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鹿的生日

    苑鹿生日的时候，是春暖花开的5月份。那个时候的情侣，还不流行过“521”，而她的生日，恰好在“520”。其实她早已经忘了。近期，她的心情不好，因为奶奶在嫩江呆不惯，已经回大连了。

    而她的房子已经租了一年，只好继续住下去。税务局的工作又忙，确切地说，是她这个新人比较忙。内外交困，她都已经瘦了一圈。还是早上奶奶打来电话，她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的。

    春天姗姗来迟，直到五月，嫩江才有真正的花开。最初盛开的，是小区里的干枝梅，还有人叫它兴安杜鹃，或是小桃红。那小小的粉色花苞，齐齐绽放着，倒也花团锦簇。她毕竟年轻，再忙碌，再心烦，看着这花朵，也心生欣喜。

    闫沃找她吃饭。她说没有时间，单位比较忙。他假装严肃地教育她：“再忙 也要吃饭的嘛。”

    苑鹿知道他喝起酒来比较慢，有那么长的时间，她都想睡个漫长的觉。闫沃笑她活得像个老年人，一点朝气都没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早就该有男朋友陪着了，哪还用他这个哥哥跟着操心？

    晚上，她照旧又是最后一个下了班。看了看时间，都已经六点了。而过了“五一”，已经改了点，下班时间是五点半。经过走廊的时候，见别的办公室都已经关了门。平时热闹的办公大楼，显得格外安静。这种时候，她就想叹气，不知为什么，会有点忧伤。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生日必思亲。

    连天都在配合着她的心境，有些阴沉。苑鹿蔫头耷脑，在街上踽踽独行，却被人拦住去路。她抬头一看，却是闫沃。他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当众截住她。大庭广众的，他又是一位有夫之妇……

    想到这儿，苑鹿有些不自然，眼睛不由自主向周围望了望。好在没有熟人。虽然是小城，其实认识她的人并不多。但是，可能会有他的朋友啊？

    她觉得，还是应该抽空再跟闫沃讲讲道理。他老这样不谨慎是不行的，总会被其他人注意到。时间久了，嫂子就该知道了。会影响到夫妻之间的感情……

    闫沃骑了辆摩托，还背了个斜挎包，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不知为什么，他特别年轻，一点不像已经工作多年的人。正对她笑着：“你怎么才出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不是说，不想出去了么。”苑鹿有点不自然，她还在想影响不好的事：“再说，其他人看到怎么想啊。”

    “你就是想得太多。谁注意我们啊。快点上来。”

    事已至此，苑鹿只好别别扭扭地坐在了摩托车的后座上。不过，她还是问了下：“嫂子呢？”

    “还当她的模范教师呢。”闫沃飞快地将摩托驶了出去。苑鹿紧紧抓住座位，也不肯拉着他，更不用说搂着他的腰了。钟娇娇就不像她这样矜持，不过，闫沃还是喜欢小鹿保持着她最初的样子。

    他带她去的不是饭店，却是邻近江边的一处公园。据说那里，原来是烈士公墓。在闫沃小的时候，过清明节，学校还组织他们来扫墓。当时，周溪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还在全校师生面前发了言。虽然周溪拿的是事先准备好的讲话稿，却也是她自己写好的。

    闫沃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周溪，清秀而骄傲。那种傲气，并非是做作出来的，而是她原本就有的底气。是她的成绩，她的能力，让她自然就有了那样的光芒。那之后，他就很少来这个公园了。每次一来这里，就会想起周溪。

    好在，他可以把很多事，都讲给苑鹿听。小鹿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又想起你暗恋的那个姐姐啦。”

    “不是，今天是陪你来看看花。我发现，这个公园有一片花开得正好。你不是在qq上提过这种花吗？”

    苑鹿想起，自己曾经跟闫沃说过，每年杜鹃花开的时候，自己的生日就要到了。而她，还真没有细细欣赏过呢，还一直说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闫沃耐心地陪着她。看她在花前，终于流露出年轻女孩的喜悦和娇憨。他自动成了照相的人，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相机。她终于忘掉了那些世俗的约束，不再和他讲男女之间的禁忌。在苑鹿心中，已婚和未婚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阵营，尤其是异性之间，更应该有无形的约束。

    不过，她也在慢慢地被他所改变。这不，都可以和他一起看花了，偶尔也和他一起吃饭，已经算是了不起的成就。

    闫沃看着苑鹿在镜头前的身影，一瞬间有些恍惚。其实，她不知道哪里，和周溪有一点点的像。是丝毫没有棱角的、娇柔的周溪。而辛语，不知道哪里，也和周溪有一点像。却是更加严厉的、倔强的周溪……

    他正在发呆，却听到苑鹿唤他：“哥，哥？”

    “恩？”

    “不照啦，有两张照片就行了。”

