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好在,这只是一场梦
辛语接到婆婆电话时,已经是中午。刘凤娟问她,最近怎么样,和闫沃之间没闹矛盾吧?辛语觉得莫名其妙,他们挺平静的,没什么事啊。
但一听刘凤娟的语气,就不对。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挂了电话,她赶紧给闫沃打电话。他接了,周围喧嚣。她问他在哪儿?他支支吾吾,不想说的样子。然而背景的声音出卖了他,是地球人都熟悉的声音:“花生瓜子烤鱼片,啤酒饮料矿泉水……借光借光,这位同志让一下。”
“你出门了?”
“恩……”
“去哪儿了?”
“还没想好,可能是哈尔滨吧。”
辛语平时在学校,已经养成了理智的习惯,丝毫不理解此刻的闫沃:“怎么连目的地都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就是散散心,你别担心。”
“什么时候回来?”
闫沃又沉默了。辛语最恨他一到关键时候,就磨磨叽叽,犹豫不决。她的火气就上来了:“又不是周末,好好的上班时间,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任性。”
“又拿我当你学生教训呢。”闫沃的语气也有些缺乏耐心。
“你有时还不如我那帮学生懂事!”
“那好吧,辛老师。本来我还想跟你说句对不起的。”
“明知对不起的事,就别做!”辛语随即挂了电话。她这边忙成这样,他还在那出幺蛾子,明显就是闲的!
刘凤娟下午再次给她打电话时,她都懒得接了。不过,她习惯压抑自己的天性,当孝顺儿媳。只是,一接起电话,就听到婆婆质问她:“闫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啥不接我电话呢?”
“不知道,他说出门了。”
“那他去哪了?去做什么了?啥时回来?”
“我也想知道。他说他大概去哈尔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刘凤娟急了:“你俩不是两口子吗?连自己男人做什么去都不知道?”
婆婆的声音尖利刺耳,辛语不得不把手机离耳朵远一些。难道男人结了婚,就归女人负责了吗?他自己不是一个完整的大人吗?
“妈,他平时不愿意说的时候,谁也问不出来。他的脾气你知道的。”
“唉,都让你给惯坏了。我就是怕他会做什么傻事。”
“不会的。”辛语斩钉截铁:“我俩又没吵架,他在单位也顺心,钱又够花,不欠什么外债,有啥想不开的?”
“也是。他不愿意接我电话,你再经常给他打着点,让他赶紧回家。在外面瞎逛什么。”
辛语有些无语。本来她中午能午休一会儿,却被这意外的插曲弄得根本睡不着。手机上还是传来了闫沃的留言:“媳妇,对不起。”
有时,她觉得闫沃像个不省心的孩子,让她提前体会到了面对叛逆期的儿子,是什么感觉。她暂时没有回复,却看了好几遍这条留言。
回忆起最初那几年,闫沃是很喜欢与她分享的。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在qq上给她留言,或者给她发短信,有时还给她打电话。她经常嗔怪他,太浪费她的宝贵时间。
辛语平时也不和同事闲聊,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除了工作,她还喜欢看些教育学、心理学的书籍,研究一些让自己更加充实的事情。她觉得闫沃老这样缠人,实在是一种打扰。
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只是例行问候一下。闫沃不再那么勤奋地跟她联系了。她求之不得,只觉得解脱。和刘凤娟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她不喜欢放假,不愿意回家。慢慢也就习惯将心思用在单位和工作上了。现在虽然只有他们夫妻两人了,她的生活方式已经改不过来了。
自从有了手机qq之后,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更为便捷。有一回周末,辛语手机没电了,用闫沃手机给自己家正怒放的花拍照,发现他的图库里,储存着很多生活中的照片。都是些细节,像他在哪家饭店吃过的美食,喝过的外国啤酒,甚至有天空的云朵,路边的一片叶子……
从前闫沃就习惯留意这些生活细节,照了给她看的。如今,她并没有收到这些照片,那他发到了哪里?发给了谁?
他的qq空间没有,他也不习惯在网上记录这些点滴。辛语不想拐弯抹角,就直接问闫沃。他说就是随手拍的,怕她嫌烦,就没给她看。
“那给谁看了?”
