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角声满天霜色里
敌军漫山遍野而来。
全部都是骑兵，比哨骑说的还要多，估摸着有两万余骑，烟尘飞扬，没法看得准。这里面未必是苏仆延一部的人马，很可能还有本地乌桓首领汗鲁王乌延的部下。
想必是苏仆延急于围住他们，便先带着骑兵来了。而张举叛军里的步兵不知现在何处，估计等他们这里打完，那些叛军就会出现在路上各种适合设伏的地方吧。
这支乌桓骑兵不只有先前寇掠中原的那些，还有不少身量明显矮小的乌桓少年，拿着弓箭和宰杀牲畜的短刀。——峭王苏仆延大概是发动了整个部落来对战汉军。
刘寿的部下穿好了兵甲，骑上战马，静静地立在山坡上。这里地势稍微高一点，往下冲锋会占些优势。
峭王有一面勉强可以称之为旗的兽皮作为旗号，在他身边有数千骑密集地围着，其余的骑兵都三三两两散乱地前进。
乌桓是没有布阵一说的。寒风刺骨，直吹得这些茹毛饮血的塞外异族想要赶紧去热血沸腾一回。
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乌桓骑兵呼喝着冲上来。
汉军严阵以待。
许多士兵的战马上挂着敌首，也有些在先前那场战斗中受伤，混合的血迹沿着战马的身体流下来，缰绳都被染成了紫色。
骠骑将军的大旗被朔风吹得翻卷起来，掌旗的兵士却没有在意，双眼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敌人。
高顺在军阵靠前的位置指挥，待敌人冲到射程之内，高顺当即下令：“放箭！”
“咚……” 阵中传出一声异样低沉的军鼓响。鼓手自己都听得一愣，却是这军鼓的鼓皮早被寒霜冻硬了。
角声满天霜色里，塞上燕脂凝络紫。
半卷旌旗临虏地，霜重鼓寒声不起。
高顺再次大声发令：“举弓，放箭！”
汉军发出一阵箭雨。
乌桓最前面的骑兵惨叫着倒下，有些战马奔跑中被射中骤然跪倒，马背上的乌桓人被掀翻在地。
很快，精熟弓马的乌桓兵也零零星星地从山下射了箭上来，不过他们仰射的射程更短，箭矢落在汉军之中已经是强弩之末，披甲的汉军巍然不动。
两轮箭雨，乌桓前锋损失了数十人，更多的则呼号着冲到了汉军所在的山坡下。
“左右弓手直射！放箭！”
高顺指挥着第三轮放箭，这时的敌人虽不密集，但距离更近，射箭精准的弓手改抛射为直射，杀伤更大。
这时候就不能光站着放箭了，需要给自己的骑兵留出距离冲锋。
刘寿直接在中军高声下令：“擂鼓！”
军鼓手用力地砸着鼓皮，声音沉闷，那共鸣声浑厚，仿佛能敲到人心里去。
“咚，咚，咚咚……”
乌桓开始往坡上冲锋了，离汉军阵地还有五六十米。汉军摆开横阵，三十人为一排，挺着马槊迎上。
待第一排跑出大半个马身，第二排便也启动，军阵如潮，向山下敌军涌去。
两军交锋处传出阵阵惨嚎。汉军骑兵居高临下，一举冲到山坡下，把已经上了山坡的乌桓百来人都碾压下去，然后阵形不乱，照着乌桓本阵继续策马冲过去。
刘寿在后面看着战况，却是有些惊喜。
这一波前部派了九百人去，都是乐进和韩浩两个别部应募的人马，许多都是新征的冀州兵。而原属于中军黄忠部的人马都在成公英的带领下安静地等待。
他原本打算开展车轮战，等前部冲势稍减就派出第二波人冲锋，把他们替换下来，没想到自家前部居然这么给力！
“这一部领军者何人？”刘寿回头问。
荀攸答道：“朱灵。”
刘寿点点头，转而又看起战场来。
装备了札盔板甲的汉军骑兵只要冲势不减，面对没有盔甲的乌桓人，完全可以迎着正面一冲而过。
然而装备处于劣势的敌人不会一直跟他们对撞，仗着控马轻熟，乌桓人很快就灵活地分散开，等汉军前部冲过，再从四面八方向着山坡一拥而上。
而此时山坡上的汉军应对的指挥却稍微迟了一步。
高顺的部下组成了步兵方阵在后方列阵，准备以长枪迎击从山坡后面绕过来的乌桓骑兵。其余的骑兵则依旧面朝着俯冲的方向不动。
——简单来讲就是：此时山坡上的汉军一前一后护住了刘寿所在的位置。
然而仗不是这么打的。高顺啊，你是中军的司马，你不是护军司马
正面从山下上来的乌桓兵已经离汉军骑兵的前排不到五十米了，离骑兵身后刘寿的亲兵所在也不过一百余米，而此时骑兵们还在立马放箭对敌。
骑兵如果没有冲起来的机会，那还不如全都下马步战的战斗力来得强一点。
刘寿当即令典韦带着亲兵绕过面前的骑兵去冲锋迎战。典韦果断执行，一边发令一边跑到前面带队。
刘寿在亲兵中间跟着移动，抽空回头喊了一句：“高顺！我带骑兵去冲杀胡虏本阵，你等抵挡一阵山后贼人，伺机来汇合。” 喊完，在心里默默说了句保重。
高顺的安排完全是按照之前车轮战的计划来设计的，为了保护主将而把自己部曲调到后山去结阵防备。
然而现在前部冲出去了还没有撤回来，而乌桓的第二轮攻击来得太快了。就在高顺安排后军的时候，此时应该发起冲锋的第二批骑兵，待要起速已经晚了。
刘寿想要最大程度地发挥出骑兵部队的战斗力，来不及沟通就直接让亲兵去发起冲锋，马上就会把这里骑兵全部带走。
而届时山坡上的乌桓都会去围攻高顺那一部，就只能考验他们的生存能力了。
骠骑将军的大旗下，刘寿的五百亲兵，这支一人三马、骑兵与战马皆披鱼鳞甲、佩强弓钢刀、骑槊林立的精锐部队井然有序地移动，从前后队友之间走到了侧翼，随即开始加速。
战马跑了起来，甲片哗喇喇地作响，金声盖过了马蹄声。
待跑起了速度，刘寿对着身后还在原地待命的中军骑兵振臂一呼：“将士们，随我杀胡虏！”
被刘寿亲自迎战惊住的成公英赶紧大喊道：“随将军杀敌！”
“杀——”
典韦先登突入乌桓人马之中，亲兵们蚁附般推进，很快就突破了乌桓的攻势。身后的汉军骑兵纷纷跟上，所有人都努力策马向前。
刘寿这支亲兵组建有两年了，李燮给他补的人也是赵国的精锐，原本就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日日操练，又斥重金配了精锐的装备。此时面对没有盔甲、用着骨质兵刃的乌桓，简直像一个成年人在揍小孩子。
他们的槊更长、弓更硬，近身的乌桓还没伤到他们就被斩杀，而远处射来的流矢根本无法穿透他们的盔甲。
远处的峭王苏仆延见状，终于派出了他身边那支五千人的乌桓突骑。