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鸡飞狗跳
江洛进局子了，或者准确来说，是他与陆霖被警察请去喝茶了。
究其缘由，是因为受人举报，涉嫌诈骗、拐带老人。
“李警官，这是我们调解所的营业许可证，这是我的律师资格证和心理咨询师证件，请您过目。”
江洛从容到像是进了好几次警局般，事实也确实如此。除了最近几次，之前江洛没少被委托人的子女当成骗子送进派出所。而每一次，也基本都是这位李德警官‘招待’他。
李德捧着杯，撇了撇茶沫，单说江洛的这些证件，他都看了不下十余次。
“不是我说小洛，你这三天两头往我们所里跑，不知道的寻思你犯多大事儿呢。”
江洛笑道“没办法，职业所需。”
“我看你也别干什么调解所了，不如来给我当辅警算了。”李德笑了笑“到时候再考个编制，我收你当徒弟。”
别看现在李德和蔼可亲，那纯是跟江洛熟了，也知道江洛的情况。早两年江洛第一次见李德的时候，被李德吓得不轻。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刚从一线退下来，说话做事带着股雷厉风行。那时的江洛还没有现在这般坦然，平生第一次进派出所，坐在审讯室听着李德满满压迫感的审问，连腿都在抖。
“得了李警官，您别挖苦我了。”江洛摸了摸鼻尖。
李德捧着保温杯，拍了下江洛的肩头“在这安心等着吧，那边问林家夫妻话呢，等完事了，差不多就能放人了。”
“好嘞，麻烦李警官了。”
江洛望了望陆霖，这下子更自责了。让人受伤不说，还把人带进局子，作为老板，他这‘丰功伟绩’可真是非同一般。
等俩人从审讯室出来，服务大厅闹嚷嚷地堆着一群人。林氏夫妻被围在中间，林则明手指着林旭，气得话都说不出。
而身边的两女一男，应该就是老两口的大女儿和二儿子、儿媳。
宋琴揽着林则明，面上尽是担忧之色“你你啊你，小旭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妈，我那不是怕你们被骗子坑了吗！”林旭梗着脖子，有些不服气。他只是想给江洛点教训，谁知道自己爸妈竟然能这么偏袒江洛。
林则明本来就气不顺，听林旭说话，一时气急“你！你还敢还嘴！真是没有天理了，亲儿子能把自己老子送进警局！”
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就插了进来，语气里满是嘲讽意味。
“真是，要说咱们几个，还得是阿旭孝顺。”说着，换上一幅笑脸“爸妈啊，我早就说叫你们搬到我跟林平那，您还不乐意。眼下大姐工作忙，三弟还得躲债，多不安全呐。”
林旭的脾气一下有了宣泄口，冲着女人喊“孟琴琴！我们林家的事，什么时候轮的上你一个外人插嘴了？”
孟琴琴拉着脸“阿旭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怎么说我也是你嫂子。”
她转过身时，江洛才发现她还挺着怀有身孕的肚子，只是这丝毫不影响她生气。
反观林平，就在一旁小声说“琴琴别说了，好了好了。”也不敢去拦着孟琴琴，用手扯她的衣角。
孟琴琴一看林平这幅窝囊样子就来气，眼珠一转，豆大的泪水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你看看你，弟弟现在都不把我当人了，这个家真是没法待了。”
“行了！没完了是吧，老三、老二媳妇，你俩能不能老实点。”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江洛估摸着这应该就是大女儿林清。
孟琴琴冷哼一声，眼泪泼的更卖力了些“大姐你说的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这也是关心爸妈，想着你工作忙，不想你太累了。”
话是这么说着，话里却带着挖苦，哭啼着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听得林清浑身起鸡皮疙瘩。
林清叹了口气，把话忍回去了，回头去看林氏夫妻的情况。
“好了琴琴，别说了”林平揽着孟琴琴，只是他的话在孟琴琴的声音下显得微不足道。
