还把你手绑柱子上了”，容娘想起来就发笑。
她轻轻吹了吹周云渐伤口，拿浸淡盐水的干净纱布擦拭，她的气息轻柔，指尖又是冰凉凉的，被她触碰的地方居然感觉有些滚烫。
周云渐侧头看着容娘，目光变得略微缱绻，心里头情绪越来越强烈。
“那时候还不懂，现在不用绑了，我忍得住”
在这样一个不风情的月夜里，容娘并不知道，眼前可怜兮兮的周云渐已经单方面准备好，要将自己滚烫火热的真心交付与她。
“今日喝水了吗”，容娘忽然抬头看他，“你不要憋着不喝水，天气热起来，失水过多人很容易虚弱，村长已经叮嘱过周老三，他答应会照应你，你不要怕不方便”
“咳，我没有不喝水”，他只是喝的水少，赶紧转移话题，“你今日去扬州顺利吗”
“顺利，对了，我还买了糖莲子”，她随身带着那包喂过小灰马的糖莲子，摸出来喂给周云渐一颗。
“脆脆的又很香，但总觉得吃过最好吃的，还是你救我回去那一晚给我的”
容娘突然来了倾诉欲，蹲在周云渐身边，因为要小声说话，头脸挨的他很近。
“你还记不记得呀，你给我吃了糖莲子，还把剩下的要回去了”
“是我不对，太小气了”，周云渐跟着笑起来，回忆涌上心头，好像距离也拉的无限接近，“我以后不会了，什么都给你”
“哎呀，那我不客气的”
容娘看着周云渐侧脸轮廓，心想他从前就好看，现在长大了，模样更英俊，说着这种撩人的话，叫人心里还有点小鹿乱撞。
她赶紧摒弃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继续跟他说话。
“我好久没逛扬州城，今天也是来去匆匆的，哎，在顾府后门上还被骂了，其实我真的想骂回去，做人还是不能太要脸面，对吧”
“还有我从前关系很亲密的小娘子，我自以为对她好，可是她却不觉得…”
周云渐默默的听她在自己耳边轻声说话，也不回复，只是听着，他有些明白的，容娘是觉得孤独了，她如今没有亲人没有依靠，她也想有人听她诉诉苦。
“我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做你自己喜欢吃的，我什么都喜欢”
容娘点点头，蹲得太久起身时有点眩晕，差点向后摔倒，还是周云渐伸手撑住了她。
为了方便翻墙，容娘穿的是窄袖上衣，袖口挽到小臂。
周云渐掌心的温度高，容娘手腕上被他握着的那一片皮肤触感灼人，她猛地抽出手来，后知后觉的脸红了一下。
“我就是蹲久了，不妨事，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