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变故
当大学初恋女神突然联系他时，他是不知所措的；当她约他出去时，他是慌张的。
那天他们喝了不少，她醉后柔若无骨地躺在他怀里，解开他的衬衫、揽上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唇。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一片空白，只记得那天晚上，一向斜着眼看他的女神，很主动。
不到三天，她又一次联系他。这次，她说自己怀孕了，并准备把孩子生下来。
他欣喜若狂，从大学后沉寂的内心开始悸动。
他向她求婚，她眼含热泪点头。从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沉浸在可以与最爱构筑爱巢的喜悦中。
婚礼举办的很盛大，亲戚朋友都在祝贺他找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他笑而不语，牵着爱人敬酒。
变故生在孕检时，他发现，孩子的周数与实际不符。
荒唐的想法在他脑中产生，他去问妻子，可她却一直在哭。
她说：“你救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是真的爱你，没有你你让我带着孩子怎么活啊！”
她的哭声支离破碎，正如他的内心。
最后，他妥协了。她的话有几分真假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从大学起就深爱着她。
起初他们很甜蜜，随着她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他的惯宠与沉默让她失了分寸。责骂与贬低成了家常便饭，压得他喘不过气，即使他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一套稳定的房产。
可她还是不满意，她觉得自己‘屈尊降贵’下嫁给他，应该得到最好的。高昂开销账单流水似的砸向他，他还是选择了忍让。
他们说这是pua，是接盘侠，他置之不理。
他已深陷情局，也愈发少言寡语。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正是林平与孟琴琴。
江洛与陆霖很荣幸的成了这个故事的首位听众，不禁感叹‘他’与‘她’或许一早就不该相识。
林平却只是笑“谁让我贱呢？”
入夜的风打在人身上生出几许暖意，可江洛看着林平黯然失色的眸子却只觉得骨寒。
民法典第一千零八十二条规定，女方在怀孕期间、或终止妊娠后的六个月内，男方不得提出离婚。
江洛的法不是白学的，显然这是一个精心计划的‘陷阱’，只是对于这件事，他也无可奈何。
“如果有任何需要法律上的帮助，我们很乐意效劳。”
话是陆霖说的，却也是江洛心中所想的。一直自认为没什么事是他安慰不了的江洛，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是重重地拍了下林平的肩膀。
林平抬头回以微笑，轻声说了句“谢谢，如果需要的话。”
他不是不分善恶，对于善意的帮助也没什么抵触。只是他对于孟琴琴，还是怀有不忍。
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但最起码不是现在。
江洛一路上开解林平不少，男人面上的疲惫也减轻几分。等几人辗转回了病房时，林则明正睡着。
宋秀靠着病床旁打盹，林清坐在走廊长椅愣神。眼眶发红，像是刚哭过。
孟琴琴早就走了，老头子不肯见她，她待着也是没劲，索性回家去了。
“大姐，阿旭呢？”林平轻声问道。
“走了，刚进去跟爸说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什么气到了爸，情绪很不稳定。”林清扶着额头，眼里泪光明灭“我进去送饭，爸还没消气，把我轰出来了，这会刚睡下。”
林平最是知道林则明不待见林清，但也难免有些无奈“恩，那我先送妈回家吧，大姐你也早点回去，一会我再过来。”
林清指节抹了下泪，抬眼温柔“没事儿，小平你回去安慰安慰弟媳吧，这有我看着呢。”
林平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着林清，又想到家中还有个姑奶奶，叹了口气。
江洛轻撞了下林平“你先回家吧，有我们呢。”许是江洛可靠的眼神打动了林平，也不再推辞什么，简单嘱咐几句。
林平走后，三人间就只剩下良久的沉默。住院部走廊这会除了查房的护士，也没什么人走动。林清靠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林清才开口道“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管爸妈是怎么找到你们的，但既然他们认你做干儿子了，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让他们失望。毕竟有那么两个儿子，还不如没有。”
宋秀没有跟林清说明两人是他们找来解决问题的事，只是简单说江洛是他们的‘干儿子’。
其实对于林清还不知道那件事，江洛心里是隐隐松了口气的。而这件看似寻常的委托，远远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比起林旭初闻‘干儿子’时的暴躁，林清的淡定也值得他另眼相看。
从林则明对林清的态度，他能看出来这个父亲是有些瞧不上林清的。