    这时她笑靥如花，又让他回到现实之中。是的，她是小鹿，周溪是永远不会对他这么笑的。

    闫沃又领她去江畔。春天的江边，已经有了熙熙攘攘的人。这里是小城的母亲河，每逢夜晚，人们总喜欢来这里休闲。无论是锻炼身体，还是散步谈心，或是情侣漫步……都是好去处。

    不过，他们没有去最热闹的地方。而是去了最西边，那里有几个钓鱼的人，相对来说比较安静。苑鹿去玩水，像孩子一样，将水撩起来，再看着它们从指间滑落。当她对他回眸一笑时，他恰好将这一幕拍下来。

    江水不像海边，却让两个人共同回忆起了过去的场景。他们曾在海边嬉戏，那时都还年少。苑鹿心中生出了一丝遗憾，如果哥哥还未婚，该多好。她又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出它的罪恶。瞬间，也没有玩的心情了，起身的时候，就安静了许多。

    闫沃问她：“是不是饿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点头。

    他笑她：“是不是中午又糊弄饭了，又吃的方便面？”

    “没有啊。”

    “看你不肯直说，那就是煮的挂面。顶多加了一个鸡蛋。”

    苑鹿情不自禁，又笑了。谁让他了解呢，居然一猜一个准。

    其实是她的生活单调，总是没有变化。闫沃又经常问候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苑鹿不喜欢吃的东西很多，习惯吃的却只有两样：火锅、涮串。闫沃发现，她吃火锅的时候，通常只点清锅，还想不起来放肉，就煮些青菜。而吃涮串就更不用说了，连好吃的店家自制酱都不用，同样是煮一大堆蔬菜。

    问她想吃什么，她果然说：“涮串。”

    “吃点大餐吧。”

    “那火锅。”

    闫沃摇头微笑。想领她去一家海鲜店，她摇头，说没有大连的海鲜新鲜。闫沃知道，这是她想给他省钱的借口之一。他还想去，她非拉着他，说想吃火锅了。

    为了阻止他，她居然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拽了他的胳膊，却又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飞快松开了。

    闫沃又无奈地笑了。在苑鹿的眼中，他仿佛已经被打上了标签，上面有无形的字写着：“此男属于辛语。”

    苑鹿无论是做什么，都很难忘记这一点。无论是听他说话，还是和他一起吃饭，或是他们在网上聊天。能够继续保持和他的联系，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牺牲。

    她喜欢的那家火锅店很冷清，在闫沃看来，实在算不上好吃。他怀疑，小鹿愿意来这里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客人不多，两个人都有小单间。不过，最初是他推荐她来的，那时，这里还没有换老板，还属于美食。

    现在，他就觉得难吃了。可苑鹿觉得没有区别。闫沃很快明白了原因：她不怎么使用调料，又不爱吃肉。清汤煮蔬菜，哪里的味道不都差不多？

    不过，看她吃得兴高采烈，他就觉得没有白来。中间他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已经捧了一只小蛋糕。虽然看着不大，两个人却绝对吃不完。闫沃说，中午的时候，他就预订好了，出来前就放在单位门卫室。

    苑鹿打开盒子，看着那只精致的蛋糕，眼睛开始潮湿。蛋糕上有她最喜欢的四叶草图案，不用说，也是闫沃特意嘱咐师傅做的。而他又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首饰盒。

    盒子里面，是一根银的四叶草手链。据说，十万株三叶草里，才有一棵四叶草，它是幸运的象征。

    她觉得快乐实在太多了。可是闫沃却很平静，还有轻微的不好意思。好像这礼物，和这蛋糕，很拿不出手似的。

    苑鹿却觉得很喜欢。如果哥哥送她什么贵重礼物，她反而会有负担。其实，就连这些，她都暗暗地觉得受之有愧，有些对不住嫂子呢。

    哎，要是他单身多好。这个念头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她赶紧拿了手链，开始慌乱地戴。闫沃看她一反常态，毛手毛脚的，想帮她。她却立刻像被烫着似的，赶紧拒绝了。

    这么细巧的手链，配她纤细的手腕，倒很是协调。结果，苑鹿吃着东西，一抬手的时候，就看一眼四叶草，把闫沃都看笑了。

    小鹿可真容易满足啊，不像某些女人……他摇了摇头，把那个不希望再想起的名字，再次摁回到记忆深处。

    准备吹蜡烛的时候，她虔诚地许愿。闫沃不用想都知道，她的第一个愿望，肯定是希望奶奶健康长寿。至于其他愿望呢？他就不知道了。

    这个时候，他又一次想起了张宇的那首《小小的太阳》：“你应该被呵护被珍惜被认真被深爱被捧在手掌心上……”

    一会儿，真想和苑鹿一起去歌厅，花一个晚上唱歌。可惜的是，恐怕吃完饭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她能同意和他再去唱歌吗？

    小鹿果然拒绝了他。他早就知道，如果超过九点回家，那就不是小鹿了。

    虽然奶奶已经走了，她却仍旧坚守着这个时间，仿佛家里仍旧有家长，有门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