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留居
有一次司烬之和长宫羡去了外面广场，他突然想打球，但是她腿脚不能动，他就将她置放在阴凉处。
年少的他贪玩，兴致又大，足足和那群同龄小孩打了三个小时。
等他想起长宫羡，那个瘦弱的孩子不催不问，静静的看他玩尽兴。
可就算树荫底下，她也因闷热中度中暑导致肺肿，进医院躺了半个月。
家人责骂司烬之，是她挡着，还替他挨了一棍子，将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他自尊心强，被女孩子护着觉得丢人。
反而嫌她多管闲事。
本来，就不是她的问题。
可就算这样，夜里她竟主动找到他道歉，“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不知是厌烦她的软弱，亦或心底有愧疚。
他动手推了她，将她连带轮椅一块推倒了，乱了的宽松睡衣侧滑，单薄肩膀的一道淤青明显。
他不知所措的望着她，想扶又舍不下脸面。
她似乎也懵了，佣人闻声赶来，她没有哭闹没有告状，仰着看他的眼睛泛红，水雾氤氲。
“你是不是，也讨厌我了？”
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如何听得出她卑微语气里的决绝，他皱着眉头，只当作是孩童的娇气胡闹。
她暗淡的瞳仁看不出情绪，半晌，唇际扯出一抹浅浅的弧度，似乎说了话。
他没听清，也没挽留。
后来，他有考虑解释，但没机会了。
因为很快，她病情加重长居医院，隔年，被长宫家送出了国。
好像就是从那日开始，那个经常黏着他的小孩，不再找他，亲昵的关系日渐疏远，直至最后，断去了所有联系。
幸好，现在来得及弥补。
司烬之擦着滴水的发梢，打开门看见坐着等他的长宫羡，睡衣尺码太大，穿在她的身子骨上，空荡荡的。
让人想起脆弱而美丽的蝴蝶，不禁心生怜惜。
抱着的时候也是，轻得仿若没有重量。
太瘦了。
“我饿了，一起吃点。”司烬之自顾自的说着，若是询问，长宫羡肯定摇头。
她任由他牵着坐到餐桌，视线紧随他的背影，偶尔会有那么一两秒的放空，瞬即回到他的身上。
司烬之成年就立刻搬出了司家，一个人居住会不自觉的学会基本的生活技能，比如做饭。
他做饭的天赋实在一般般，但简单的还是可以煮。
经常深夜归家的他，饿了的替补食物，不需要多美味，填饱肚子足够了。
两碗煎蛋素面，加上冰箱里佣人阿姨下午煮好的几道家常菜，看上去荤素搭配，尚算不错。
司烬之看向吃了一口面条的长宫羡，“如何？”
她微鼓起的腮帮子嚼得缓慢，像只懒散进食的小仓鼠，十分可爱，“比上一次的好吃。”
司烬之满腹疑惑，长宫羡不曾吃过他煮的东西，哪里来的上一次？
见她夹菜的动作迷迷糊糊的，带了些僵硬，以为她是喝醉了。
司烬之拿出抽屉放着的药箱，当着长宫羡的面掰开递给她两颗，她望着药没有动弹的意愿。
“我刚出了一身汗，吹了风好像有点不舒服，我跟你一起吃。”
为了让长宫羡放心，司烬之也掰了两颗准备丢进嘴里，却被长宫羡一把拽住，她睁大的眼睛全是惶恐。
他笑着抚摸她的发顶，“这是感冒药。”
她茫然复述了一遍，“感冒药。”
“对，普通的药，”他细声细语，像小时候哄自我封闭的她，“要是感冒了你又得去医院了，所以我吃你也吃，好不好？”
司烬之就水咽下药张嘴让她看了眼，她迟疑片刻，终是照着他的做，和他一样张开嘴示意吞掉了。
长宫羡攥着他衣服，“今天也可以一起睡吗？”
也？
司烬之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从feuiller回来，长宫羡的态度和前几天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黏人亲昵的怪异。
加之先前说的上一次，难不成是国外留学认识了个男朋友，误将他当成恋人了？
他陡然一凛，俯身好令她完完全全的看清楚自己的脸，“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抬手用指腹抚摸他眼尾处的泪痣，近乎呢喃的唤着他的名，“烬之。”
听了千百遍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带着淡淡的缱绻情意。
短短两个字，叫司烬之心脏怦然一动，被她指腹划过的皮肤似有阵阵酥麻，顺着如雷的心跳延至四肢百骸。
司烬之假装侧身咳嗽，掩饰涨得通红的脸。
“可以吗？”长宫羡歪着脑袋，无起伏的眼神看不出渴望或羞涩，仿佛这样的话再正常不过。
司烬之抿唇盯着她良久，“你想就可以。”
她与平常虽有差别，但看不出醉态，他不清楚她是喝醉了还是没醉，既然她主动请求，就当满足她。
司烬之抱着长宫羡入了主卧，慢慢将她放在床上，她挪到另一侧拍了拍空的位置。
他再次问道，语气郑重，“你真的要跟我睡一张床？”
“嗯。”似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她又点了点头。
司烬之无忧的凌乱，他扶额深吸了一口气平稳猛烈的心，一起睡而已，又不可能做出格的事。
可他还是紧张到不能自已。
他按了床头的按钮关了灯，黑暗中摸索着躺在她的身边，薄被下的姿势笔直，双手握着放在腹部。
失了视觉，其他的感官便会格外敏感，耳边窸窸窣窣的声响，那道纤弱凑近他的身躯。
她好像永远暖不起来，身上永远都是偏凉，纵使夏日躺进了被窝，依旧如此。
司烬之僵了一瞬，“怎么了？”
“你之前会抱我”长宫羡的说话声愈发的轻，“连现在的你也要讨厌我了吗”
隐隐透着的委屈叫他难受，原来这句话，她一直记得。
他侧身将她搂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抚过她的背脊，“我以前瞎说的，我从来没有讨厌你，对不起。”
那股陪伴她度过绝望的气味渗入她的鼻腔，比过往都要真实，“多陪我一会”
司烬之感到少女放软了身体，毫无防备的依偎着他，像一只寻求到了安抚的小兽，安心乖顺的蜷在他怀中。
“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他唇瓣轻碰了下她的额发，留下若有似无地浅吻。
无关旖旎，是承诺的印记，亦是弥补后悔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