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犯错
在第五天的中午,他们抵达布有邪阵的松月镇。
她这个任务是聂漫从狐花宫里接来,说是有三位弟子下落不明,他们最后到达的小镇便是这个松月镇。
先前有狐花宫的长老找到这里,发现松月镇内有一个很强的阵覆盖在上空,他一脚踏入法阵后再未出来,在阵外等待四天的弟子将这件事回禀了狐花宫的宫主。
宫主带着手下弟子前来勘测阵法后独自进去,之后几天也没出来,长老们商量过后便找来聂漫,想让聂漫请她来破了法阵。
因为半济一事,叶云舒至今是宫主心中的一个结,似乎到现在都未能解开,狐花宫上下也格外不待见她,不可能直接来找她办事。
镇内格外寂静,街道上不见一个人影,杂草已是丛生,藤蔓犹如巨蟒般攀爬在坍塌的墙上,展翅的鸟儿似乎察觉到镇子的危险性选择绕道飞行。
这里的街道建筑叶云舒再熟悉不过,是她的母亲将她扔下的地方,是遇到那个恶魔少年的地方,也是舞姬葬送的地方。
站在这里,叶云舒才感觉到时间的游走和回流,熟悉的景物早已不在,她曾经怨恨过的人,为之痛苦过的事却无法随着小镇的破败而消散。
骆寒川和夏半庭正要进阵,叶云舒将他们拦了下来,在半空凭空写下了三人的名字挂下。
随后在名字后方画了一个极为复杂的阵型,在她自己的手臂也画了一个相同的法阵,将一缕真气凝聚在自己的额上。
骆寒川虽然好奇她在做什么,但不敢开口问。
叶云舒忙完,在骆寒川,夏半庭二人的额上轻点了一下,紧紧牵住他们两人的手走进小镇。
“卖发簪喽,好看的发簪,公子,给你家娘子买一个呗。”
“新鲜的草鱼,好吃不贵喽。”
“晨间桃花酿,十三烙钡一瓶。”
原本的小镇已不见之前的破败,更不见巨藤和杂草,街道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皆是身穿粗布麻衣的行人,他们面色憔悴,眼下青肿泛黑,俨然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仅仅是一个人还不觉得奇怪,但满街都是这样的人,就不免让人心生疑虑了。
她茫然的望着周边,发觉手掌传来的温度,才呆滞的左右看了看,左边是一位红纹白衣的俊美少年,柔滑的墨发由一支木簪挽起上半,下半随意披散在肩上,脸颊两旁的“龙须”自然的垂着,与他的面容相互映衬,极具美感和气质,额前一道青色花钿,温文尔雅中平添了几分仙气和肃穆。
右边是一位气宇轩昂的黑衣少年,额间相同的花钿,不知为何,她本能的排斥他,不想多看他一眼,草草瞥了一眼,连他的长相都未记下。
她松开两人的手,回忆他们跟自己是什么关系,想了好一会儿她空白的脑海中出来一个温柔细腻的声音:“你叫新妹,是芳溯院的少院主,今日要陪两位公子闲逛。”
她想起自己的名字,相关的片段渐渐浮现出来。
她了然的抬起双眸,望向两人:“公子,我们接下来去哪逛?”
夏半庭和骆寒川先后一愣,相看一眼,很懵,他们记不清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两人脑海中忽然先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李一,跟李二是兄弟,芳溯院的常客。”
“你是李二,跟李一是兄弟,芳溯院的常客。”
两人回神,不怀好意的望着娇小可人的新妹,两人花了大价钱才见得新妹一面,若是不玩回本钱,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小新妹就随我兄弟二人回府吧。”
新妹无话也没反抗,不屑的看着前路,默默被两人紧紧牵着,两人急切的将新妹带入一个房间,她端坐在床沿面无表情的闭目养神。
儒雅的公子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心里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前进一步后像是走到了悬崖边一样急急收回了脚。
另外一个公子像是在惧怕,新妹格外不待见他,抬眸瞥了一眼后不再关注。
“大哥,要不你先来?”
后退的脚不再后退,儒雅随和的公子像是有了决定一般前进着与她拉近距离。
新妹淡漠的望着他伸出手,颤抖的停留在她的衣领处,像是在极力抵抗压制着什么,悬着一根弦在心上。
黑衣公子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大哥,你怎么了?平常也没见你这么磨叽,要不我先来?”
