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逆境
是林旭,身边带着七八个人,无一例外,都是些手持棍棒纹龙画虎的社会人士。一群人逼近江洛陆霖,把俩人围在当间。
江洛摸了摸腰间,想要报警,可腰间空荡荡的,手机正掐在林旭手上。
“诶呦呦,找什么呢?”林旭嗤笑一声“装儿子装的爽不爽啊?是不是不认爹活不下去啊?”
林旭抬了抬手,几个人冲上来压着陆霖,他晃晃悠悠地走向江洛,眼底满满的轻蔑,用手机拍了两下江洛的脸。
“放开他。”江洛装作淡然地望着林旭,双手紧攥,皮肤下的血管微微凸起。
陆霖被几个壮汉七手八脚的束缚着,死挣不开。昂着头,眸中满是怒火盯着林旭。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你说叫我放了他?”林旭一脚踹向陆霖“也行啊,你跪下来求我啊,我就放了他。”
林旭一想到那天被陆霖撂倒就来气,说完又抬腿猛踹一脚,陆霖痛的闷呼一声,下意识弯腰,又被身后擒着他的人强扯着挺身。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还想来管老子的闲事。”
江洛额角青筋猛跳,几步上前薅着林旭的领子,也不等人反应,一拳冲着那人面门直直而去。
林旭擦着鼻血,他没想到这么个弱气小白脸竟然敢打他,粗喘着气,扯过一根木棍,冲着江洛砸下去。
“他妈的小白脸,敢他妈打我?!给我上!”
身边人闻风而动,抄家伙奔着江洛就冲过来。陆霖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扯过身上那人的手,背摔在地上。
钢棍擦着陆霖的脖颈划过,他扭身抓住挥棒人的衣领,按着脑袋逼得那人弯腰,屈膝顶在那人腰腹处的软肉。
而身后一人趁陆霖回身这个空档,一棍打在了他的脊背,陆霖被这一下砸的一个趔趄。回身抬腿猛踹,那人惊叫一声,飞出去半米远。躺在地上哀叫不止,陆霖夺过他手中棍棒。
陆霖身手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眼底一片赤红,紧抿着唇,招架着面前冲上来的地痞流氓。
江洛不像陆霖,他从小到大就没打过架,刚开始还能顶得住,可七八个人都是下了死手。尤其是林旭,边打边骂,龇牙咧嘴。
后脑不知道被谁砸了一下,江洛只觉得眼冒金星,脑中嗡嗡作响,连挡都忘了挡。正当他以为自己今天说不定就交代在这的时候,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扯了下,然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片天旋地转,嘈杂声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疼痛、叫嚷,这一切都被隔绝。
恍然间他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直到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壁,抬眼对上一双深沉的眸子。
他才发觉这一切是那样的真实,陆霖撑着墙,把他圈在臂弯之间,用血肉之躯做他的庇护所。
林旭刚挨了陆霖一下,这会气得不行,血气冲上头,腕口粗的木棍抡圆了膀子冲陆霖后背砸下,这一下的力道极重,木棍直接断成了两截。
陆霖紧咬着牙,抵着墙的手掌因为过于用力,指节泛着青白。江洛面如纸色,也推不动陆霖,只得抬手护着陆霖的后脑,心跳急速,砰砰的在胸口猛烈撞击。
陆霖一下下挨着,痛到冷汗涔涔,把头埋在江洛颈窝。江洛护着陆霖的十指被打得一片血肉模糊,他不敢去想陆霖衣衫下又是什么景象。
一只手死死揽着陆霖,另一只手伸下去拿陆霖的手机。
“180720”陆霖声音都有些微弱,告诉江洛密码时垂着头,隔着一层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陆霖在发抖。
江洛颤着唇,解开手机,指尖血迹染得屏幕一片猩红。
匪徒对警察有着天生的恐惧,听闻警笛抱头鼠窜,而那道红蓝光线却成了困在绝境中挣扎的人眼中象征着希望的一道曙光。
到最后,陆霖已是人事不省,却还想着保护江洛,把人死死揽在怀里。
林旭算是个聪明的,跑的时候把江洛手机随手扔在了地上,他也怕江洛反手告他个盗窃。
虽然最后肯定会进局子,但根据他的经验,这种斗殴顶多是在看守所待几天,而且他也不相信他爸妈能就那样看着他进去。
陆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醒时人已经趴在江洛的床上了。上身松垮披着江洛的睡衣,后背火烧似的疼。门外像是有人在交谈,他眯着眼细细听着。
“人伤的很重,你好好看几天吧,定时换药、三餐也清淡些。”祁文道。
江洛的声音发闷“恩人什么时候能醒。”
“应该快了吧,不过你这下属也真够可以的,都要被打残废了还想着护着你。”祁文顿了下“你们真的只是同事?”
江洛没答话,陆霖听着确是有些没来由的雀跃,但又不敢动,抬下手指身上的皮肉都扯着疼。
“醒了?”江洛听着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探了下头。
陆霖合着眼假寐,江洛听屋里没了声,转身送祁文出门。
等回来时,陆霖正艰难地爬起,只是手上没力气,撑着床半天也没起来,倒是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滑到了腰间。
“别动别动,快趴下。”江洛急急阻拦,上前扶着陆霖“怎么了?”
“洛哥,渴。”
陆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到不行,说出口的话都变了调。他虽然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不过也能知道肯定很狼狈。
江洛没犹豫,倒了杯温水,杯子里还贴心的插着根吸管。目光扫到陆霖的后背,白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露出的皮肤青紫一片,伤口还渗着血迹。
祁文给陆霖包扎的时候江洛都不敢看,太过于触目惊心。木棒圆钝,生生把血肉打得一片溃烂,木刺混着皮肉,好在没有伤及骨骼,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小陆”江洛垂眸,双手搭在床边,只是看着陆霖歪头咬着吸管,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想跟陆霖说不然算了吧,跟着我你只会受苦。
两人目光相撞,陆霖趴在床上,等着江洛开口。
“今天你完全可以走的,林旭是冲着我来的,你没必要为了我受伤。”
“为什么要走?”
