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汝连禽兽都不如
闫沃给胡黎找出一套新被子。还给胡黎铺了新的床单,新的枕套。这些本来都是预备着母亲回来,给她用的。刘凤娟每次回家,都说床闲置太久,肯定有了灰尘。必须换成新的,才肯用。
他还找出新牙刷,预备着胡黎晚上用。只是睡衣这个问题不好解决,他还没想好怎么办。
胡黎是个痛快人,最看不得别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她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问题:“那有啥啊?谁规定的,睡觉一定得穿睡衣?”
辛语睡觉都穿睡衣的啊,她说这样最放松。但这种时候,闫沃也不能提她,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不穿睡衣,她穿什么?难道像电影里那样,穿他的大衬衫?他看了一眼胡黎,以她高挑的身材,恐怕不够长。
又或者,她准备裸睡?他赶紧驱散了自己脑海里的念头。可是,眼睛却情不自禁地又看了眼她。理智又开始斥责自己,怎么能这样哪。
闫沃不能跟胡黎说,其实他怕黑,怕孤单。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经常要把卧室的门也锁上两道。甚至,一晚上都不关灯。
听到胡黎肯留在这,他觉得很是欣慰。以前姜鹏没结婚的时候,也来陪过他。可后来姜鹏也有了家,他就只好一个人熬着了。
那种时候,他甚至连一向抗拒的母亲都怀念起来。
常常会在床头柜上,放着一瓶白酒。临睡前猛灌自己几口,好晕晕乎乎的睡觉。没想到的是,酒量越来越见涨了,现在想要醉,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容易了。
这个毛病,他没敢让辛语知道。怕媳妇笑话他,他还想在她面前,保持一个大男人的形象呢。
有胡黎在,平时空荡荡的房间温馨了很多。空气里,似乎都有她的馨香。两人聊着天,时间就过得特别快。等到时间都十一点多了,明显该睡觉了。闫沃觉得胡黎应该去洗漱了。没想到,她去过卫生间后,直接奔向北卧室,飞快就钻进了被子里。
门都没有关。闫沃看傻了,她都不洗澡,不刷牙的么?至少,她应该洗洗脸吧?连不爱美的辛语,每天晚上都要花很多时间来洗漱呢。听说,男人喝酒慢,女人洗澡慢。
他摇摇头,摆脱掉不该有的思绪。胡黎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平时再大方,到了这样的时候,也是怕羞的吧。
他也回南卧室睡觉去了。胡黎不但没锁门,甚至不关门,如此坦荡。他一定不能辜负她对他的这份信任。
这一晚,可能是有安全感的缘故,闫沃睡得比较香。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想到了胡黎,他迷迷糊糊地走出去,发现她早已经起来了,而且洗漱一新,容光焕发。
闫沃揉了揉眼睛,有点不好意思,让她看到自己刚起床的样子。胡黎却对他粲然一笑:“你这头发,是刚从战场回来啊?”
闫沃本来就有些自来卷,此刻更是乱糟糟的。他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尴尬得赶紧去了卫生间。却差点滑倒。原来,胡黎洗完澡之后的水,还没有完全干。
他一声:“哎哟。”胡黎赶紧过来,看到这一幕,笑得差点岔气。本来她昨天心情很糟糕,可是今天却心情明媚,觉得和赵明那些鸡毛蒜皮,也不是事儿了。于是匆匆跟闫沃告辞,决定先去包子铺,吃个早饭。再溜达回娘家,帮父亲洗洗衣服,收拾收拾房间。
再然后呢?如果婆婆发现情况不对,打来电话,她就回家吧。穆艾每次都对她恨铁不成钢:“要走也是他走,要滚也是他滚。你上演什么离家出走?以后记住了,家是你的阵地,进可攻,退可守。你要带头走了,你就被动了!”