孟琴琴存心挑事，说话也愈发难听，偏偏还装模作样的问“大姐工作那么忙，怎么爸妈一说要得拆迁款连工作都不顾了？也是，工作也挣不了几个钱，反正房子还没拆呢，不如好好陪在爸妈身边。”说着，还掩嘴笑了下“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孟琴琴早就看林清不顺眼，她觉着明明大家都是为了钱，林清就不能坦坦荡荡的，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好像多清高似的。
林清猛地站起，秀丽的面庞紧绷着。
“干嘛呢？干嘛呢？！这是派出所，吵什么吵呢？要吵回家吵去！”
李德的声音果然奏效，原本还在七嘴八舌的女人一下噤声。要不是江洛把李德喊来，这场闹剧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就算李德不管，执勤民警也要管了，一大家子人乱哄哄地围在大厅，已是招致旁人闲言议论。
孟琴琴这下也不说什么了，几步上前亲亲热热地揽着老两口。
“爸妈，走吧，跟我们回家吧，我在家好好伺候您二老。”
“你别拽爸！”林清急急阻拦，孟琴琴跟听不着似的，拽着人就要起身。
林则明本就心口淤堵，又被孟琴琴这么猛地一拽。眼前一黑，一口气没顺上来，昏厥过去。
“啊！”
孟琴琴惊呼一声，手下一脱力，把老爷子摔在了椅子上。自己也没讨着什么好，被冲上来的林平几人七手八脚的一推，跌坐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你们怎么推我呀？跟我没关系！是爸自己没站稳”
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忘了狡辩。
江洛几乎是一瞬间冲上去，边打120边看老人情况。起初林旭还推搡了江洛几下，只是被陆霖的眼神吓退，没敢言语。
毕竟陆霖能随手将他撂倒，他还得靠偷袭。俩人要是真对上，不一定能打得过陆霖。
救护车的鸣笛声震得江洛头痛欲裂，这会空气可算是宁静下来，救护车上只有他这个‘干儿子’和林清。
江洛怕宋秀再受什么刺激，让陆霖带着人另打一辆计程车。
孟琴琴生怕惹了麻烦，硬说自己肚子疼，强拉着林平打车。救护车就那么大，林旭再不乐意也没办法，扯嗓子问候了江洛祖宗一通，被林平按进车里。
林清掐着额角，无声落泪。江洛一动不动地盯着检测体征的仪器，林清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不过从林清的神色、举止能看出她是真的在担心。
经此一遭，也算是与林家几个儿女打了个照面，大女儿倒没什么，就是那个老二媳妇忒作了点。
不到半个月，江洛来了两次京城医大。如果忽视掉孟琴琴和林旭的话，医院走廊一如既往的清净。
医生下了诊断，万幸，只是脑供血不足引发的昏迷。但又因为急火攻心，还需要留院静养观察几天。
江洛靠在窗边等人醒，宋秀心都要哭碎了，除了林清，林旭等人都被陆霖堵在门口。空旷的病房，只能听到宋秀那一声声叹息和不止的抽泣。
好在医院隔音效果不错，走廊里的吵嚷，屋里人也听不着。
“孟琴琴！你他妈的推我爸是吧？”林旭拽着孟琴琴，要不是林平还死命拦着，他真的有可能会打死孟琴琴。
陆霖就守在门前，冷眼看着，对于江洛没交代过的事，他向来懒得管。
“阿旭你跟我喊什么呐，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孟琴琴躲在林平身后，拧着眉头。
孟琴琴越是这样，林旭越是恼火“真不知道我哥当初怎么瞎了眼能看上你！我他妈的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林！”
孟琴琴的可怜柔弱或许能骗得过老两口，可骗不了一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林旭，从见着孟琴琴的第一眼，他就觉着这个女人不是善茬。林平惯着她，他对这个公主病嫂子可没什么好脾气。
林旭本就满腔火气没处撒，对着孟琴琴乱嚷一通，路过的病人家属见他对着个孕妇发火，抛来不少白眼。