“不行!不能动她!谁都不准!”儒雅公子忽然喊了一声,像护小鸡仔一样将新妹护在身后。
“你在说什么傻话,她是勾栏女子,我们可没钱替她赎身,再说她漂亮是漂亮,但也没有舞姬好看啊。”
听到舞姬二字,新妹脑海中像是出现了一滴水,它极速掉落啪嗒一声滴入记忆的深海掀起一阵阵涟漪,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被唤醒。
叶云舒双眸渐渐恢复神韵,神情舒缓下来,平静的看着他们。
夏半庭不回骆寒川的话,转过身对她伸出手:“我带你离开!”
叶云舒无言,起身间缓缓抬起清冷的手放在他温热的手心。
“我的人谁敢带走!”
同一时间,木门发出“嘭”一声巨响飞速嵌在对面的墙上。
一只挂着红色流苏的黑鞋从外面踏进,叶云舒不由心中一颤,抬眸间,成为噩梦的少年,已抵达身侧,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抬手间想拆了夏半庭的胳膊,叶云舒连忙松开夏半庭的手,将他推开数米远才让他躲过了那一击。
在少年追击之前,叶云舒一个箭步挡在夏半庭面前,结结实实的替他拦住这一掌,脸上火辣辣的疼直冲天灵盖被打得倒退几步,紧贴在夏半庭胸膛才勉强停下步伐。
“小新妹现在长大了,敢反抗我了对吗?”
叶云舒微微一怔,已明白他没有成为幻境中的芸芸众生,还清醒的保有自己的意识。
少年朝她伸出手:“来,回去吧,让我看看你在幻境外的这些年长进多少。”
一旁的骆寒川走上前来,抓住了少年的胳膊:“她今天要陪我们,小弟弟,你等下次吧。”
少年不悦的回头,看到他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玩具,笑得极为猖狂:“好呀好呀,有趣,太有趣,哈哈哈,真是好有趣的相逢。”
叶云舒看到他化作一道光飞进了骆寒川的脑海,再想阻止时已经晚了。
“本帝当年留得一缕残魂在这,本意是想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却不想被卷入舞姬布下的幻境之中再寻不来,今日能得其圆满,还多亏了小新妹你自作聪明的带我来这啊。”
叶云舒此时后悔莫及的捂住额头,前生的残魂自然是被她在幻境里销毁。可是幻境破灭之时,在幻境里面发生的事全部被舞姬抹除。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身在幻境外的她只记得自己将幻境破除的事,不记得还有一缕他的残魂在这。
如今让他得了空子,叶云舒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
叶云舒抬手间将身后的夏半庭打晕,扶住他倒下的身体将他安置在床上,她不想让他牵扯进去,至少现在还不行。
叶云舒转身,带着满满敌意的防备着骆寒川。
“好歹也是共度良宵的夫妻,这么看本帝算怎么回事。”他靠近捏着叶云舒的下巴,逼得叶云舒只能看着他。
“你怕是忘记自己使用的是骆寒川的身体。”
叶云舒吐槽一句,好在她已斩赤龙,不会怀有他的孽种,否则实在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地狱。
她似乎能理解当年她娘为什么会那么厌恶她,不顾生死将她卖入芳溯院里自生自灭。
原来是跟自己所厌之人生下了她。
果然啊,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存在。
“他已将这具身体献祭于本帝,自然是本帝的东西。”
叶云舒回过神将她的家人重新遗忘冷淡的说了一句:“这是前世的事。”
他现在心情极好,难得有点耐心与她争辩:“本帝与他是魂签才能代替他重生,跟他共享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不是回到被夏尊封印的地方。换句话说,本帝即是他,他即是本帝。”
叶云舒垂下眸子心里不免失望,事实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去质疑封印中是否还有他的存在,之前周密的计划算是彻底烟消云散重新归零。
看到她满脸失望,他不由窃喜:“不是本帝亲自临幸,让你这般失望吗?”
叶云舒拍开他钳制在下巴的手,向门外走去:“你想太多了,我没找到杀你的办法,不免失望罢了。”
骆寒川抿起唇,掩藏起脸上的不悦,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急急说了一句:“也不是没办法。”
叶云舒顿住步伐,转身望着骆寒川的脸,他嬉皮笑脸的盯着她看,让她不由强忍着心中的厌恶问道:“什么办法?”
“变强,比本帝更强。”
“……”
“呵,本帝忘了,前生的你修为一直停留在金丹期后期。”骆寒川走近几步,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叶云舒:“你天资平庸,又有心魔影响,怕是还没步入元婴期,便被九天雷霆给劈死了。”
叶云舒自然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状况,没理他的话继续向外走着,眉头紧锁想着这几日对他和骆寒川的观察,总结出了一句话,注视着前方问他:“骆寒川的记忆和你的记忆没有共享对吗?”