是呗。气消了,还得自己回去。时间长了,想缓和,连个台阶都没有。
闫沃还留她:“吃完饭再走吧?我马上给你煮小米粥。你胃不是不好嘛。
“别的了。总有种不安全的感觉。万一你家那位突然回来了,我们就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都跟你说了,不会的……辛语是做事很有规律的人,从来不搞突然袭击。再说,她老热爱工作了,根本不可能旷工。是先进工作者呢,好像学校离开她,会办不下去似的。”
闫沃说着说着,就抱怨了起来。胡黎又笑了:“行了,知道她好,你珍惜吧。”她已经背起了包,走到了门口,利落地跟他告辞了。
闫沃没有再挽留。知道胡黎可能有其他的打算。他没有留她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看着此刻刚刚吹干头发,笑容明亮的她,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觉得空气都有些稀薄紧张。否则,他也不会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胡黎一边下楼,一边回味着这不寻常的一夜。开始时她有些睡不着,还会胡思乱想。后来睡意袭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到底是在陌生的地方,凌晨还是醒了一次。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不由反思,这到底是哪里,自己又为什么留在这儿。这时,倒有几分内疚,仿佛对不起赵明一样。虽然她深深知道,赵明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为了报复,为了心理平衡,她都应该和别的男人发生点什么。
没想到,闫沃竟然如此君子。不过,她也并不意外。这些年里,闫沃在她心目中,一直就比较纯真。尤其是和混社会的赵明一比,更是简单得可以。和闫沃在一起,她总觉得自己是安全的,不用设防。
就仿佛,她还是几年前,初识时那个对生活充满热望的自己。那时她还没有受过婚姻的伤害,还是相信感情的,不像现在,内心已经积攒了很多失望。
唯一遗憾的是,她此刻是在闫沃和另一个女人的家里。虽然闫沃对她来说,是桃花源和氧气,可是这片绿洲已经属于别人了。
胡黎虽然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可是心里又有些怅惘。她不太习惯这么细腻的感觉,不由骂自己一句:妈的,这是怎么了?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等她回家的,还得把赵明那王八蛋收拾了,不把他整明白,她就不姓胡!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就不信,还能让他反天了!
已经是八月末。立秋之后了,清晨的风有些凉意。胡黎瑟缩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失,导致局面被动。以后听穆艾的,不再意气用事了。穆艾说,她老这样因为小事和赵明闹,时间久了,赵明就皮了,没感觉了。等到发生大事,她就算闹,对他来说也已经习以为常,缺乏力度。
穆艾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比她有心眼多了,说的话太特么的有道理了!
正想着,手机却突然响了。胡黎吓了一跳,却见是丈夫的号码。接通了,赵明那沉郁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哪呢?”
胡黎想也没想,不是好声音回了句:“大街上!”
“你一大早上跑街上干什么去了?”
一听赵明这审问的语气,胡黎就火了:“流浪!吹风!”
赵明却没忍住,笑了:“冻不死你。”很快又敛了笑意,还是那样低沉的声音:“你快点回来吧!妈说,大宝有些发烧!”
胡黎断定,孩子绝对没有生病。否则,婆婆一定早领他去了诊所,或是医院。绝对不会先打电话找她。再说,赵明也不可能脾气这么好,早就跟她发火了。仿佛孩子的任何问题,都是她没处理好,都是她导致的一样。
一想到才隔了一晚,赵明居然主动示好了。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不可救药。胡黎突然又觉得,自己平时做得也不太好,总是控制不住性子,沾点火星就着。甚至有时,自己制造燃点,主动引爆。
再说,昨晚上……虽说什么都没发生吧,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想一想,自己差点就走上了背叛的道路,她心里还是有些惭愧和后悔的。
幸好,什么也没有发生。胡黎对闫沃,再次充满了好感。
她想起了那个在网上看来的笑话:从前,有一书生与一小姐相知相恋。一日,他们相约出游,途中遇大雨,便至一空屋避雨,留宿至夜。这屋内只有一床,二人虽是两情相悦,却未及于乱。那小姐怜惜公子,便含羞邀了公子共宿一床,却在中间隔个枕头,写了张字条,上曰越界者,禽兽也。
那书生却是个君子,竟真的隐忍了一夜。次日清晨,那小姐醒来,竟是绝尘而去,又留一字条。上书七个大字:汝连禽兽都不如。
这故事还有网友补充的后续。次日,两人又同睡一房,女的照旧画了条线警告,男的有了上次的教训深夜打算过线,结果因为紧张而未果。天亮后,女的又打男的一巴掌说:没想到你不如禽兽。
想到这儿,胡黎又笑了。一边笑,一边打了个喷嚏。可能把自己折腾感冒了,这样看来,闫沃像远古的珍稀植物,她才是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