“诶呀好了阿旭，你嫂子她有错，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林平还充当着老好人的角色，只是不知道孟琴琴领不领情。
“我错哪了？”孟琴琴小声嘟囔一声，林旭没听着，倒是叫挡在她身前的林平听个一清二楚。也不挡在俩人当间了，回头瞪着孟琴琴。
一向软弱的丈夫哪用过这种眼神看她，孟琴琴当时就不乐意了。
“你干嘛这么看我啊？我本来就没错，我只是想把爸妈接回去而已。”
“孟琴琴，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林平留下这么句话，咬着牙下楼了。
不怪他生气，实在是孟琴琴的演技太过拙劣。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就是为了钱啊’，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身为丈夫，林平最是懂她在撒谎时的心虚举动。
孟琴琴被林平摆了脸色，也忘了还在医院，不顾形象嚎啕大哭。林清正好拎着鸡汤上楼，一见这场面眉头都竖起来了。
“干嘛呢？爸还好好的呢，你哭什么啊？”
说完也不管孟琴琴，瞥了眼，径直进屋了。孟琴琴公主性子哪受过这种委屈，只是林旭在身边她瘆得慌，陆霖又不让进屋。一屁股坐在走廊椅子上，自己生闷气。
外面纷争停了，林则明也醒了。只是醒的时候还问自己两个儿子的情况，丝毫不过问从城东跨到城西为他煲汤的女儿。
林清对此司空见惯似的，一勺勺地喂饭。擦嘴、把热汤吹冷，体贴入微。
江洛没在屋里待多久，毕竟总有些话是他这个外人听不得的。出去时，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小陆，这边怎么样？”
“恩”
没等陆霖说完话，江洛看了眼孟琴琴和林旭。林旭见到他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孟琴琴有气撒不出，还使眼刀剜了下他。
本来还想劝劝两人，但要是这么不给面子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带着陆霖下楼
陆霖将方才孟琴琴是如何如何哭闹撒泼，又是被林旭如何如何吓唬，讲的头头是道，听得江洛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你怎么没管啊？”江洛从贩售机拿出买好的两瓶可乐，递给陆霖。
“我管不着。”
陆霖此话一出，逗得江洛呛了好几口可乐，等顺过来的时候眼眶都挤出了泪花，不知道是笑的还是呛的。
江洛笑着拍了拍陆霖的肩“对嘛，一个欺软怕硬，一个绿茶，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俩人在医院花坛见着了林平，那人驼着背，脚下一片烟蒂。烟味隔得老远就能闻着，林平也没说什么，看了眼江洛。
林平递烟过来，问“抽么？”
江洛正准备推辞一下，陆霖接过烟回道：“他不会。”林平没吭声，又给自己点了根，俩人在林平身边的长椅坐下。
说起来，这还是江洛第一次见陆霖抽烟，从前也没见过。陆霖指尖夹着烟，熟练地吞云吐雾，看样子应该是早就会了。
江洛夹在俩人中间，被烟味熏得咳嗽，而在他咳的第一声，陆霖就掐了烟。
林平抽完一根烟，吐出口浊气，双目无神，满脸的疲惫和无奈。
“怎么了？”江洛问。
男人间的友谊，多半是从一根烟建立起来的，纵使江洛没抽。林平心里有事，也不想自己憋着，索性与两人闲聊起来。
“刚才琴琴得罪你们了吧？她那人就那样，被惯着长大的，但心眼不坏，你们多担待点。”
江洛本以为林平会抱怨些生活苦恼，谁成想一开口就是让他们多担待。
“没事儿，她不是怀孕了吗？我们也该让着点。”江洛笑道，只是提及怀孕，林平的脸色有些难看。
林平抬头望天“哎我觉着我活的挺窝囊的。”
“别这么想，你这也是疼媳妇，没什么窝囊不窝囊的。”虽然不知道林平为何突然满面忧愁，但江洛还是安慰着。
“呵，疼媳妇？”林平自嘲似的苦笑两声“不过是个替别人养孩子的孬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