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马超习剑
“陈留王登基，改元永汉，大赦天下！”
陈留王刘协在九月初一日登基，等废立的消息传到赵国时，已经是九月初三了。朝廷派来的信使带着符节在邯郸街上一路快马而过，到赵国官署前交了文书，便在驿站换马，又赶去通知下一处。
使者一走，官署就炸开了锅。
三天之内两易年号，文吏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前日不是刚说天子大安，改元昭宁？”
桓阶脑洞大开：“这不会又是矫诏吧？”
国相李燮坐在主位上，一拍响木喝道：“朝廷使者持节宣诏，简牍印玺无误，尔等依诏而行就是！”
众文吏立时收了声，诺诺地去执行。
李燮面色沉静地看着他们公干，心里却不是这么平静。前日刘寿跟他说的那句“谨慎言论，勿使府中妄议国事”，现在想起来，让他只觉得不寒而栗，赵王为什么会知道国事有变？这位常年在洛阳的赵国主君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少帝被废，陈留王立，而赵王是陈留王的长兄，是否意味着他们又要开战了？
李燮能压住府里的言论，却压不住他心里隐隐不祥的预感，坐了一会到底还是忍不住，拿起那封公文准备去找刘寿一问究竟。
……
赵王府里，刘寿一身胡服，靠在门框上看着马超跟典韦拿钝剑对练，身边是早已约定婚姻的舅兄袁涣陪同。
当初老丈人袁滂过世之后，袁氏曾留下“三年后相见”之语，到了今年开春，袁涣便把五服之内的宗族一多半都迁来了赵国。
此时刘寿与袁氏的婚姻已经开始走六礼了，袁涣则留在赵王府里当值，做了千石的“仆”，负责掌管车马，内外出行都陪在刘寿身边，俨然是内亲第一人。
“孟起出手远较常人更快呀！”
袁涣看着马超与典韦对战，颇惊异于他的剑法。
刘寿于是扬声道：“孟起，曜卿夸你出手快呢！”
“谢了！”
马超头都不抬，答应一声，继续抢攻典韦。
刘寿二人看得好笑。
马超今年虚岁十四，虽然力气远不如典韦，却能通过连连抢攻翻腕直刺，偶尔逼退典韦一步。
袁涣盯了一会马超，赞道：“不出十年，我等该向孟起讨教出手之法了！”
刘寿倒是没太注意看马超的剑法。他自己武艺也不差，不说本领有多强多精，至少虚岁二十的他气力正盛，手上也有准头，真要比划起来，比起现在的马超还是强了不少的。
听袁涣说起，刘寿随意一问：“比你如何？”
袁涣道：“手法已然比我快些了。英雄少年哪！”
刘寿笑着点点头，又仔细看了两眼。
他自己对于剑法……不能说一窍不通，也就是十窍通了九窍……完全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然而袁涣说马超“英雄少年”是说得一点不错。马超是个好胜心强又肯下苦功的少年郎，当初他府里五百亲兵马超都看不上，偏要找典韦对练。典韦天生膂力过人，正值盛年，角力起来一只手就能把马超推得后退几步。
结果马超自从一次受挫之后，便努力练剑，慢慢研究出了自己的风格，现在已经能跟典韦对打起来了，可谓是进步飞快！
院中，刚才马超抢攻了几轮，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地。典韦倒是脸不红气不喘，聚精会神应对，尚还轻松。
三尺长剑相碰，发出“叮”地一声，马超步伐碎乱地退了几步，忽然鼓起一股子力气，又提剑扑上去，非要咬牙再攻一回。
刘寿就叫他：“孟起，过来！”
马超有些不情不愿地停了手，抱着剑一拱手谢过典韦，便过来刘寿面前。
刘寿笑道：“《左氏》云‘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你既知力不如人，便不可再抢攻，败则损气，胜亦非真。荀穆子教民知义所，你当思之。”
马超不喜欢读左传，更不喜欢这个量力而行的故事，争辩道：“荀吴伐鼓，获城弗取，我不学之。”
荀吴攻打鼓城，对方投降，荀吴认为不战而降不合道义便不接受，非要强攻下来才肯作数… 这种春秋时期的道义在现今已经行不通了。刘寿是想让他学学这种量力而行、实事求是的态度，结果这倒霉孩子非要把主题往偏了引。
刘寿就对袁涣说：“你还说孟起英雄少年，我看哪，是少年心性，且有得学呢。”
马超见他这么说，又争道：“我听见郑公业与荀公达说将军少年心性呢。”
刘寿抚额，那当时是他忧国忧民地有点过头了
袁涣训斥了一句：“无礼！”
马超这才老实起来，倒提着剑下揖，道了声“莽撞”，神色间还是有些不服气。
刘寿正待再说两句，外头的亲卫敲了两下院门，叫道：“李相到了。”
“快请。” 刘寿扬声答了，说着便迎了上去。袁涣叫马超和典韦快去更衣，也连忙跟上。
“何太后下诏，废少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
刘寿读完了李燮拿来的朝廷公文，想都不想地说道：“赵国只认光熹啊不是，只认昭宁帝。”
李燮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大王似早知之？”
刘寿道：“当初火烧孟津，寡人便知京师将乱。”
李燮完全没有被说服，但是刘寿就打算解释到这了。只能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事实上在今天之前，这一出废立会不会如期发生他也不知道，毕竟有他这个皇兄在，理论上就算刘辩退位也轮不到刘协。
可是董卓偏偏就十分“正统”地把这事儿做成了：
当权的何太后下诏废立，再自行还政，然后朝廷三公主持了仪式，又对新帝说何太后品德有亏让她迁宫。
这一整套程序严谨地操作下来，从流程上谁也挑不出毛病 虽然没人会买他的账就是了。
袁涣看着刘寿理所当然的样子有点心里发毛，不由得出声问道：“大王有何打算？”
李燮倒是很快就理解了刘寿告诉他的政治立场，心情复杂地应道：“司空董卓威逼朝廷，臣这便发公文督使弘农王复位。”
刘寿满意微笑：“有劳李相。”
李燮深深地看了刘寿一眼，神色平静地起身告退。他一生历经顺、冲、质、桓、灵、少帝六朝，见多了皇位变换的风风雨雨，他的父亲李固就是为不迎桓帝而身死族灭，他少年时还曾被朝廷追杀十余年，还有什么没经历过的呢？
刘寿看着李燮威严持重的身影走出门去，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不会后悔争这一回。”
“大王？” 袁涣没听清，叫了一声。
刘寿回过神来问道：“曜卿，你对寡人在西州的布置知道多少？”
袁涣以内亲之资，举族投奔了刘寿，自然认真研究过他的势力，当即答道：“大王亲征平乱，自是西州民心所向。至于布置大王是指傅、贾、田、韩、沮诸公么？”
刘寿轻笑起来：“呵呵，看在马陇西的面上，我该提一提孟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