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辛语的男同学

    闫沃不明白为什么，苑鹿不回复他的消息了。甚至看到他的来电，也很少接。问她为什么，她回复的都很简单。都是一个字，忙。或是：累。

    好在，他有其他的事情占据着注意力。这次住院，辛语很是照顾了他几天，让他有些内疚。她甚至给他买了很多核桃，说要给他好好补补脑，省得他头晕。又劝他，以后还是少喝些酒吧，这么年轻，都得腔梗了。

    其实，闫沃有时熬夜，还有些胸闷。但他不想告诉辛语，怕她又大惊小怪。这么年轻，她再染上唠叨的毛病，他以后岂不是更受罪。那还不如像以前一样，他宁愿她高冷。

    闫沃出院后，老老实实在家呆了几天。辛语恰好放暑假，每天都在研究做菜，还在琢磨养生。家里也开始飘散着中药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去了一个老中医那，开了一堆治不孕不育的中药，每天坚持着喝。据说，那位老太太在本地还挺有名的，由于年龄大了，每天仅上午出诊，只接待二十位患者。

    为了药效好，辛语没有在药店用机器熬药，而是买了一个电砂锅，亲自动手。她觉得，这样才能充分发挥中药的作用。她还逼着闫沃也吃保养身体的保健品，说这样能够增强他的身体功能。闫沃看着药瓶上那些外国字母就头痛，觉得她就是乱花钱。都说了，保健品不能替代药物，何况他又没有病。

    辛语一旦认准一件事，就特别专注。每晚不到十点，她就开始催闫沃睡觉了，还说他身体不如从前好了，就是因为他不注重作息。他明明睡不着，可是她严厉督促，甚至一超过十点，也不管他在做什么，就把卧室的灯关了，严令他睡觉。

    闫沃都有些不适应两个人的生活了，之前自由惯了。尤其是，辛语这一放假，他感觉自己像请回了一个家庭教师，还是一对一的，专职的。

    忍耐了两三天，闫沃就希望她能够有点交际了。他甚至主动问她，不出去玩啊？不和闺蜜去逛逛街，吃吃饭？

    辛语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不陪你呢么，你也不省心。”

    闫沃就跟她撒娇，连说自己知道了，老婆大人辛苦了。不过这么美好的夏天，也应该出去散散心。不行的话，他就趁周末，领她去大哥那玩几天。大不了，他跟单位再请几天假。

    辛语并不是个爱玩的人，尤其不想见婆婆。她婉拒，说等中医喝完了之后再说。不过，在闫沃的一再鼓励之下，她觉得也应该接触一下朋友。就有意识地找昔日的女同学去了。可惜的是，她的同龄人都处于教育孩子的阶段，甚至一起出来玩的时候，有的还带着儿子。聊着聊着，人家就会谈起老公或孩子，她无形之中，就少了一个话题。

    不过，她还是参加了高中的同学聚会。其实，她觉得这种聚会没有什么意义。即使热闹一会儿，过后一切如故。还是平时走得近的那几个人一起玩，并没有拉近所有人的距离。尤其是她班那些男生，一个个都开始发胖，成了臃肿的中年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同学，走在街上遇到他们，她都懒得看上一眼。

    从这个角度来说，还数辛语的同桌罗航形象还好一点。还记得上学的时候，罗航个子矮小，又黑又瘦。虽然他们同桌过，却并没有给辛语留下什么印象。后来，她工作之后，当年认识她父亲的老师，还给她介绍过罗航。不过，她一听说是同桌，顿时想起他的其貌不扬，立刻拒绝了，根本没有去相亲。

    由于工作忙，加上性格沉静，辛语只参加过一次高中同学聚会。那次并没有见到罗航，她也从未有过什么遗憾。之后，她不喜欢这种大帮哄的场面，总是婉拒。直到这次，发现席间有个她陌生的清瘦男人，还觉得意外，悄悄问身边的女同学，这是谁啊？

    没想到，女同学高门大嗓地说，罗航啊，咱班现在唯一的帅哥，你怎么都不认识了？

    确切地说，从毕业后，他们就根本没有再见过。而他又和少年时截然不同，她上哪认识？其他同学，多少有些从前的影子。而罗航却让辛语非常陌生，即使是在街头擦肩而过，恐怕她也是完全认不出来的。

    就有男生跟罗航开玩笑：“哎，你不是一直想见你同桌吗？这回终于见到啦，啥心情，激动不？”