“美女。”
这句话都是他的口头禅了。辛语就明白了,肯定又发给他那个大连的妹妹了。反正苑鹿离得远,他们也不能见面。爱联系就联系吧,有人占着他注意力更好,省得他老来磨叽她。
可是现在,她终于后知后觉,觉得这样不对了。并不是她希望与他恢复紧密联系。而是,她有些醒悟了: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再爱他了?
这是辛语一直在潜意识里逃避的问题。虽然每次回家,吃到他做的饭菜挺高兴的,可是和他的身体接触却不尽人意。原来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不止男人会厌倦,女人也会觉得乏味可陈。为什么之前那些媒体里,都在强调男人需要新鲜感?当她完全习惯了闫沃的身体,闫沃的套路之后,她几乎知道他每一步会做什么,接下来会怎么样。就像听了多年的同一种曲调,无聊而沉闷。
是谁说,夫妻之间小别胜新婚?他们不经常见面,她都觉得这样没劲。若是天天在一起,又得烦成什么样,不得经常吵架啊?
不过,辛语并没有其他的寄托,她只是单纯对婚姻有些失望而已。尤其是,闫沃搂着她,两个人都心如止水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温馨,反而觉得身边的这个人有些陌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连外表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然是体重多了一点,酒精使皮肤也松驰了一些。虽然周围人都夸他年轻,可是辛语还是觉得,他不如初识时那样顺眼了。
就像现在,她一点都不担心。无论他怎么作,怎么闹,她只有一个原则: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她给他回了条消息:“赶紧给我滚回来!”又觉得,这样说话有点像刘凤娟。怎么能像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呢?难道是不知不觉中,被传染了?
胡黎接到那个女人的电话后,第一时间联系了闫沃。他在手机里的声音低沉,有些柔懦。问他什么,他都说不知道,还跟她说,对不起。
胡黎最讨厌“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听到后,同样心头火起,忍不住冷笑:“听说你被我逼得要去死?宁愿死,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我终于知道,你最爱的人是谁了。”
“我死了,你就解脱了。”
“我告诉你闫沃,你就算死了,也欠我的,你也得不到解脱!”
只是,这样用力喊完,胡黎还是觉得一阵无力。闫沃像一只风筝,脱离了她的控制范围。而她和他之间原本牵系着的那根线,也已经不复存在。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和闫沃认识以来的场景,就像电影画面,在她脑海里一幕幕浮现。想起年轻时,他去夜市支持她的生意,是吃鱿鱼串最多的顾客;想起她结婚的时候,他去参加婚礼,远远地注视着她;想起她离婚的时候,受伤严重,他一次次的安慰;想起他带给她的甜蜜和辛酸;想起她手术时的疼痛,他望着她心痛的神情;想起他在厨房,给她蒸螃蟹……
他们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呢?只能说,世事难料。本来,她最瞧不起第三者的,没想到自己也扮演了这样不光彩的角色。他说要去死,他真的会死吗?胡黎突然觉得,自己对他并没有把握。
已经不能再打电话了。对话总是会带来误解,让她背离自己的初衷。都凌晨一点多了,她还没有睡着。最终,手还不听话,又拿起了枕边的手机。一遍遍看她的空间,那唯有两个人可见的相册。里面保存着他们之间共同的回忆,虽然只有一张合照。那还是有一次,一起去附近的郊外玩的时候,让附近的农民帮忙照的。没有照好,可是舍不得删。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静寂的原因,胡黎像闫沃一样,都有些多愁善感了。她看着他的头像,看了很久很久,看得眼睛中都有了泪。
到底还是给他留了言:“回来吧。”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放过你了。”
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复。也许,他已经睡着了?胡黎又有些后悔,恨自己的心软。又想凶他几句。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舍得。
她不想打赌。她怕万一,闫沃来真的。
胡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在梦里,她见到了闫沃。他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横卧在铁轨上,用一种婴儿的姿势。胡黎拼命叫他,拉他,他的手却硬抠着铁轨,死活不松开。而远方,却传来了火车呼啸而来的声音。胡黎急了,开始硬拖着闫沃,他却岿然不动。
胡黎感觉到火车已经近在眉睫,她却仍旧不想放弃,只是本能地发出惊呼,将自己喊醒了。心脏在那一刻,慌乱压抑地跳动了几下,她觉得一阵胸闷。缓了一会儿,又觉得庆幸。
好在,这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