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见色自然要忘友
吃完饭，阚乡长给周溪放假了：“下午你不用去上班，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元朝还是第一次来咱们这，你就领他去转转。那些比较有特色的地方，别忘了给他介绍介绍啊。”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姜玫红还一再夸：“这样的领导多好，知道体贴下属。”
“主要是小周老加班，领导也看在眼里。”陈主任不失时机地补充道：“早就说小周太忙了，应该给她补几天假。”
“恩，等她周末回街里，再让元朝领她去玩。年轻人也不能老干工作，该放松得放松。”姜玫红笑道。
周溪其实挺尴尬的，她完全想不出，应该带这个陌生人去哪“转转。”
倒是元朝一直没有冷场，颇有兴致地问他们：“听说周围这座山很有名气啊。果然云雾缭绕，看着很有感觉。”
洪梅姐就催周溪：“那你们就去爬爬山吧，我看都穿的是运动鞋。”
周溪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洪梅姐马上明白了：“哦，你那个表格没写完，我帮你弄，没事，放心吧。”
姜玫红看着洪梅姐，欣慰地点头：“你们同事之间相处得真好，工作气氛不错。”
陈主任笑：“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不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吗，这是阚乡长领导得好。”
阚质清也笑了起来：“老陈啊，你这是在夸自己吧？明明都是你的兵，哈哈。”
大家说说笑笑，无比融洽。而周溪也在众人的催促之下，带着元朝向远处的山出发了。
草色遥看近却无。这山也是望着近，其实很远。一路上，元朝心情明显愉悦，不时夸这里山清水秀。周溪看着他想，反正你也没擦防晒，没准会让太阳晒秃噜皮，到时就笑不出来了。
而她长期在这里生活，知道又有蚊虫，又有烈日，鬼才想在这个时间爬山。
但元朝似乎很有天缘，很快就晴转多云了。居然一点也不晒。群山环绕的乡镇，气候也和平原不同，有些变化莫测。
他们想去的，是附近最矮的一座山，山上平坦的地方，已经被开垦成了土地。有人烟，倒也没有大型野兽。换成那些草木茂盛的地方，周溪还真不敢领着这位县城里来的公子去玩。万一碰上野猪，那可不是玩的。
她不想开口，元朝一边走，一边还在活跃气氛。笑意从亮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相亲这种方式太不自然，我也不喜欢。不过呢，你不要有思想压力。就当是认识彼此的一种方式。咱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最后的结果，最坏的就还是朋友。”
这人眼睛会笑。周溪心不在焉地想，一边询问地望着他。
“就是说，咱俩会有两种结果。或者发展为恋人，或者仍旧是朋友。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哦。”周溪想，这种说法倒是得体。
元朝：“凭我的长相，肯定不会有人一见钟情。所以呢，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多了解了解彼此，不挺好的吗。一切都顺其自然，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和功利心。”
“恩。”这点，周溪倒是很赞成。她的心里暂时没有空位置，没有办法容纳眼前的人。只是，元朝并不讨厌。相反，还很有趣。
“姑娘，你多说一个字可好？”他笑了。
周溪正在走神。顺其自然，这句话很耳熟。飘忽似乎曾经对她讲过。她没太听清他说什么，只是也笑了一下。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元朝轻叹，问道：“你听过李延年的那首为汉武帝献的歌？”
这回周溪有反应了，薄怒轻嗔。直接瞪了元朝一眼，似乎在怪他轻薄。
元朝想的其实是，一笑倾人城。他并不知道，周溪无意中一笑，在这山野之间，居然就让他瞬间被打动。
好在她并不知情。
他严肃地告诉她：“其实，我见过你一次，在闫沃父亲的葬礼后。他安排你们同学坐一桌，我本来在那里帮忙。你穿一条白裙子，好像没有注意到我。”
“你们认识？”
“他是我的朋友的朋友，现在也是我朋友吧。”元朝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周溪：“那这次相亲……”
“是我求表姐帮忙的，知道她认识你们那个副乡长。”
周溪不明白，元朝为何又轻易把底牌亮了出来。不是说，他们从朋友做起吗？
元朝：“知道这些，你也不用有负担。如果最后你还是不喜欢我的话……我愿赌服输。”然而他的神情，却是势在必得。
