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父亲去世
闫沃凌晨醒来的时候,梦见了久违的姥姥,还有他未曾见过的姥爷。姥爷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病逝了。他从未见过姥爷,可是在梦里,他本能地知道,那就是姥爷。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高大的暗影。
他们一起远远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闫沃只能感受到来自于姥姥和姥爷的关注,他居然也是安静的。醒来时觉得很奇怪,见了姥姥,他应该很激动才对啊。从来也没想过姥爷,家里也没人提起过他,怎么会梦到的呢。
上午,他在单位核对前几年的报表,与这次检查走出来的登记表进行比较,检查其中有没有错误。不知为什么,就是看不进去。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还是觉得惶惶然,心里就像长满荒草,有粗糙的触感。
这种焦虑毫无原因,让他心慌意乱,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像证实他的感觉,小灵通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他喜欢的歌声《昨日重现》,可是他却被吓了一跳,有不祥之感。是陌生的号码,接起来,有人告诉他:“你快点过来吧,你爸不行了……”
他的心顿时乱跳起来,不能置信:“你是谁,是不是打错了?”
“我是你舅啊,你妈刚才一激动晕过去了,你快点来,在一马路人民医院路口这!”
闫沃不明白,为什么不让他去医院,而是去路口?爸爸这几天情况比较稳定,正在家里休养呢,说上午要去医院打个b超,嗓子那不舒服,怀疑是不是也长东西了。他还觉得父亲杯弓蛇影,整天草木皆兵。
他来不及问,电话已经挂了。他再打过去,对方已经不接了。闫沃赶紧跟领导请假,匆匆忙忙向外跑去。
到了现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原来,闫德民出了车祸。刘凤娟又哭又闹,非让110的大夫对闫德民进行抢救。而大夫早已经告诉过她,闫德民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她却拦着所有人,就不让往火葬场拉,非说闫德民还活着。
闫沃从来没有见母亲如此失态过。而他一时之间也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父亲倒在血泊之中,是他完全陌生的样子,年老而衰弱,完全丧失了生命力。
他上前,想要抱起父亲。从长大后,他很少触碰到父亲的身体。刚刚上班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孝顺闫德民,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这样的问题,亲人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抱到父亲那一瞬间,他的眼泪掉了下来。事后才想起来,是不能将泪水落在闫德民脸上的,否则他来生,就会长痣。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想不到那么多了。
刘凤娟哭得声嘶力竭。这是闫沃第一次看到,母亲如此不顾形象。肇事司机当时下了车一看这种情况,车也不要了,就要撒丫子逃跑,被刘凤娟一把薅回来了。她凶他,让他立刻打110,还马上找来自己的娘家人。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她也没有第一个找闫沃,知道他是不中用的。
等闫沃舅舅和姨、姨夫赶到,她才有依靠了,可以专心哭她的老头子了。
司机当时就跟他们求饶了,希望刘凤娟不要报交警,他们私下解决。闫沃舅舅立刻敏感追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没有,我就是今天有点胃肠感冒,喝了两支霍香正气水……我总喝那药,一瓶对我已经不好使了。不过,当时我是正常行驶,是他俩精神恍惚,不好好走道。非要闯红绿灯……”
刘凤娟冲过去就要扇他耳光,让自己兄弟硬拦下来了。她气得直骂:“是你开车太快了吧!要是你能及时停车,能这样吗?”
不过事后,她跟闫沃承认,闫德民那天去过医院之后,一直有心理负担,老怀疑大夫的语气不对,有什么病情在瞒着他。所以他根本不看车,刘凤娟发现情况不妙拉他时,已经来不及了。
双方争执不休,最后还是经官了。经过调现场监控,发现双方都有责任。调解后的赔偿金额,刘凤娟一度不满意。但找过熟人,又问了律师,经过双方一再商讨,最后才达成了彼此都能接受的额度。
等长子闫浩从外地赶回来的时候,只能在遗体告别的时候,见到水晶棺里的闫德民了。经过殡葬馆的美容,多少比现场的惨状好了很多。只是愈发呈现出一种令人陌生的状态。闫浩无法相信这就是他记忆里的父亲。感觉闫德民的身体已经缩小了很多,两颊也完全塌陷了进去,完全就是死者的遗体了。
闫浩毕业后,和女朋友迟迟去了青岛,那里是迟迟的家乡。两人也是刚刚起步,既忙碌,工资还不多。他接到消息就要立刻回来,刘凤娟说不知道还要和对方协调多久,等有结果了,闫浩再回来给闫德民送别。反正他现在回来,也见不到活生生的父亲了。
有邻居议论,说闫德民本来就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本来还要拖累家里一阵子,这样一来,反而给妻儿留下了一笔财产。这话没让闫家人听到,否则一定气坏了。他们都知道,闫德民平时对身体不以为意,此刻却格外珍惜起生命来。他根本没有活够,即使癌症细胞已经转移了,已经是生命最后的一个时期,他仍旧没有死心,还在期待着能够出现奇迹。听到病友说哪的中医大夫好了,也一定要去看看。平时他最怕喝汤药了,现在都当补药一样努力吞咽。
他甚至希望,要是没处可借钱了,就让刘凤娟把家里的房子卖了,给他再治冶,用用最先进的药。
刘凤娟曾经骂过他:“没见过你这么自私的。这个时候,要是有人告诉你,把我杀了,你就能长生不老,你恐怕都得给我一刀。”
说归说,她还是打算,尽一切努力给闫德民治病。哪怕结果不好,也尽力了,至少以后不遗憾。
可现在,闫德民以这种方式辞世,成了他们心中永远的、无法愈合的伤疤。
那段时间,元朝和姜鹏没少帮着闫沃忙前忙后。父亲出殡那天,单位的同事也来了,还有部分能联系上的同学,其中也有周溪。
只是,闫沃没有心思注意周溪。倒是周溪,看到闫沃瘦了,人也不直溜了。可想而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
事后,元朝问闫沃:“你班那个苗条的女同学是谁啊?”
