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恢复的记忆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不少,时间显然已经接近傍晚。
待他们终于进了都城,街上也刚点起了灯,邵间在进了城没多久就先下了马车,说是自己能回去,齐逆一行就驱车赶往琼霓阁,准备把枸杞向齐掌柜交付了。
车子近了琼霓阁的大门,齐逆还没下车,就已经见齐掌柜迎了上来,他见到齐逆就忙问道:
“二小姐,您没事儿吧??去了这么久不回,老朽还怕出什么事了。”
齐掌柜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齐逆有些无措,平日里在酒楼尽是些严肃的模样,原来也是会担心自己的,心下还多了些暖意,便下了车安慰道。
“齐掌柜让你担心了,这不交给我的任务,我也想尽力完成……”
齐逆还没说完,齐掌柜就打断了她的话。
“区区草药而已,拿不回也不重要的,二小姐的安全是第一位,新品…我们可以另寻办法,比如…”
“嘿…齐掌柜,你看!”
齐逆没等齐掌柜唠叨完,就两手拎着两小袋枸杞在他的面前一晃,还想着给齐掌柜一个惊喜。
齐掌柜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一看见齐逆掏出的两袋东西就噎住了话,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开心或是欣慰。
他没有愣太久,嘴角垮了垮,上手接下了齐逆手上的东西。
“二小姐有心了,想必为了拿这两袋茨,应该是上山了吧?”
“是啊…别提了,可把我累坏了,那齐掌柜,东西我都带回来了,我就回去休息了。”
齐掌柜点了点头,态度也回到了往常严肃的模样,方才的慌张与担心好像都不见了。
“二小姐,您慢走。”
回家的路上,汀兰和竺儿都时不时瞧几眼齐逆,齐逆给她们看的有些不适,叹了口气让她们俩有话赶紧问。
汀兰和竺儿都被齐逆平时的不拘小节给惯着了,齐逆让问,汀兰便不客气地带着一副八卦的表情先开了口。
“二小姐,您这次这么帮邵家少爷,可和您之前说的什么,知己知彼,探查敌情,好像不一样吧?”
“你们啊,都忘了之前山上的毒蛇了吗,人邵少爷可是冒着给我们挡蛇的风险帮了我们,这个人情我可不想欠邵家的,必须得还。”
齐逆刚说完,两人交换了几下眼神便都不再做声了。
而齐逆的心中,此番遇险却不知为何让她想起来一些陈年旧事,就好像自己是忘记了一样,现下在脑内徘徊着。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宅子里的齐逆,下了车就让人安排了洗漱沐浴,满脑子都是赶紧洗洗睡。
然后躺在洗澡桶里,正被热气蒸腾地昏昏欲睡的齐逆,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
齐逆探头看向窗外的天色,凝视着夜空,星星,月亮。
半晌,她喃喃道。
“那天的夜,也像今晚一样黑,一样明亮。”
氤氲的蒸汽把她带到了八年前那个夜晚。
大停电来的突然
灯光湮灭的那一刻带来了一秒钟的死寂,随后便是全校哗然,沸腾充斥着桌椅板凳男声女声。
而当时正在走廊准备回教室的卞琼凉,黑暗与热爱让她的第一反应是转头跑去,控电室。
在跑过去的路途中也许她还思考了一些完美解决全校大事件,通报表扬的情景。
不过比起这些,校电路是她更感兴趣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一众手电光束中被圈住的自己,她看到了一个依稀熟悉的面孔和一群老师。
她们十几个手电筒下,极致光亮反衬的是一张张惊讶错愕的面孔,漆黑的背景包裹着此刻的自己,就像成为了一个犯人。
虽然还没有操作什么,但在卞琼凉被教导主任带到办公室的那一刻,举灯齐亮,光亮还是穿透了卞琼凉的内心,和齐逆的内心。
“主任,这位同学是我们班的卞琼凉,她不会做这种破坏学校公物的事情的。”
第一个说话的是齐逆,她发声的那一刻向前站了一步,遮挡住了卞琼凉的半个身体。
再回忆起当时齐逆站在自己前方的那一刻,卞琼凉依旧能清晰地记得一股不知名地暖流正渗透着她的身体。
“齐逆同学,我们做事都要讲证据的,毕竟卞琼凉同学是我们一起在控电室抓到的,”
教导主任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的班主任。
“况且我听说这个卞同学平时就爱鼓弄一些电路机械……”
卞琼凉闻言有些懵的抬起头与教导主任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但没一秒齐逆又向旁移了一步,目光的交接被齐逆完全地阻断。
“主任,您弄错了吧,卞同学当时是帮物理老师送作业回来的路上,出于一个普通学生对学校停电的担忧才下意识去控电室看了一眼,”
齐逆突然转过头看向卞琼凉的眼睛,
“怎么可能是因为兴趣去做破坏呢?更何况据我对卞同学的了解,那些还称不上是她的兴趣,对吧,卞琼凉。”
只有卞琼凉能够看到,齐逆看向她的表情正疯狂地挤着眉眼像是在催促她施以附和。
虽然搞不懂齐逆为何要让她否定自己的兴趣,她也并不害怕与主任对质,但直觉还是让她选择去相信齐逆。
齐逆向外偏了点身子,卞琼凉朝主任那边点了点头。
“是吗…我们也不会冤枉一个好同学,待会等监控恢复好了,查看后要是真如齐逆说的,那就可以回去了。”
主任又看了一眼齐逆,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话给憋回去了,但现下也不愿去深究了。
事情解决后走回教室的两个人,走在后面一些的卞琼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向了齐逆:
“齐…同学,”
“嗯?叫我齐逆就好哦。”
“哦,齐逆,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问吧。”
“你为什么要让我,不承认自己的兴趣爱好?”