或许因为是女儿，又或许因为林清三十岁还没把自己嫁出去。这种老一辈人固执己见的想法，江洛凭着经验，也能猜出个大概。
一连几天，江洛奔波在医院与调解所，忙的不可开交。孟琴琴待在家里继续作林平，也不来医院探望。
至于林旭，中途也来看过几次，但每次都偏要提一嘴赌债，偏要气得林则明把人轰出去。到最后，林则明甚至都不肯见林旭。
但林则明不见他，不代表他会就此善罢甘休。
“妈，我求你了，你让我看看爸。”林旭跪在宋秀面前，浑身污秽，狼狈不堪。
“阿旭啊，不是妈不让你看，是你爸现在状态实在是太不好了。”宋秀扶起林旭“乖啊，等你爸什么时候好点了，你什么时候再来。”
林旭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妈，你救救我，追债的已经到京城来了。没过多久就能找到我，咱家拆迁款什么时候能下来啊”
“你这孩子！之前你从我爸这拿钱的时候不是说不欠钱了吗！”
“不是，妈，我欠的是高利贷，那点钱根本不够”林旭愈发心虚，他不敢告诉宋秀他拿着钱又去赌了。
宋秀抱了下林旭，用着几乎是哀求的语气“阿旭啊，妈真帮不了你，你也别赌了啊”
“妈你让我见见爸，我跟爸说，我”
林旭说话时，江洛正好从病房退出来。林则明还挥手跟江洛再见，林旭这边求着见，那边江洛跟个没事人似的随意出入，气得他嘴都歪了。
“妈！凭什么他就能去看爸，我这么个亲生儿子还比不过他么？”林旭手指着江洛，声音颤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宋秀的回应。
宋秀不应声他就觉得是默认，凭什么他不能做的江洛可以，自己被人追债、亡命天涯，血肉至亲却不愿意看自己一眼，独独对这个外人和善。
他恨江洛，恨不得江洛去死。如果江洛死了，或许他的父母就会像之前那样宠着自己。妒忌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没，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狼狈样，这一切都怪江洛。
是江洛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甚至还有可能在拆迁款上分一杯羹。
江洛一出门就看见林旭凶狠地瞪着自己，也没骂他，就那样死盯着。看得他有些莫名其妙，过了两三分钟，林旭转身走了，下楼时脚步跺的砰砰响。
这几天林旭没再来医院，林泽明少了烦扰，身体恢复的状态不错，连着面色都红润了些许。林清一如既往，一日三餐送饭。江洛没事会来陪老两口说话，一来二去与林清熟识了不少。
在医院的这几天，江洛经常会跟两人谈起这三个子女，每每提到林清，换来的却是一声声叹息。
‘女儿留不住啊’
‘清清她是孝顺，但她现在还没嫁人’
‘以后找了婆家，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偏见与顾虑冲散了亲如水的感情，林清自己也明白，所以她从来不向两人表述情感。所谓懂事的孩子没糖吃，林旭插科打诨，爹妈依旧宠着。林清自立好学，却得不到半点偏爱。
在江洛看来，如果抛却林则明对她的偏见，林清是个绝对独立自主的女性。三十而立，明理知性，从她对林家夫妻的那种细致，江洛能感受到她也并不是为了什么所谓拆迁款，而是从始至终都在履行为人女的义务。
宋秀对这个女儿是心疼的，只不过耐不住林则明对她过于忽视。
只是冥冥中，许是有江洛从中转圜，又许是真的被林旭伤了心。林则明对林清也不再那般横眉冷对，他做了大半辈子的人，现在却在慢慢学习怎样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一切都在迈向正轨，江洛一度以为如果按照这么发展下去，老两口的心结或许也能解开。
几日奔波下来，终于能喘了口气，江洛带着陆霖吃了顿‘大餐’，算是犒劳陆霖不嫌愁苦陪他忙碌。
小店门口摆了不少小矮桌，夜幕降临，满登登的坐了不少人。江洛口中的大餐是一道十分接地气的泥炉烤肉，火红的炭火噼啪作响，肉片被烤的滋滋冒油。
“来来来，小陆，这几天太辛苦了，多吃点。”江洛粲然一笑“把烤出来的第一块肉给谁可是有讲究的，这是我潜心总结出的烤肉准则。”
说着把刚烤好的肉夹到陆霖碗里，结完账后手机就随意地搁在了桌上。
陆霖基本上是没怎么吃过这种东西的，也不太懂江洛说的‘烤肉准则’是什么。江洛给他夹菜，他就鼓着腮帮子吃，幸福感猛涨。
嚼着嚼着目光就扫到了江洛还戴在手上的木环，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嘴边不觉扬起一抹笑意。
四年前他带着这份欢欣茁壮生长，四年之后已是长成了参天巨木。如今再见，生出枝叶，点滴小事都能扰得他心头荡漾。
“愣什么呢？快吃快吃。”
回过神来，小碟子都被江洛装满了，满足溢出心头。
江洛在饭局上基本属于‘奉献型’，譬如烤肉，他的快乐来源是看着肉由生变熟的过程。所以祁文一有这种饭局都要喊着江洛一起，什么也不用管，等着吃就成。
俩人都沉浸在烤肉带来的快乐中，江洛一心烤肉，周围人来来往往，他也不在意。直到那道黑色身影逼近他时，他半点都没察觉。
那人一袭黑衣口罩，整张脸被宽沿鸭舌帽挡的严实，顺手摸走了江洛的手机。
陆霖反应神速，可还是晚了半分，黑衣人攥着手机逃窜。
俩人穷追不舍，周围的人群影迹逐渐稀少，这一带是一整片的废弃工厂，黑衣人的身影隐在一个拐角。
江洛隐隐察觉出不对劲，那人好像刻意带着他们往这边来似的，不过没等多想，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可算等着你了，别来无恙啊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