闫沃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我的女同学?”
“算了算了,不是还有姜鹏吗。我问他去。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是你们的班花吗?”
“周溪不是班花,当时她就忙着学习来着,不苟言笑的,太严肃了。我们的班花是田恬,笑起来时可甜了。”姜鹏补充着。
“什么审美啊,爱笑就等于好看?两个概念。你看白裙子那个女生就不一样……”
“行了,没事你少研究周溪,她和你不是一路人。”闫沃不能不发话了,他可不想听元朝探讨周溪为什么美这样的问题。
“不是看你心情不好,陪你出来喝点吗。你想开点,这都是命。我这也是分散你注意力呢。你说你班有这样特别的女生,你们怎么就没人下手呢?”
“她那是一般人能惦记的吗?”闫沃的火气越来越大了。
“哦。这样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原来她是你女神啊。”元朝笑了,“那你快点追啊。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是第一次,闫沃没有否认。之前也没有人跟他探讨过这个问题。顶多在工作的时候,有同事开开他的玩笑。
姜鹏却像听到了大新闻:“什么,你喜欢周溪?不会吧,完全没有看出来啊。咱班那时候,喜欢她的人可多了,还有两男生明明都跟人家没有关系,还为她打起来了。没想到,你隐藏得这么深。”
闫沃叹口气。觉得生活是如此不如意。亲情上开始缺失了,爱情一直受挫折,而友情呢,又被这两个小子损着,根本就没有人真正理解他。曹操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还不如喝醉了,迷糊一点。至少时间过得快,暂时可以逃避眼前的烦恼了。
这么一想,他喝酒主动多了。
元朝拍他肩膀:“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得好好珍惜啊。我给你出几招。你吧,就约她出去。然后在路过第一个胡同的时候,就可以不用征求她意见,直接吻她。如果她立刻给你一巴掌,你放心,不但当时没戏,以后也没戏了。如果她没有打你,那就是有门,证明她对你是有好感的。”
姜鹏先表示反对了:“什么逻辑!你可别听他的,好好的人,都让他带沟里去了。我告诉你,得循序渐进。像我和我对象,接触了挺长时间,才牵的手。那感觉才好呢,轻易得到的东西,没有人会珍惜!不光你不珍惜,她也觉得没意思。以后两个人老了,回忆什么?”
闫沃点点头,深以为然。
把元朝气坏了:“你这才是误人子弟!拜托,你们都多大了,二十多了好不好?你们说的那是小学生的阶段!都什么年龄了,还走纯情路线呢?机会不等人,等你慢慢走近了,人家孩子都生两个了!”
姜鹏:“不是我打击你啊,你有稳定的女朋友吗?有成功案例吗?到现在还单着呢。你说闫沃听谁的?”
元朝:“我想结婚,随时可以结!结婚又不代表什么,也得看我想不想啊。这么早就把自己束缚住干什么?以后一辈子长着呢,那不是长期监牢吗,你就这么着急想进去?”
“太悲观了。你那是没遇到对的人。等你遇到了,你就知道了,一切顺理成章,顺风顺水,两人稀里糊涂就结婚了。我妈说了,凡是没走到一起的,就不是真正的缘分。是鸳鸯棒打不离!”
“这都哪跟哪啊。你也不是妈宝,怎么这么传统。”元朝嗤之以鼻。
闫沃却很神往。他多么希望,能够和周溪顺理成章,顺风顺水,稀里糊涂就结婚了。那是他的理想,不,是毕生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