周溪觉得，他根本不是个认命的人。倒是飘忽曾经用过那句酸掉牙的话：“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当时，周溪告诉他，特别讨厌徐志摩。
飘忽：“是温瑞安的武侠小说中提过这句。我也不喜欢徐。”
现实与网络交织，周溪心乱如麻。她没有办法像元朝那样轻松享受此时此刻。明明他破釜沉舟，决心已定。却仍旧如在人世间畅游。
“我……”周溪甚至很想跟他说，我喜欢上一个网友。你能理解吗？
又觉得交浅言深，实在荒谬。虽然元朝看着像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可是现在身份不对。她总不能真的拿他当“朋友”。
元朝：“我知道你是一路严肃生活的人。听闫沃说，你在学校就是优秀学生，很明显，现在在单位也是好员工。不过，你一定在业余时间，不会玩儿。我觉得你的爱好可能是看书，看电影、旅行之类的。”
周溪有些反感他的武断。却又无话可说，她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
“那我一定是你平时并不接触的类型。能专心陪我一会吗？来之前，我还特意去查过这座山的资料呢。就怕和你没有话题。”
周溪笑了。一旦元朝想讨一个女人喜欢，是很会撒娇卖萌的。只是，他一米八的身高，这样隐形撒起娇来，还真是有喜感。
“那，你都查到了什么？”
“说考古队曾经在这里发现过新石器时代的遗址。新石器时代啊，距现在最少两千多年前。最早呢，可能是五千至一万年前。那个时候，这里就已经有人类生活了……估计是渔猎的少数民族。这有江，有山，可以打鱼啊，打猎啊，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
元朝的声音温和，讲起话来是沉稳的，不急不徐。周溪觉得他的声音有点特别，似乎在某些音节上，会突然的一拐，不按正常套路出牌。估计唱歌会很好听，别具风味那种。
据说，男人只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才会滔滔不绝。而平时，他们只有和哥们在一起，才会互相聊天吹牛。日常的生活里，那些老夫老妻，绝对都是女人在不停唠叨，而男人左耳进，右耳出的。
“你说的这些，我还真不知道。”周溪诚实地说：“出土了什么文物吗？”
“就发现点石器，上面有打磨的痕迹。估计在咱们这种外行眼里，没什么看头。即使在山上无意中遇到了，也意识不到它的价值。”
元朝正说着，周溪却看到砂石铺就的乡间小路上，有一块石头像玛瑙。等她捡起来一看，果然，就是还蒙着灰尘，看不清楚全貌。
她低着头沉吟，会发现它的存在。像元朝，心思都用在她身上，基本上没有看路。
元朝也望过来：“这种酒红色的玛瑙石真不多呢。咱们这基本上都是淡黄色的。偶尔有珍惜的蓝玛瑙。”
两人路过田野间的小溪水时，元朝就帮她洗那块石头。洗出本来面目，发现挺精致。正面有坑洼的深红，背面却是聚宝盆的形状，很是别致。元朝对着阳光看了下，是酒红的。
他笑道：“好兆头，有纪念意义。等我帮你打个孔，再串个绳，就可以当吊坠了。”
周溪想起，小时候看过一本描写鄂伦春族生活的小说《冰雪摇篮》。里面的阿汉贝亚就送给库玛一块玛瑙石。
“不过，我不喜欢戴配饰。”周溪婉拒道。
“那你把它送给我吧。”元朝老实不客气地说，知道她这回不能拒绝了。
他果然得偿所愿。很是珍惜地把那块普通的玛瑙石，放进了裤兜里。
周溪觉得他真是古怪。时而笑得豪爽，不拘小节。时而又对她小心翼翼，似乎拿不准她会是什么反应，还有些观察的意味。
“我还在县志中发现，这座山里曾经有一个日本人留下的山洞仓库，储存物资不详。”元朝又反客为主，介绍起这山的历史来。
“这我倒听村里的妇女主任说过。她说小时候，村里人就说这山上有日本人留下的宝贝，在一个洞里。她们还去寻过宝呢。原来真有这么回事啊。”
“恩，无风不起浪。传说都是有点根据的。不过，这仓库早就已经废弃了。估计也没什么东西了。”
现实真残酷，一点都不如传说中好玩。周溪想。
这山其实很好爬，一点都不陡峭。元朝走在前面，遇到略为“险峻”的地方，就想伸手拉一下周溪。奈何周溪不给他机会，自己拽着旁边的小树枝，顺利地登上去了，不费吹灰之力。
倒显得元朝多此一举了。
他只好继续卖弄临时抱佛脚学来的知识：“我还问过老人，听说这山上曾经还修过五神庙呢。”
“哪五个神？”
“当时我也问了，那老大爷说不知道，只知道其中有一个蛤蟆神。”
“那是什么？没听说过。”
元朝也不清楚。并不想在周溪面前不懂装懂。那样，他会莫名心虚，只怕这个眼神偶尔犀利的女孩，早晚会揭穿真相。
和她一起站在山顶，俯瞰周围的碧绿田野时，元朝的心情莫名舒畅。对不起了，闫沃。他可以失去一个朋友，却不想失去身边这个女孩。在他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一定要认识她，想方设法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