    罗航微笑。辛语已经习惯了周围那些不修边幅的男同事，很久没有看到这样清爽的人。他连坐姿，都比别人挺拔。看着干干净净的，据同学们说，他每天都锻炼跑步，风雨无阻。

    辛语想起初见闫沃的时候，闫沃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清秀书生。可惜的是，结婚了之后她才发现，他一点都不爱干净。她每次周末回家，都发现家里让闫沃造得跟狗窝似的。他还不爱洗澡，总得她三催四请。在新婚热烈的日子里，有一次她抓了他的背，结果事后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都黑了。

    这让她有了阴影，都不愿意爱抚他的背了。她也曾向闫沃抗议过，结果闫沃不以为然，还自以为俏皮地问她：“采访一下，你是怎么保持得这样干净的，每天洗澡不累吗？”

    闫沃的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说什么专家都说了，北方人过冬的时候，气候干燥，需要保护皮肤，不宜经常洗澡。有时还向她抱怨，说她老强迫他，不洗不让碰她，结果把他的满腔热情都洗没了。还说她不怀孕，就是因为事后她也去沐浴。

    辛语的思绪天马行空，已经不知道转到了哪里。直到身边的女同学用力捅她，她才反应过来，原来罗航在和她说话，而她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听到。只好慌乱举杯，尴尬地和他碰了一下，却根本不知道刚才他都说了什么。

    不过，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他不像其他的男同学，不会和她开恶俗的玩笑。一望即知，他有分寸感。

    这帮人还自以为年轻，所以吃完饭，非闹着去唱歌。辛语看了下时间，都已经九点多了，如果再去歌厅，肯定会超过十点。可是她想走，却走不成。早就身边的女同学拖着，也上了出租车。

    她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中药。一边补养着身体，一边熬着夜，实在不像话。何况，她还得给闫沃以身作则呢。算了，到那呆一会儿，她就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溜走。

    想好了怎么应对，她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了。

    红火火歌厅像往常一样喧闹。这里聚集了很多酒后的夜猫子，到处都是鬼哭狼嚎之声。同学里不乏麦霸，一直占着话筒，在唱蒙古歌曲。辛语不是不喜欢听，只是那分谁唱。让那些不专业的、跑调的一唱，好好的歌，全糟塌了。

    这帮人喝完酒，算是彻底放开了。有人在用尽全身力气嚎，有人就在继续喝啤酒，到处和人勾肩搭背，继续对着酒瓶子吹。这种时候，都想将自己灌醉，也想将别人灌醉。而巾帼丝毫不逊须眉，女同学喝起酒来，也是那样豪爽，让辛语自愧不如。

    她酒量不行，虽然竭力躲着，也被他们的热情所迫，又喝了几杯进去。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真不知道，闫沃为什么这么热爱杯中之物。如此苦涩，有什么喝头？又想起他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你能尝出啤酒苦中的一丝甜味来，就离享受它不远了。

    辛语始终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她本来想走，却头晕目眩，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坐下，想缓缓。听着这样喧嚣的音乐，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只觉得头痛。

    然而音乐切换了，开始和缓下来。是熟悉的旋律，辛语看了一眼字幕，是老狼的《同桌的你》。她去看那个正拿了话筒，沉默伫立的人，是罗航。她的心就是突然一跳，有一种意外和本能的感觉，正向她暗示着什么。而那是她并不希望去多想的。有的同学比她还敏感，已经有人开起了玩笑：“罗航罗航，你这是唱给谁听的？”

    “还能有谁？谁不知道，当年他喜欢辛语啊？”

    “恐怕不仅仅是当年，现在也喜欢吧，哈哈。”

    辛语却有些愣住了。他喜欢她？她怎么不知道？

    有女生找到她，非把她拉到罗航身边，让他俩喝上一杯。辛语本能地有些抗拒：“不行，我喝不了酒。”

    “为了人家对你这么公开的暗恋，喝一杯吧。”

    “别闹了，开什么玩笑……”

    “是真的，除了你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

    辛语有些不太敢看罗航了，却见他落落大方，仍旧笑着，很配合地和她碰了下杯子，然后将那酒一饮而尽。而她还在愣着，仍未举杯。

    可能是当事人配合的缘故，也可能是大家都喝高了。其实人们很习惯这样半真半假的笑闹，该点歌的点歌，该喝酒的喝酒，该吃水果的吃水果。而罗航，仍旧拿着话筒，继续唱着那首老歌：“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辛语发现，他的声音清澈纯净，甚至比原唱都好听。

    他唱完了这首歌，而她也在酒精的晕眩和烟雾的笼罩里，在这个有无数寂寞游魂的深夜，听完了他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