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两人谈心
由于小厮话里描述的顾行墨与平常差别太大，萧子齐也来了兴致，捏着手心的茶盏专注地听了许久，时不时还会反问两句。
“真的？你家老爷连条狗的醋都吃？”
“不会吧，他管这么多事啊，这管那管的，他夫人能忍得了？”
……
等到顾行墨再回来时，萧子齐望他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让人一头雾水。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只当这位大将军的脑子又开始不正常了，毕竟哪家正常人会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人家家门口模仿水牛叫啊！
低声吩咐小厮回去休息，顾行墨缓步走到了萧子齐身前，“劳大将军久等了。”
“顾修撰客气了，大晚上的，是我叨扰了，还请见谅。”
萧子齐虽然是个武将，但也不是个满嘴脏话的大老粗，毕竟他自小也是跟着皇子公主一起读书，礼数学得十分周全。
硬朗却不粗俗，文武两种气质在他身上融合得恰当好处，倒也不会叫哪一方生厌。
两人客套了几句，紧接着气氛便开始沉寂，谁都没再先开口。
萧子齐一边喝着茶，一边暗中打量起顾行墨来，依照小厮的话来看，这位顾修撰算是个绝世好男人了，不纳妾无通房，倒也算是京城勋贵中的一股清流。
更重要的是，他可能娶了阿照的女儿……
再想起这些，萧子齐的眼眶突然红了一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默默地别过头，暗骂自己真没出息，今晚已经够丢脸了！
“萧将军？”察觉出他的异样，顾行墨有些担忧地喊了他一声。
“无事无事。”
萧子齐摆了摆手，语气故作正常：“顾修撰，夫妻之间琴瑟和鸣，是件好事。”
顾行墨不明白，但还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来，“将军说得有理。”
“你能听进去就好，我虽尚未娶妻，但到底比你年长，阅历比你丰富，懂得也比你稍多了些，顾修撰，今夜我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你莫要觉得烦。”
“听闻你稍长你夫人几岁，年纪大些就该多担待些，今后也应好好爱护她才对……”
说着说着，萧子齐的眼圈越来越红了，声音中也带了些哽咽，顾行墨不傻，看他这副模样隐约之间就能猜到什么，却并没有直接挑明，仍旧保持着虚心受教的姿态。
萧子齐最终还是说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告了辞，他想自己得静静。
顾行墨送他出了府，全程未多问一句。
目送萧子齐的身影消失在黑夜后，顾行墨转身回了屋，站在屋内，等身上的冷意散尽后他才重新躺在了床榻上。
而李娇蓉一直强撑着睡意在等他，见他回来后，利落地翻了个身滚进了他怀里，接着十分自觉地伸手搂住他的腰腹，轻声问道：“那位大人走了？”
“嗯，走了。”
说完，又想起萧子齐经历的一切，良久之后轻叹一声，“他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他怎么可怜了？”
李娇蓉这会儿没多困了，干脆单手撑起下巴望向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得顾行墨内心柔软至极，缓缓说道：
“他喜欢一个姑娘，喜欢了很多年。”
“那个姑娘不喜欢她吗？”
顾行墨想了想，“那姑娘也喜欢他，应该是喜欢惨了他。”
“那既然他们是互相喜欢，就跟我们一样，为什么会可怜呢？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能在一起吗？”
听着她的那句“就跟我们一样”，顾行墨心中不自主地升起一股雀跃，他将李娇蓉抱得更紧，贴着她耳朵回道：“他们之间是有误会，而且这个误会很难解开。”
“啊，莫非是什么血海深仇？”
“不是。”
“那他们之间不能说开了吗？”
“有点难。”
……
李娇蓉问一句，顾行墨便答一句，直至回答的声音越来越低，问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了。
最后，顾行墨睡着了，李娇蓉替他掖了掖杯角，靠在他身边也缓缓闭上了眼。
她想着那对可怜的人儿，想着他们要是能在一起的话就好了，明明互相喜欢的情谊是那么难得可贵。
翌日。
崔玉涛最终是被凌迟处死的！
到了行刑的时候，很多人都去了刑场观刑，很多很多，多到整个刑场都要容不下。
他们聚在一起，高声怒骂着这位大贪官和他的女儿，有的还要往台上扔烂菜叶和臭鸡蛋，有的还在对着他吐唾沫……
崔玉涛被绑在木柱上，望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只觉得头晕眼花，众人的谩骂像急涌的洪水一样朝他袭来，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一张脸也涨得通红。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或许是求饶知错、或许是几句诗成全最后的颜面……但他已经没了舌头，张开嘴也是空洞洞的一片。
恨啊，他恨啊！
萧子齐正是这次的监刑官，他纵着众人对着崔玉涛泄愤，然后时辰一到，一声令下，这场残酷的刑罚才算真正开始。
从四肢开始，肉被一片片的刮下，崔玉涛痛不欲生，他大张着嘴想给自己求个痛快，出口的却只有“啊啊啊啊”，骨肉分离的疼难以忍受，此刻于他而言连死都是奢侈。
他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去招惹萧子齐，崔玉涛哭脏了脸，鼻涕、眼泪不少都糊在了他的髯须上，他是真的后悔了。
萧子齐坐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冷漠地观刑，一想起自己和阿照错过的那么些年，他便恨崔玉涛恨得牙痒痒，真想抢过那把刀，亲自剜下那些肉，看看到底跟正常人的一不一样。
他也好恨啊！
明明他只是想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他只是很想娶自己喜欢的姑娘，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视若珍宝的心上人吃了那么多的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崔玉涛，他就算死上百次、千次也不足惜！
今天，顾行墨并没有去刑场，他端坐在书房内，面色无恙，双手却在不停颤抖。
“死了，死了，死了……”
他无声地呢喃，哪怕上一世已经扳倒了崔玉涛一次，也还是难掩此刻内心的激动。
倏然，他腾地站起身，抱着不远处的一堆画轴，像是在抱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一样，“蓉娘，我们的大仇人终于死了！”
“还剩下个崔钏钏，你放心，我一定也要她付出代价！”
“我不敢告诉你，我不敢，你会原谅我吗？如果你知道了那些，你会原谅我吗？蓉娘……”
一滴清泪落在卷轴上，随之是更多。
他知道自己的龌龊，明明有着上一世的记忆，知道自己害得李娇蓉多惨，却还是不想放手，说他自私自利无耻什么都成，他只是不想再度忍受噬骨的疼了！
他可以为了李娇蓉放弃一切，哪怕是这条命，只求她别再留自己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