江洛有些哑然,他只是突然觉着陆霖这个样子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找不到源头。
陆霖强忍着疼,撑着床坐起,与江洛保持平视:“之前我不在的时候你总是受委屈,但现在我在你身边了,肯定不会让人再欺负你的。”
这还是江洛第一次听陆霖说这么多话,心中最大感触就是感动,真的感动。他不明白陆霖为什么愿意跟着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陆霖看他的眼光总是充满热忱。
眼眶一热,扭过头不去看陆霖。
经历逆境,绝处逢生时就会知道谁才是可以将他拖出泥沼的人。
他有时候真觉着自己太过于感性了,陆霖在一定程度上绝对算是他的贵人,只是陆霖对他的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还。
陆霖望着他:“在想什么?”
江洛:“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没等到陆霖的回话,他连头都没抬,几乎是逃着离开了家。
月光落在树梢打在地上一片片星点的光斑,他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思绪很乱,也很累。
想逃避,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习惯。毕竟抛下救命恩人自己出来散心这种事,一向也不是江洛的作风。
但只要一想到陆霖的眼神,伤痕累累的身体,心尖都在颤。烦,很烦。不敢去面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富贵人家小公子跟着你在大城市受苦,你还想着把人送走。自私,真的很自私。但他没办法,今天能被林旭一行人围堵,明天说不定就被人捅刀子了。
矛盾、纠结,捏着手机给祁文打了电话。
祁文:“你的意思是,你怕人家跟着你吃苦,但是又舍不得?”
江洛扬了扬眉头“也不是舍不得,就是”
这种感觉他也形容不好,说不上来,但确实不想让陆霖走。
“不是,你自己在这烦来烦去的,你问过人家了么?”
不愧是号称‘野路子心理学家’,祁文这话点醒了江洛。是啊,他都不知道陆霖怎么想的。
万一陆霖就想跟他吃苦呢,但这种念头很快又被打消。什么人会放着安逸的生活不去享受,反而跟着他受罪啊,更何况还是个富三代。
愈发纠结,索性不去想,迈着步子回了家。
房间里寂静的吓人,窗外蝉声响的比以往热烈了些,像是在昭示一场大雨。陆霖趴伏在床上,呼吸匀速,应当是睡着了。
江洛为陆霖掖了下被角,把窗帘扯得严实了些,雨夜潮湿,他怕陆霖的伤口会受了影响。
大雨在后半夜如期而至,江洛坐在椅子上望着陆霖的侧身,但只要他起身看看,就能看见陆霖晶亮的眸子。
长夜漫漫,两人各怀心事,彻夜难眠。
——
翌日清晨,林家还不知晓陆霖这边的事。林平照旧去医院探望,临出门时孟琴琴却急急喊住了他。
“老公啊,这是我赶着大早做的饭,你一会去看爸妈的时候带着啊。”孟琴琴亲热地递过保温饭盒,还亲了下他的脸。
“上次给爸气得住院,我知道错了,也怕爸不愿意见我,一会你帮我跟爸好好说说啊。”
林平被孟琴琴突然的转变吓得一愣,转念一想,也许是孟琴琴真的认识到错误了。
打开饭盒盖子看了眼,光是主食就准备了好几样,除了清粥小菜还有几道清淡的素菜,不可谓不用心。
准备换鞋出门时,孟琴琴还说着“我记得爸最爱吃饺子了,还特意跟我妈学的,一定让爸吃了啊。”
“好。”
想到孟琴琴在厨房忙碌,林平心头泛上几许暖意,抱了抱她。
——
医生给林则明的建议是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林则明在医院待得长草,但昨夜下了场大雨,着凉得了感冒,本来宋秀就不愿意让他出院,这下偏要他在医院住到最后一天。
“爸,这是琴琴做的,您看看合不合胃口。”林平边说,边开着饭盒,保温效果不错,开盖时还冒着热气。
林则明眉头一扬,他怎么不知道他这败家儿媳妇还会做饭了。
“诶呦,琴琴做的啊。”宋秀满面笑意,看了看“别说,做的还真不错,还有饺子呢?琴琴有心了。”
一听有饺子,林则明眼睛都亮了:“行啊,这饺子包的不赖。”
林则明连着住院几天,心里早就馋坏了,本就吃的清淡,加上感冒也吃不出什么味道。饺子进嘴也没吝啬夸奖,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林平心都要被甜蜜裹满了,这就是他理想中的生活,妻子贤惠,父母安康。
林则明见林平这样,举着筷子笑着打趣:“混账小子,大白天的发春,回去好好照顾我儿媳妇,好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嘿嘿,知道了爸。”林平挠了挠头,傻呵呵的乐。
林则明心情大好,连食欲都上来了,满满一盒的饺子吃了大半。
忽地,饺子砸向酱醋碟,打翻的酱油染得雪白床单一片酱色。林则明掐着自己的脖子,脸涨得通红,呼吸困难。
他这样子把屋里的人吓得不轻,喊来医生时,人已是一头歪倒在床上。
林平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用筷子夹了下碗中剩下的饺子,青绿色豆子切碎混在肉馅里,他一下就愣了。
林则明的病症也正是因为青豆过敏,接触过敏原太多导致休克。
林平呆坐在抢救室门口自责,为什么自己明明都看过了菜,不能顺口问一句饺子馅。
如果问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