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闫沃离家出走
从始至终,知道内情的人就是穆艾。穆艾觉得,自己像一场戏的观众。两个戏中人都和她倾诉,都在重申自己的道理。从他们各自的角度,穆艾都能理解。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倾向。她希望这两人尽快分手,不要再祸国殃民了,这样她的耳朵才能清净点。
收到最后通牒的闫沃,本来没当回事。之前胡黎已经威胁他不止一次了,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总归有些麻木。可是第二天,恰好是周一,胡黎不好好卖衣服,居然跑到单位去找他了。同事说,外面有一个美女找他,还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和探究的目光。
闫沃出来,看到走廊拐角等待他的,是气色灰败的胡黎,当时就是一惊。从什么时候起,他见到她,不再是喜悦,而成了惊吓?
他看到她不但脸色不好,眼袋还很明显,甚至还有黑眼圈,顿时显得老了很多。也不像平时那样时髦,连口红也未涂,唇色发暗。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用看仇人一样的目光,盯紧他。把他看得毛骨悚然。
“你怎么来这了?”
“你害怕了吧?我就是来看一下,你们领导在哪个屋。如果明天你再装聋作哑,我就直接去他办公室。”
胡黎的声音有些高,闫沃莫名心虚,连忙拉着她,想下楼,出去再说。可是她不听他的话,还和他挣扎。
闫沃只好低声哄她:“好了好了,祖宗。我怕你了,好不好。”
胡黎这才半推半就,跟着他出去了。闫沃单位的位置处于繁华地段,其实外面的人仍旧不少。他觉得她就像一只烫手山芋,出现在那里,就觉得突兀。恨不得将她塞进虚空里。
“姓闫的,你记着,明天是最后一天!”
“你这么逼我做什么?胡黎,这样我也不想活了,我们一起去死,行不行?”
“你胡说什么?少整事弄景?要死你去死!”
“行,我明天就去死。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胡黎没想到,闫沃会这样讲话。她明明是认真的,可他却跟她胡搅蛮缠。然而他的神情却像是认真的,并没有胡搅蛮缠的意思。
他揽着她的手臂,似乎想拉她离开,并不想再在单位门口停留。他的力气很大,激起了胡黎的斗志。她用更大的蛮力挣脱了出来。这样的场景,落在别人眼中,一定是两个人在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她其实也并不愿让其他人看见。县城是个小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碰到哪个熟人。
胡黎还想骂他的时候,却见闫沃的眼窝也深陷下去,双颊瘦削,并无平日里的清秀之气。此刻的神情,倒像个地狱里出来游荡的鬼一般。他怎么会突然有了如此变化,还是她看他的心境已经不同?
可是闫沃却不肯放弃,还想将她拉到身边:“你记着,到什么时候,我都是爱你的。你一定要记得这一点。哪怕我死了,你也要记得。”
他这是疯了吗?在自己单位门口说这些?他真想将两人私情大白于天下?胡黎情不自禁地躲远,甚至想要落荒而逃了。可是,她又想起了他温柔揽过辛语的那一幕。闫沃并非是对她一个人如此缠绵的,恐怕对辛语,他所说的甜言蜜语更多吧?
一想到这里,胡黎又冷了心肠。她冷笑道:“不用再跟我演戏了,我等你明天的态度!”
不再管他,她趁着气势还在,阵脚未乱,赶快先走了。可是没几步之后,忍不住回头。见他还痴呆呆立在单位门口,在寒风中,显得形销骨立,竟有说不出的可怜。
她强迫自己转回了目光。可怜他做什么?更可怜的是自己才对吧?
那天晚上,闫沃找钟娇娇陪他出去吃饭。恰好她从黑河回来了,已经改行,在一个理发店学美发。
辛语打电话来,问他晚上在做什么,他毫不客气地说,在外面吃饭呢。辛语问他和谁,他:“美女。”
辛语笑他:“又来了。”两人没聊几句,闫沃就挂断了电话。
钟娇娇:“你这样骗嫂子,真的好吗?”
他却严肃地对她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你可真不是什么好男人。”
“我本来也没说过自己是好人。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胡黎一直逼我,我打算成全她。”
钟娇娇知道他和胡黎之间的故事,觉得他确实应该给她一些补偿。不过,看得出来,胡黎并不是真心想要房子,只是想和闫沃在一起而已。
“我也很好奇,你到底会怎么选?”
“她说的那两条道,我都不想走。我明天就去死,车票已经买好了。”
钟娇娇完全不信,笑嘻嘻问他,打算怎么去死。
“这个还没想好。总之要去一个陌生的,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
钟娇娇觉得,他有可能去大连,至少会见苑鹿一面。说实话,她挺嫉妒小鹿的,因为闫沃总夸她,说那是最好的妹妹。仿佛要给她树立标杆似的。
“不会,我怕小鹿见了我之后,会难过。再说,我也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你在我面前,就不需要保持形象啊?”钟娇娇不高兴了,自以为可爱地嘟起了嘴。
“那不一样,你都开始闯荡社会了。她刚毕业,参加工作没多久,还经常在学习,准备参加考试。她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呢。”
钟娇娇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小鹿经历简单。可她不依不饶,非让闫沃说清楚,她就不单纯,不可爱吗?明明她比小鹿年龄还小呢。
闫沃叹气:“我明天就要走了,在考虑离开这个世界了。你怎么还给我添乱呢?”