“毕竟是两个灵魂,不过本帝若是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只需单方面读取他的记忆便可。”
叶云舒一团怒火憋在心里,快要走火入魔,眼里的杀气涌现,握着双拳问了一句她以往打死也不会说出的话:“我杀死骆寒川,你会死吗?”
骆寒川望着叶云舒满是憎恨的神情,压下心中的憋闷感,回了一句:“不会,躯壳损坏之后,本帝找下个寄宿者即可,死的只有骆寒川。”
他几步追上叶云舒,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叶云舒狠狠甩开,挥袖间一掌将他拍退两步,他稳住身形对她提议道:“若你用灵魂跟本帝双修,倒有可能突破至元婴。”
“双修?”叶云舒缓下神情收回素掌,难得赞同他的话:“确实是个好办法。”
骆寒川惊喜道:“本帝不介意跟你……”
叶云舒脚步轻盈了几分,继续往外走,开口打断他的话:“我自有双修人选,没必要找一个相看两生厌的人。”
当然,她说的是气话,对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接任务时才下山的叶云舒来说,除了天穹山的几位男峰主外,认识的男人要么已成家立业,要么已不在人世,其中根本没有合适的双修人选。
但骆寒川并不知道她要找谁,好心情转瞬即逝,黑着脸将她揽住,一双手如强有力的钳制在她双肩,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才没把她的肩膀卸下来,厉声质问道:“你要找谁修炼!”
叶云舒狠狠推开他的手,没有作用之后便放弃了,似乎没想过自己说出的话会带来什么结果,带着满腔恨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只要不是你就成!”
“叶云舒!!”
叶云舒被他的吼声镇住,强压着心里的恐惧与面前的他对视,一双凛冽的双眸平时就不怒而威,此时生了气更为可怕,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满满侵略之感,仿佛下一秒便要将她生吞活剥。
仅对视了一眼叶云舒就怂了下来,低垂着眼眸注视着地面的青砖,许是她平时就胆小,被吓住后水雾逐渐弥漫在眼眶,他的束缚压制得越来越紧,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心里的恐慌在这几日的不眠不休下积压的太多太多,这一刻她终于压制不住全部爆发出来,她慌乱的想平复下来,却于事无补的全部上涌,在他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呜——”她烦躁的捂住自己的嘴,妄图掩盖传出的哭声。
骆寒川神情复杂的垂着眸子注视面前哭得凄惨的人,心里的烦闷不言而喻,忍不住的说了一句:“既然不喜欢,那就做到你喜欢为止!”
他弯腰间抱起快要缩成一团的叶云舒往卧房走去,叶云舒被逼得急火攻心,热血翻涌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猛得往地上吐出一口血。
她狠狠擦去嘴上的血和脸上的泪,对着震惊中的骆寒川破口大骂:“你有病吗!不是说自己活了几千年吗!你是没见过姑娘还是没人跟你睡!扒着我不放是怎么回事!恶不恶心啊!”
“我恶心?”骆寒川被气笑了,连同刚刚的一阵心疼也烟消云散,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盛怒中的叶云舒。
叶云舒平日里骂人的话就少,现在更是词穷,张了几次口都没想出还有什么能骂人的话,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减一大半,只能点了点头代替回答,见他凛冽的双眸没有一丝温度的注视她,叶云舒心下一颤:“要杀要剐随便你!你这般侮辱不觉得太……”
骆寒川的掌力又紧了几分,捏得叶云舒肩疼,脸色霎时间变得格外惨白,识相的闭了嘴,右手死死抓着骆寒川的衣服强忍着剧痛,贝齿紧紧咬合着才没发出惨叫声,
“是,本帝玩腻之后确实要杀你,但不是现在。”
叶云舒生气的抬手打了他一拳,这一拳对骆寒川来说不轻不重,没带来任何伤害,却酥酥麻麻的传遍全身,蔓延至四肢百骸使他轻颤了一下。察觉到他的异样,叶云舒像是触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嫌弃的快速抽回拳头,厌恶至极仰头瞪着骆寒川,声音冷冷清清充斥着对他的极度愤怒:“变态!”
“噢?”骆寒川挑眉,气急笑问:“敢问新妹姑娘,被变态抱进怀中的感觉如何?”
叶云舒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闷闷的极为不舒服,抽手想打他,想起刚刚他的反应,急急停了下来,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却被他压制得不能动弹,她只能气呼呼的扭过头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