齐逆闻言顿了一下,感觉她好像有些走神又像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很快,她转了个身面朝卞琼凉笑着回答她。
“我想……你的梦想,还是不要在那个场合暴露给他们吧。”
“?”
齐逆看着有些呆呆的卞琼凉,好笑地又补了一句。
“因为啊,大人们有时可是会嫉妒有梦想的人的。”
——
“我到底在耍什么帅啊那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原因,她已经无法再感同身受当时脱口而出的话语,也想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泡得头有些晕了,齐逆忙唤丫鬟进来,因为她发现自己没法站起来了。
竺儿替齐逆换好衣裳,看了看外面,然后转头向齐逆说道:
“二小姐,快亥时了,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您早点歇息吧。”
“嗯好的。”
已经第十天了。
夜还很长,
街市灯火都已熄灭,路上极尽静谧,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安详和谐。
可有些人,偏是只能趁着夜色活动的。
一间狭小的木屋里,拥挤着十几个少女儿童,他们无一不被绑束着手脚,原本再整洁的衣物,此时也是蓬头垢面。
所有人都缩在了一起,脸上尽是残存的泪痕让灰尘都抹黑了脸,月色透过木窗的缝隙打在他们的脸庞上。
直到这个缝隙突然晃动了一刻,所有人都咬着嘴里的布条害怕的扭动着身躯,想要逃离这可怕的地方。
“吱呀。”
残破的木屋门被一把推开,发出了不小的声音,走进来了几个男人,高矮不一,但都算得上身强体壮。
“老大,我们这样背着苟帮主做这种生意,会不会出事啊?”
一个矮一些的男人对他身边的人说道。
其中最高壮的男子闻言十分不屑一顾,甚至还带着些怨气,听着就踹了一脚一旁堆着的木头,把那群被绑着的人们吓得直哆嗦。
“什么苟帮主,他算个啥子帮主?想当初老子是看他在卞都势力大才跟着他,哪知道他就是个屁都不敢的胆小鬼。就这种活,他都不干,那他怎么不干脆洗手做白商去。”
见高个儿的男子气性大,其他几个都不敢和他杠,一一附和着他的话。
“老大,船应该快到了,按对面说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准备准备,干净利落点。”
待高个儿的出了木屋,其他几个男人围在一起低语。
“这事儿靠谱吗?咱帮主虽然,是胆子不大,但一直也没出过事,地位稳的很。”
“我看啊,咱就图个钱,他一个外乡人不懂,都小心些,等钱到手了,一拍两散。”
“对对,我看也是。”
几个男人说着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的十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衣着与其他人都不同,但现下光线太暗,衣裙也早已脏乱不堪,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们按照吩咐,把这十几个人都赶到了河岸边,因为害怕,浅浅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闭嘴!不许哭,谁再哭我就让谁彻底发不了声。”
高个儿男人急躁地坑骂了一句。
还没有看到船,也没有对方的消息,看着时间已经临近破晓,再等下去怕是要误了时辰。
就在众人急得团团转时,河岸边突然飘来了一艘独木舟。
“老大老大,有船!”
男人朝远处看了眼,唾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就这条船,能装个什么?要是无关的人,给我拖下来扔河里去。”
“啊这老大,我们还是先做生意”
“你懂什么!他要是都看到了,我们还有什么活路?”
高个儿男人上去就锤了他一下。
独木舟上的人戴着一个竹制斗笠,深蓝色的长袍身形修长,他站在舟上丝毫不动,仿佛就像一个假人。
就在他缓缓靠边之后,抬脚一步一个脚印地下了船,好像没有看到岸边的人一样。
“喂!那边的,你从哪里来!”
他抬起斗笠,双眼看向了远处那十几个少女儿童,眼尖地看到了目标。
没有回答他们的话,他反而朝他们的方向走去,弄得对方有些不知所措。
“老大,这,这说不定是对面的人先来验货的?”
“对,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一个?!”
离那几个壮汉还有几步的时候,他默默脱下了斗笠,斗笠下还蒙着面。
“你们有几个人?”
没料到他会开口,把这几个男人说的一愣。
“五,五个。”
“那边有几个?”
“十,十三个。”
“嗯。”
犹如风过留痕,几个壮汉只觉得周身一阵刀光剑影,擦过自己的双手双脚。
剧痛让所有人都在瞬间俯躺在了地上,疯狂地叫喊着。
其中一人似乎认出了些什么,在那里大喊道。
“是,是暗手。暗手怎么会在卞都”
说着他们都因手足筋断而痛晕了过去。
他转头看了看那十几个人,又遥看不远处的山林已经有了星光点点。
“官府来了,你们得救了。”
说完,他一个飞身就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梁逢站在树上扯去了蒙面巾,细细地擦拭着剑刃,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暗手什么时候才能到光亮处”
这样的日子,梁逢过了近两年,或许换成别人成为皇帝手下的暗手会觉得无比荣幸,可对于他而言,那不过是迫于无奈的保全之策罢了。
他没有一天不希望,自己是活在光亮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