可惜钟娇娇不信。她觉得,真正想死的人,根本不会跟别人倾诉。肯定追求效率,悄没声的就死了。非得说出来,不怕别人阻止啊?那不横生枝节么。
故而,闫沃更加觉得她冷酷无情、自作聪明。他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车票给她看。她发现目的地是讷河,据她所知,那似乎没有他的任何亲友。
“为什么去那儿啊?听说是土豆之乡,还发生过著名的案件。”
“没有为什么。就是买票时,随口说的。不想活,去讷河么。”闫沃叹气:“我肯定会送你一个纪念品,将来你看到它,会想起你曾经认过一个哥哥。时间太匆忙,没来得及给你买。等我到了那,会给我牵挂的人都写一封信。再上街去给你买。地址,我就寄到你现在的那个美发店里去吧。”
钟娇娇这才收敛了笑容,不过仍旧没有忘记调皮:“什么年代了,还写信呢。再说,你到底要送我什么礼物啊?”
“等你收到就知道了。”
“不嘛,我现在就想知道。万一你买的东西,我根本不喜欢呢?”
闫沃又叹气了。跟她在一起,总是能被她气得够呛:“你就一点不关心我的死活?放心吧,是白玉镯。你不是念叨过吗?”
“当然关心啦。不过,我想要的是和田玉的。要是不正宗,买不到理想的,你可不准死啊。”
闫沃听完,把酒杯一顿,起身去卫生间了。钟娇娇看他走远了,立刻拿过他手机。想要看,需要输入密码。好在她平时眼尖,在他输密码时早就悄悄看过,已经记在心里了。
她飞快找电话簿,想记下闫沃母亲的电话。这样的事,不能让嫂子知道,但一定得告诉他的家人。那只能是他的母亲了。可惜的是,在最近的通话记录里,她根本没有发现。这对母子平时联系也不紧密啊?倒是看到了胡黎的代号:狐狸。
钟娇娇赶紧记下。又去翻通讯录,本来搜的是母亲,未果。又搜妈妈、老妈、娘……都没找到。最后,她似乎想起了,他母亲姓刘,和她的母亲同姓,名字里都带个娟字。这才搜到了疑似的“刘凤娟”。
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她刚想放下电话,却听到闫沃问她:“干什么呢?怎么拿我手机?”
她又恢复了语笑晏晏:“好奇,想看看是不是最新款。怎么,有秘密啊。”
闫沃顿时摇了摇头。果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就会搅乱。
这天晚上,闫沃喝了很多酒,甚至没离开饭店,就吐在座位附近了。钟娇娇不忍心看服务员的表情,陪着他结了账,搀扶着摇摇晃晃的他往回走。喝醉了的闫沃死沉死沉的,把她压得也摇摇晃晃。算了算,他一个人喝了大概八瓶啤酒。而她只喝了四瓶。这全怪他今天的话题不对,她实在喝不下去。
回去之后,钟娇娇难得地思索了一下,闫沃这事儿的危险性。她决定,还是等明天,他酒醒了,看看情况再说。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的闫沃真的上了火车。据说还没跟单位请假,是突然不告而别。这两个地方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一个半小时,他就到了那里。钟娇娇问他在做什么,他说,简单吃口饭。再漫无目的上车。
闫沃到底准备流浪到哪里?钟娇娇不知道,此刻她才后知后觉,难道他是来真的?这么幼稚的举动,连她都不会做呢。
她不想用自己的手机,就去一个陌生的小卖店,花钱打电话给刘凤娟。确认过她确实是闫沃的母亲之后,才告诉她:“闫沃说要自杀,还上了火车,现在大概在讷河。不过接下来他要去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没想到,刘凤娟用怀疑的口吻,不断问她是谁。仿佛她是一个骗子。钟娇娇哪受过这种误会,气急败坏的说:“我只是他的一个朋友。听他这么说,不知道真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们家长还是重视点吧。”
不想再听这位老太太强势的口吻,钟娇娇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想了想,她又打给了胡黎:“你好,我是闫沃的朋友。听说他要自杀,已经坐火车走了……”
胡黎也很警惕地问:“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我只是他的朋友,你可别多想……”钟娇娇解释了一句,却又懒得继续解释,干脆也挂了。
付完钱,她走出来,还买了一只蛋筒冰淇淋。虽然天气已经凉了,但仍旧有像她一样,爱吃甜食的人。吃着巧克力味道的冰淇淋,她的心情才好了很多。以前,她可从来没这样多管闲事过,这回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她又觉得闫沃的举动很有意思,居然连好好的工作都不要了。比她还任性,够刺激。只不过,他千万不要真的死了,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